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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了有些紊乱的脚步声,一直垂着脑袋的敬罗才如梦初醒一样抬头看了过去。
苍狐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比之前更疲惫了,脚步也不太稳,多亏了身旁一脸不耐的刘渊桦搀着她才没有跌倒。眼见他们走下楼来,敬罗连忙站起,不安的看着他们。
“小曼她……”
苍狐微微笑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没事’是指……?”
回头看了一眼楼上,苍狐回答道:“我以‘织魂’为她重塑魂魄,令她的人格恢复完整,等她醒来就没事了。”
勉强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苍狐的话语,敬罗却显得更加不安了:“‘重塑魂魄’……那她……还会是以前的小曼吗?会不会因为这样她就……她的人格就此被改变呢?”
那样的话……不就是连她的人生都会被扭曲了吗?
想到这些敬罗的心中又全是痛苦与自责,苍狐却轻轻摇了下头:“不会。‘织魂’需要‘记忆’,我是以她原本的记忆为基础给她重新编织的,虽然删去了不少,但也能保证她的人格不变,等她醒来便会恢复成以前的小曼,放心吧。”
敬罗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她的记忆当中将再也不会有‘敬罗’这个人的存在了。”
身子微微一僵,敬罗却轻轻的,满足的笑了。
“没关系,这样就好。”
深深的看了敬罗一眼,苍狐又道:“两三天后她就会醒来,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我会再回来一次,等确定她没事了,我们的契约才算是完成。那么现在……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对敬罗微微点头,不等敬罗开口阻止便有青烟袅袅而起,苍狐就这样由刘渊桦搀着踏了进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呆呆的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许久,敬罗抬头看向二楼的房间,犹豫良久,终于慢慢的走了上去。
浅粉色的房间里,小曼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唇角含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在她的床边坐下,敬罗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的眉眼,她的发梢,像要把一切都刻在心里一样,痴痴的,深深的凝望着她。
手指温柔的描绘着她的嘴唇,敬罗低下头,再一次温柔的触碰那份柔软,然后他看着那魂牵梦绕的面容,唇角微微颤抖着勾起,似乎想要微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维持那浅浅的弧度。
“……小曼……对不起……”
低低的,低低的声音,仿若啜泣。
“……我爱你。”
天明之后却没有明亮的阳光洒下,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会降下大雨,田间也看不到白鹭的影子,本就宁静的郊区显得更加寂静。
站在别墅门口,男人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便直接把烟雾吐在了敬罗的脸上。
“我的乖儿子啊,前天你给我的钱太少了啊!”
平静的看着男人,敬罗没有说话。
自得的笑了一下,男人又道:“我说,老这样跑来找你我也很麻烦啊,听说你公司收益不错,干脆你给我点股权不就好了吗?我也不贪心,给个一半就行了。怎么样?是个好提议吧?”
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敬罗只是平静依旧的看着男人,然后微微侧身让了一下。
“……进来再说。”
男人扬了扬眉:“真难得,这是吹的哪阵风啊?”
口中这样说着,男人还是大摇大摆的进去了,他打量着客厅内考究的装饰,啧啧摇头:“乖儿子,你这儿比我想象的还要舒服啊,可比那老房子好多了。哎呀最近上了年纪身体不太舒服啊,我想来你这里住一阵子应该会好些吧,你觉得呢?”
敬罗依旧没有回答,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男人扬了扬眉,便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对吧?”
看着男人端起茶杯,敬罗依旧没有作声,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以往的拒绝,也没有提及小曼的事情,就像是完全不知情一样。
端起茶杯凑到嘴边,男人瞥了敬罗一眼,又将茶杯放下,转头看向了别处。
敬罗的眉头难以察觉的微微一动。
“咦?我看那个架子挺不错的,等会儿搬我房间去吧,那个花瓶也不错,就放我床边好了。嗯,果然要是来这里住的话,还是自己摆放一下才有意思啊!”说着他“啊”了一声,回头看向敬罗,“我从客厅里搬走这些东西,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慢慢抬眼凝视着男人,敬罗低声回答。
“……没有。”
吐出一口烟,男人满意的笑了:“真是乖儿子啊,就跟你妈一样,又听话又懂事。不过真是可惜,没想到我还没出来她就死了,那么‘乖巧’的女人可很少见了啊……”
说着男人轻轻笑出了声,又走近精致的装饰柜打量着,透过一个亮如明镜的昂贵盘子看着坐在身后的敬罗,他的唇角难以抑制的勾了起来。
当初还真是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啊……
一口浑浊的烟雾喷在上面,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一天,外出的他又和看不顺眼的人打了一架,打红了眼的他掏出刀子就要狠狠刺下去,却被旁边的人拦住了。得不到发泄的暴躁感在心里越积越多,他也没心情在外面闲晃了,便决定回家拿点钱去赌场挥霍一下。
夏天的工作日,老婆应该还在纺织厂,儿子敬罗放暑假了大概在外面,家里是没人的吧。
这么想着他一边摸钥匙一边上楼,来到门口时却发现房门开了一个缝,明显是被撬开的。
“……妈的,闯空门闯到老子的地盘来了。”
暗暗咒骂了一声,他就想要冲进去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好看,却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钝响,愣了一下冲进去时,看见的就是靠着柜子跌坐在地的敬罗和一个趴在地上满头是血的男人,脑袋旁还有一个沾满了血的重哑铃。
因眼前的场景而怔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眼柜子顶,上面的另一只哑铃已经滚在边缘的位置了,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然后他又看向那个毫不动弹的陌生男人。
渐渐在地板上蔓延的鲜血让敬罗恐慌的哭了起来,本来心情就不好的他感觉更加心烦,就把敬罗赶了出去。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他还是按下心头的蠢动,蹲下身子迅速收拾了这个麻烦的场面。
而后他就去自首了,说自己在家时遇到了强盗,因太过恐慌而一时失手杀了对方。
死者后脑有一处落下来的重哑铃造成的伤痕,除此之外身上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刀伤,鲜血淋漓。
他坦言,那是自己反抗时留下的。
虽然这样的伤痕一度令法庭产生了怀疑,但因为他表现得非常配合诚恳,最终便定为防卫过当,过失杀人,判了十六年。
他显得异常感激。
半年前他提前出来,敬罗已是一个公司的老总。
得到这消息的那一刻,他笑了起来。
满意而冰冷的笑容。
“你果然是个乖儿子啊!”
听见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敬罗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他,目光一冷便猛然扑了过去。
然而预谋许久的动作却被男人轻松闪开了,抓住敬罗握着水果刀的手,他瞥了一眼如镜子一般的装饰盘,叼着烟咧嘴一笑。
“胆子变大了嘛,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