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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运和小三金
郝运原本不叫郝运,他叫秦运。
当然,虽然他姓秦,可他还是郝家人,和小三金有着相同的血缘,绝对错不了。
为什么郝运会姓秦呢?
这话就说来长了。
大家现在去倒杯水,再坐在电脑前面,慢慢地看……
小三金的爷爷奶奶都是知识分子,回城知青,经人介绍认识,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两个月就闪婚了。
第二年,小三金的爸爸来到了世上。
年轻的爷爷奶奶伉俪情深,也积极响应我国计划生育政策,所以有了大儿子后,就去医院做了安环节育的手术,专心过着一家三口的日子,平静又美满。
一晃眼……
15年过去了。
小三金奶奶身体里的小环成了老旧设备,终于在某一天宣布罢工,对寄主表示了自己不受重视的愤慨!
于是,郝运就那么悄悄地住进了妈妈的肚子里。
郝运在还是个球的时候就很聪明,不吵也不闹,悄无声息地吸收养分茁壮成长,等被发现的时候,这小子都快三个月大了。
那时候吧,郝运的妈妈确实经历了强烈的思想挣扎,最后到底抵不住把郝运带到世上的吸引力,毅然辞掉初中教师的工作去了乡下,一住一年,再回来的时候抱了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那时候郝运就叫秦运,入的一个农村远房亲戚家的户口,虽然他从来没见过那个挂名的爸爸妈妈,可他身份证上确实姓秦。
郝运绝对是在备受宠爱中长大的,爸爸妈妈老年得子,大哥也过了欺负小孩的年纪,五岁前他就几乎是在大人的膝盖上活着。
然后……
等郝运六岁了。
大哥结婚了。
他的小侄儿,小三金就出生了。
小三金的爸爸在单位干采购,是个老实人,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所以他是老实人,所以他能干采购,可是不长着家。
小三金的妈妈是水电公司的员工,月初月底的就要到处爬楼梯查水电表,所以会经常把小三金放在奶奶家。
小三金是被他小叔,郝运欺负大的。
正值猫嫌狗厌岁数的郝运会用在地上摸了一圈的手捏在郝鑫的脸上,然后指着人哈哈的笑:“小三金!!大花猫!喵喵喵!”
小三金:“咯咯咯~~~”
郝运指着自己说:“叔叔叔!”
小三金:“噗噗噗~~~”
郝运:“叔叔叔!!”
小三金:“噗噗噗~~~”
郝运:“叔叔叔!!”
小三金:“嗯哒~”
郝运黑脸,去掐小三金的鼻子:“叫叔!不然不让你吸气!”
“噗噗!”
“快叫!”
“噗——哇哇哇哇——”
“哭包!哎呀!妈呀!别打我!别打我!我没欺负他!我没有!!呜哇哇哇——”
小三金哭:“哇哇哇~~”
郝运哭:“哇哇哇~~”
有一天,郝运一早起来,觉得牙齿不对,往上门牙一摸,小破孩换牙了!
他握着那颗牙,屁颠屁颠的跑去找小三金,笑得荡漾:“小三金~~叫叔~~给你糖吃~”
正骑在大毛毛熊玩具上的小三金,鼓着包子脸:“猪猪!”
“乖~~张嘴~~啊~~”
小三金乖乖张嘴:“啊~~~”一颗东西直接进了喉咙眼儿,还来不及品味就咽下去了,小三金砸吧砸吧嘴,不甜啊……“呜哇哇哇——猪猪扁~~”
“哈哈哈哈哈!”郝运指着小三金的鼻子笑,五秒后,“呜哇哇哇~~我错了~~妈妈妈妈~~~我错了~~~~”
这样的日子几乎一直持续到郝运上到三年级,郝运交到了一群“意气相投”的同学,就不太爱搭理小三金了。
小三金那时候四岁,最喜欢小叔,除了去幼儿园就跟在小叔后面跑:“叔叔叔叔~~”
郝运横眉立目地转身:“走开,爱哭包!”
“叔叔带我玩!”
“不带!爱哭包!滚一边去!”
“叔叔带我嘛~”
“滚滚滚!”
小三金嘴一撇:“呜呜呜呜~~奶奶~~~”
一分钟后。
郝运拉着小三金的手,抹着眼角的眼泪低声骂道:“爱哭包!鼻涕虫!告状鬼!”
这童年回忆可以说是郝运最开心的回忆,模模糊糊的,很美好很温馨。
可惜,小三金记不住了。
……
等到郝运上初中,学习开始忙了。
小三金也上小学了,不过没郝运忙,所以有空了都会找小叔。
郝运脑袋很聪明,学习成绩是真出色,可是也要努力复习功课,所以见到小三金来就关门。
爱哭包又来了!烦死了!滚滚一边去!
当然,这门是肯定关不上了,所以他也不管小三金能不能看懂,就把床头的那些杂志、报纸丢给小三金,让他看图去。
有一次,小三金很安静,难得的安静,一直没有吵到郝运,郝运学习完一看,原来小三金正看着一本杂志里面的彩页,上面印着的是一把手枪。
郝运长心眼儿了,省钱去买军事类的杂志,一见到小三金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就把杂志抛出去投喂。
小三金马上就乖乖进入了奇怪的世界。
也因为这个,郝运从那时候起也开始看军事类的新闻和图片……
……
郝运读高中,高二那一年,郝家是真有些惨。
小三金的爷爷先是检查出末期胃癌,没过两个月走了,接着奶奶生了两场大病,一日不如一日,在老伴儿去世后的半年也跟着走了。
郝运那时候的年纪还不大,可已经很懂事了,知道以后自己的生活费就要靠大哥一家支持,所以背着人偷偷改了自愿,去了免学杂费的军校。
小三金的爸爸知道这事后哭的眼眶通红,不停的说自己没用,竟然还要让弟弟为自己担心。
但是,小三金觉得小叔好牛!当兵啊!他最喜欢枪了!中国只有当兵的才能摸到枪呢!
郝运摸着小三金的脑袋说:“回头叔给你发照片!拿枪的照片!”
“好!”小三金高兴地跳了起来,还不知道郝运参军代表了什么。
……
小叔参军,除了第一年的暑假回来一次外,那之后有四年没回过家。
郝鑫问爸爸。
爸爸说:“军校忙,寒暑假都会给有志向的学生安排实习。”
郝鑫点头,明白了,对他小叔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年暑假,那个穿着墨绿军装,剪着贴皮锅盖头,皮肤黑黝黝的印象中。
……
一晃眼儿。
郝鑫也要高考了。
同样是他高二那一年,他爸爸也检查出了胃癌。
郝家似乎遗传了这毛病,俩男的了。
不过为了让郝鑫安心读书,他父母一直瞒着他,直到必须住院,再也瞒不住,郝鑫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事。
那一年,家里也很乱。
听说妈妈去爸爸的单位找领导报销医药费,可是才到厂门口就见到厂门口贴的布告,看清楚的当口,郝鑫的妈妈就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原来,这几年郝鑫的爸爸也长脑筋了,采购的时候拿了不少回扣,不是什么大钱,可是有心人却记着呢,真凭实据的交了一堆证据上去,领导心眼儿一转,就那么把郝鑫的爸爸开除了。
借债,治病,妈妈疲于奔命,可到底没有把人留住,在一个冬天,丈夫就那么离开了人世。
妈妈送走老伴儿,恍恍惚惚的去上班儿,从堤坝上摔了下去,就那么轻轻松松,毫不留恋地跟着老伴儿走了。
厂里那时候一直有流言,说是郝家为治病欠了太多钱了,所以这死不是意外,肯定是故意用死逃债!
郝鑫听着那些流言,紧紧关上了门。
不去上学。
不和人说话。
白天黑夜的睡。
饿了煮面条……
日夜颠倒,浑浑噩噩。
第六天。
他家的门被人给推开了。
小叔手上拿着一根铁丝,军帽夹在腋下,身上穿着电视里看到的那种绿色的军装,金色的麦穗闪着光,晃得他张不开眼睛……
“郝鑫,在吗?”小叔站在门口,轻轻地喊,“是我。”
小三金眨了眨模糊的眼睛,眼泪啪嗒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