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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盛长桢破天荒地早起了。
没办法,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
这可不是给曾文鼎当差了,而是要到皇帝面前汇报工作。
大周朝的大朝会每月月初和月中各有一次,七品以上的京官都要参加。
盛长桢刚刚好卡了个标准线,也就免不了受这一遭苦了。
参加大朝会的官员们半夜就得起床,穿戴停当后,就要赶往午门集合。
到了凌晨三点钟,官员们陆陆续续到达午门外,在皇城里专门的朝房候朝。
朝房里,盛长桢睡意朦胧,坐在父兄身边。
盛长桢嘴巴张开,刚要打一个呵欠,却撞上了对面曾文鼎恶狠狠的眼神。
盛长桢这才发现,朝房里左右都有几个目光四处乱蹿的内侍,此时似乎正朝他看来。
盛长桢一惊,明白了曾文鼎的提醒。
这些内侍都是皇帝的忠实狗腿子,在朝房里就是为了监视大臣们有没有失仪,有没有说皇帝的坏话。
谁要是被他们捉住了小辫子,添油加醋地报到皇帝耳中,那可就有苦头吃了。
想到这里,盛长桢呵欠刚要打出来,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一张脸扭成了麻花。
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
曾文鼎见他吃瘪,觉得胸中有些畅快,也算是整治这小狐狸一回了。
盛长桢一个呵欠憋回去,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一时之间睡意全无,有的只是满腹的牢骚。
半夜就叫人起床上班,上班还得提前俩小时候着,候着的人还得规规矩矩,连个呵欠都不能打。
资本家也没这么压榨员工的呀!
盛长桢在心里把这套非人制度的创建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凌晨五点左右。
“咚——咚——咚——”
三声鼓响,钟鼓司的内侍敲响了朝鼓。
“吱呀——”
十几个内侍合力推开沉重的宫门,一队禁军从宫中小跑出来,手持仪仗,肃立两边。
“当——”
朝钟响起,百官走出朝房,在门前排好队。
三位龙图阁大学士领头,身后是六部尚书,之后按照官阶依次成队。
盛长桢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小修撰,自然是缀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与哥哥盛长柏同列。
午门的正门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御道,百官只能从两边的掖门入宫。
文官由左掖门进,武官由右掖门进。
百官井然有序进入宫门,在紫宸殿门口的金水桥继续列队候着。
期间但凡有咳嗽、吐痰、拥挤或者仪态不整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内侍记下来,等候上报处理。
盛长桢等得口干舌燥,浑身上下难受之极。
这上个朝一轮又一轮的等候实在是太磨人了。
他瞅了瞅身边的哥哥,此时的盛长柏神情肃然,身姿挺拔,毫无不耐烦的样子。
二哥还真是当官的料啊。
盛长桢暗自感慨,心中的焦躁之情也渐渐平复了。
漫长的等待之后,钟鼓司开始奏乐,皇帝终于到了。
皇帝登上紫宸殿御座,鸿胪寺官员鸣鞭唱班之后,文武两班才一左一右依次进入紫宸殿。
又是一番三拜九叩,山呼万岁之后,早朝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鸿胪寺卿赵立本首先出列,向皇帝奏报入京离京的官员名单。
老皇帝的精神头似乎不太好,也没有召见这些官员的意思,只是轻轻点点头。
一旁的内侍会意,高呼一声:“可。”
赵立本也就领命回班了。
接着又是兵部尚书彭时出列,呈奏边关急报。
这几月来,南边陆续有几次大大小小的叛乱。
甘老将军受命率大军平叛,如今叛乱已经基本平定,只有零星的残匪还在苟延残喘。
甘老将军呈往兵部的奏报中,还着重提了一个叫白烨的小将。
称其有勇有谋,识破敌军偷袭,为叛乱的平定立下汗马功劳。
盛长桢听到白烨的名字,立即明白过来,这不就是顾廷烨的化名么。
看来顾廷烨投军之后,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是金子果然到哪里都会发光啊。
老皇帝倒是提起了些兴致,询问了一番这个白烨的家世生平。
甘老将军的奏报中对此并没有详述,彭时也只能含混而过。
兵部奏报之后,就到了处理一般朝政要务的时候,百官有本的皆可奏上。
一个身穿绿袍的中年人一步跨出,行礼启奏:
“臣吏科给事中言无咎,恳请陛下早定储位!”
老皇帝还没说话呢,又有一个六品御史出班启奏: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陛下还是早定过继宗室子为妙!”
储位空悬已久,而老皇帝又年迈多病。万一哪天有什么不测,继承者未定,那国家必将大乱。
因此众大臣才会如此急切,数年如一日在朝堂之上提起立储一事。
老皇帝面容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来。
他明白那个言无咎和那个御史只是冲锋陷阵的小兵,身后是一众高官重臣。
老皇帝这一生都未有子嗣,好不容易生个幼子还早夭了。
这件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道疮疤。
他当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他也明白,国之无储,日后必将大乱。
但他打心眼里不想把手中的皇位交给血脉淡薄的宗室子弟。
他还心存侥幸,认为这最后几年,或许还能生个亲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因此,这些年来,老皇帝虽独宠荣妃,后宫侍寝一事上却是雨露均沾。
可惜地广人稀,广种薄收。
老皇帝苦心耕耘,儿子没生出来,反而还累坏了自己的身子,本就不康健的身体雪上加霜。
看着跪倒的两人,老皇帝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
“此事乃内帏之事,可散朝后到御书房,朕与尔等细细商讨。”
言无咎却是得理不饶人,继续梗着脖子说道:
“陛下,您用这同样的理由已经拖延数年了,臣等不了,大周朝也等不了啊!”
老皇帝勃然大怒:“言无咎,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要逼朕吗?退下!”
言无咎怡然无惧,跪下叩首,大义凛然道:
“臣不过一个小小的吏科给事中,陛下想斥责便斥责,想黜落便黜落便黜落。
但臣即便一死,也要恳请陛下定下继嗣!”
“你!”老皇帝勃然大怒,用手指着言无咎,质问道:
“你可知继嗣一事一直是朕心里的痛处,你就非要揭开朕心里的疮疤吗?”
“陛下!”龙图阁大学士韩章终于出班启奏,他躬身道:
“老臣本不想伤陛下的心,但今日老臣不得不伤陛下的心,为的是要保陛下的晚节啊。
老臣恳请陛下过继宗室,考问品行,从中挑选,立为继嗣。
这才是国之根本呐,陛下!”
韩章说到最后,涕泗纵横,一头磕在玉阶之下。
韩章一跪,文武百官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请陛下早立继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