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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夜半惊醒凉初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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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沐府的马车走后不久,有人便见有轿夫抬着一顶宝蓝色轿子,在离沐府门前十几丈的距离停下,轿子旁边还有几位仆人装扮的男子跟着。在街上匆匆赶路的人们只是匆匆瞥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梁相府里的人。

    “站住!来者何人?”一沐府门前的家丁打扮的男子沉声喝问道。

    梁府来的仆人被这突来的喝问声吓了一跳,知道谦郡王为人跋扈霸道,但却不知道他府里的一个小小的家丁就连说话竟然也有旁人没有的气势。梁府的仆人个个都面露恼色,他们是虽说不是在皇亲国戚府里做事的,但好歹也是大庆朝堂堂丞相府里的人,普通人家的下人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何时受过这样的大声喝问?但是又忌于沐洵的古怪狠辣个性,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有一个依仗梁府权势作威作福惯了的仆人,脸上表情恼怒,不耐烦地解释道:“我等是梁相府里的人,是奉我家老爷之命来接我们家大小姐回去的。”

    说话的那个仆人今日本来心情就不好,在府里和同伴们正赌得开心,眼看着就要赚回老本了,却被在府里做管家的舅舅叫去,吩咐自己来沐府接大小姐。只是自己也有疑问,府里的醉岚小姐不就是大小姐吗?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更莫名其妙的就是这“大小姐”还在谦郡王府里!但这也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能管得了的,现在他只想早点接了那“大小姐”回去,好回去继续赌,看能否赢回自己的老本。

    沐府家丁只是看了一旁垂手而立的小厮一眼,也没有说什么,那小厮却好像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转身就回了府。

    “我们爷今日有事出去了,现今府里也没有话事人,尔等先稍等片刻,待府中奴才通知婉姑姑来。”沐府家丁面无表情地对着梁府众仆人说。

    什么?还要让他们等?这大冷天的先不说有多冻,就是不给个茶水喝也得给些银子打赏一下吧!难道谦郡王府里的人都是些没眼色的家伙?那最先说话的仆人问道:“冰天雪地的我们要等多久?”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沐府家丁答道,语气却没有刚才那个好,“这得看婉姑姑手头里有没有事要处理,尔等只是来你们的大小姐而已,难道也要我们供菩萨一样好吃好喝招待你们不成?”

    梁府的仆人听了,更是羞恼不已,想他们在府里做事多年,何时受过这等闲气?但是奈何此时的处境,确实是自己府里的人不懂规矩了些,离那说话的仆人最近的仆人都不由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于是那说话的仆人便立刻噤声,只在心里怒骂着这说话厉害、给他们难堪的家丁。

    于是梁府的人个个都压抑着烦躁的心情等了许久,可是在一个时辰过后,仍是不见人影,那小厮进去了压根就没见他出来,梁府的仆人们真的是等得不耐烦了,同时心里不由在猜想,难道这沐府的人是在把他们当猴耍?故意给自己难堪,看自己笑话?

    这么一想,那最先说话的仆人更是怒海翻腾,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愤怒,跳起脚来指着那家丁破口大骂:“喂!问你呢!不过是区区一个看门的!不过是个看门的家丁,如同一条看门的狗,至于这样狗仗人势欺负我们,把我们当猴子耍吗?难道郡王府里的看门的也比同是做下人的我们来的尊贵吗?”

    这时沐府的家丁都没有说话,就连刚才说话稍微刻薄的家丁也只是看了那说话的仆人一眼,依然尽着做家丁的本分,另一个则眼睛看着前方,腰杆挺得笔直,好像这些骂他们的话根本没有听到。

    那仆人又气又恼,但见这家丁根本就是当他是透明的,自己刚才有多愤怒他都似乎没有看到,就好像自己一个拳头击出去,但是却打到了棉花上,这让他恼怒更甚!虽说是个奴才,但在梁府里,凭着自己和管家的关系,也是个被人阿谀讨好的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一边恼怒,一边骂道:“别以为仗着自己主子是个郡王就以为自个也跟着身价百倍,你也不去望风城打听打听,这手握朝中大权、深受圣宠的是谁,那可是我们家老爷--梁相大人!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谦郡王不过是个异姓王的儿子,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仔细我回去禀了我们家老爷,定扒了你们的皮!”

    他说这段话时只顾发泄自己心中不满,并不知道哪些是该说,哪些是不该说,更没有注意到与他一起前来的人个个都脸色苍白,两股发颤,其中有一个与他稍稍要好的,在他说话时不断地咳嗽以示警醒,可这家伙偏偏不够醒目,见识短浅,不知道谦郡王的厉害,胆敢在人家地盘上说人家的不是,真是活腻了。然而此时话已说出口,不能再收回,只能与之保持距离,免得祸殃自己。这样想着,便后退几步,离那说话的仆人远远的,垂首而立,甚至不敢再抬头看沐府的看门家丁。

    只是须臾之间,便闻两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女子的说话声,“扒不扒得了他的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胆敢在沐府门前撒野,出言中伤当朝郡王的人我刘婉容便有资格教训!你信不信,就是你家老爷见了我他也得客气地陪着笑脸,而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得不错,除了宫里和太子爷府里的,在我们沐府的是个人就比所有官员府里的下人尊贵,而且没人敢提出异议。哦,不,是条狗都比你们尊贵。梁相府里的下人,不过如此!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若有诚意,何不亲身而来?仅仅是一顶轿子,几个不识好歹的仆人,竟是这般看不起我们阿芙!抬着你们的破轿子,给我滚!”

    梁府众人见说话的女子容颜貌美,带着异域风情,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却露着一股威严泼辣和毋庸置疑,仿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说一不二!于是众人扶着被打了耳光的仆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了沐府,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敢。

    婉容见他们走得远远地,也转身回了府,只是和她一起的曼晓,在转身时听到她发出一声抱怨,“大冷天的让躲在屋子里取暖的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赏他几个耳光,想想还真是不划算,小猴子要我帮的忙还真是麻烦!”曼晓“扑哧”一声没忍住,终究是笑了出来。

    婉容无辜地看了她一眼,“我刚才的样子太泼辣太吓人?”曼晓摇摇头,说:“才不是,曼晓只是觉得婉姑姑的气势愈加压人,瞧那几个梁府下人都快给你吓得尿裤子了。”婉容也笑着骂道:“你这小蹄子少拿我说笑,你知道我今日是特地做出这个样子吓唬他们的,不给他们个教训,他们便不知道阿芙是有我们撑腰,以后待阿芙成了梁府的大小姐,梁府的人才不敢小瞧了她去。”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颇有感叹地说:“罢了,其实说到底还是你们爷多操了心,阿芙是什么人?区区那些梁府的人给得了阿芙气受吗?唉,算了,我们还是早些进去,回到刚才的牌桌继续打我们的牌--”

    ==

    梁府。

    梁继初瞪大眼睛,眉毛皱起,不可置信地看了管家一眼,又重复了刚才说的话,“她真是这样说的?”

    管家老张弓着身子,谨慎地回答道:“老爷,去的奴才的确是一字不漏回的话,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胡诌乱说。而且,而且--”

    梁继初心里正烦恼着,看见管家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火气便没由来地想发火,正想发怒,便听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上官氏温柔地接了话茬过去,说:“而且什么?你不必有所忌讳,有什么就说什么。”

    听到上官氏这般温柔和善的语气,老张心里定了定,尽量吐字清晰地说:“而且前去的其中一个奴才怕是说了什么谦郡王和沐府的什么不妥言语,在府门口被沐府的人教训了一番。”

    果然,梁继初闻后大怒,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谦郡王岂是随便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老张,吩咐下去打那奴才五十大板然后逐出府去,给他些教训,也好让府里的其他奴才长长记性!”骂完便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心烦意乱的,再不想说半句话。

    老张赶忙应是,却被上官氏叫住,“老张,待责罚完那人后,你去库房取些银两给他。”老张又是应声而去,看向上官氏的眼神却是充满敬意和感激,因为受罚的那奴才正是他的亲外甥,是典型的一个大老粗,往日里仗着自己是相府的管家便自以为高人一等,欺压其他下人,对此,老张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为净。可是,今天犯下的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管家可以担得起的,见夫人这般体贴宽容下人,老张心里对上官氏的敬意便更深一层。

    待老张走后,上官氏方走至梁继初面前,正想说话,便见他抬起头来,眼神里写满黯然和愧疚,听他悠悠地道:“韵儿,我知道将竟夕抬为平妻着实是委屈了你。可是现在,阿芙她竟不肯回来,我现在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让她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