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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之后,还没来得及和言悔讲述自己得来的消息,我反是被眼前所见惊住了。
只因王万华这小子虽是仍然躺在床榻上,却是已经换了身衣裳,还隐隐散着些许沐浴的清香。
我戳着坐在桌前的言大夫:“你替他宽衣沐浴过了?”
左右也不能叫丫鬟小厮来吧,毕竟这个人是被我偷偷搬进来的,可是言大夫能对王万华这么贴心?
事实证明,言悔确实没有这么贴心,他漠然的脸上,只写着五个大字,这怎么可能。
然后,言大夫说,是王万华自己爬起来脱了衣服,又自己进了澡盆,再自己换了衣裳躺回床上的。
我不禁再次愕然,就王万华那精神状态,还有闲心做这种事?
于是我随口提出了疑问。
搁床上躺着的人,神色莫名地暗了暗。
言悔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回:“我跟他说,莺儿有封给他的信在我这儿,除非他把自己收拾妥帖,不然,我是拒绝交给他的。”
原来是这样。
“那他怎么又躺回去了。”难道那封信里讲了些伤人的话。
结果言大夫说:“因为没有那封信。”
没有……
我不免惊悚地瞪了他一眼:“你骗他?”
言大夫坦坦荡荡地点了一下头,在瞥见床上那人微动的手指后,眉头不经意地一挑。
额。
某人说好的不能刺激王万华呢。
真是够了。
“你跟我出来一下。”我试图将他从位置上拽起来,拉到屋外说事儿,免得刺激到王万华。
然而言悔坐得稳稳的,说:“我不出去。”
干嘛啊。
我又是拽了拽,一边问道:“为什么?”
言悔指了指床上那人,神色严肃地回:“他刚才让我滚出去,我若是出了这门,不就应了他的那句话了吗。”
……
让你滚都是客气的。
我翻着白眼,忍无可忍之下,对言大夫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举动。
嗯。
我单手揪住了他的耳朵,麻溜儿地把人给扯到了门外。我估摸着,这耳朵怕是言大夫的软肋,因为他难得地被我收拾的叫了痛。
啊——嘶——
但我完全不同情他,揪住他耳朵的力度也确实是重了点,不过没办法,谁让他这次是真的欠收拾。
王万华都那样了,他居然还有心情跟人家闹。然而我忘了,这人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在我放开手合上门后,这人摸着红彤彤的耳朵,眸色危险地说:“你完了。”
……
是我错觉吗。
言大夫好像越来越幼稚了,这种小孩子闹脾气的话他倒也讲得出口。
我当即一个暴栗落在他头上:“完你个头。”后者还是摸着耳朵,似乎头上的那一下不痛不痒。
然后在他未出口之前,我便先一步抛出了让王万华异常的导火索来。
“莺儿嫁给了赵歌,就在昨天。”
言悔闻言,顿时身形一僵,神情一滞,不大相信地重复着我的话:“莺儿,嫁给了安王?”
我的神色亦是无法舒坦,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而后对上他的视线,吃准了他眉眼间的不确定:“对。”
从怔愣中醒来,他蹙眉一番思量,立刻想到了昨日赵歌娶侧妃的喜事来,所以,那个侧妃,便是叶莺了?
“怎么回事?”
“我只知道赵歌于一周前便向国主求旨赐了婚,对象正是叶莺,而万华,他本是打算昨日夺了状元,再求国主赐婚的。”
言悔又问了些。
除开我不知道的,其它的我都告诉了他,包括那一次在仙客居与叶溪之间的冲突。
然后,言悔便将昨天发生的事勉强串了起来,说与我听。
万华很有可能是被国主当场告知,叶莺正好就在昨日嫁给安王的,那他定是丝毫的准备都没有,离开王宫便直冲安王府而去。
而叶溪既然派人盯着万华,必会事先就得了消息,早早守在王府门口,毕竟王府宾客众多,他不会让王万华搅了这出好事,丢了王府的面儿的。
万华在王府门口吵着要见叶莺,但叶莺是指定见不着的。
所以叶溪对他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他死了心回了登科院,借酒消愁,醉如烂泥。
我扯着半边嘴角几分愕然地看着言大夫。
后者被我盯得莫名其妙,说:“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我摇着头,感慨道:“阿悔,你真该去当个神算子。”
……
言悔懒得搭理我,兀自说道:“现在算是知道王万华的病因了,可是莺儿那头,你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疑点太多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我神思一晃,倒是记起某条讯息来,不禁问言悔:“阿悔,我们走之前,叶伯的身体状况好像恢复的很好吧。”
他面露疑惑,不懂我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点着头回:“嗯,我研究了古方替他做的疗程,看他的身体状况,再活个三年五载是没有问题的。”
嗯,再活个三年五载都没有问题的人,又有叶莺在旁精心照料,怎么会突然亡故,还是在生出这桩子事之前。
“阿悔。”当我打算开口对他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方才觉得难以出口,我甚至有些忐忑,是否应该告诉他。
虽然于我而言,同叶伯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对于言悔来说,叶伯,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言悔皱着眉看我,等着下文。
算了,早死早超生。
看着他的脸,我沉下一口气,有些干涩地开口:“叶伯他,死了。”
果不其然,这个消息比起叶莺嫁给赵歌那茬儿,更能让他惊愕。言悔的腿陡地软了一下,险些跪了下去,我连忙拉住他,手脚显得慌乱。
这反应,有点意料外啊。
而他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一副游移的样子,问我:“死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怎么死的。”他眸色沉沉。
“我,不知道。”
然后就见言悔按着头闭上了眼,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突然就显得疲惫非常,叫人心疼。再睁开那双黝黑的眸子后,竟是红了一片,那没有涌出的眼泪,都滴在心里,碎在心底。
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隐隐感觉到,叶伯在言悔心中的分量,其实无异于亲人。对了,他说过的,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言府上下,只有叶伯是真心地待他好。
我又默默地把这些话嚼了一遍,不禁觉出了更多的意味。言府于言悔,是阴寒地狱,而叶伯虽与阿悔相处不久,却是他那时唯一的温暖。
此刻的我,不禁觉得茫然。
房内的万华,我的小弟,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
屋外的阿悔,我的情郎,他没了胜过至亲的亲人。
我呢。
在这两者之间,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