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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男孩明显是听不到的。
林祁觉得自己要和他好好沟通一下。
他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是刚刚一个孩子丢下用来夹蛇的,枝端有分叉,挺适合写字的。
他写了四个字“离开这里。”
树枝在泥地上写字的声音很大。
男孩屏住呼吸,整个人颤抖,对未知充满恐惧。
林祁用树枝拍了拍他的手背。
男孩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缩。
林祁:……放轻松呀少年,我是来拯救你的。
他执着的、放轻力度的,继续拍了拍男孩的手背。这拍得跟挠痒痒一样。男孩吞了一口口水,神情疑惑,有些畏惧,但是这种疑惑和惧怕就被一层冷漠覆盖上。
他声音沙哑:“是你帮我赶走了他们么?”
林祁用树枝拍了两下他的手,表示:是我是我使我。
真是个蠢问题。
男孩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伸出手握住了那根树枝。他维持着面部冷漠,但呼吸暴露了紧张。林祁耐心的用树枝把他的手带到了字上。
男孩试探地摸了摸周围,然后手指抚上那些字的轮廓,来来回回很多遍,面色越发不解。
林祁傻眼:不会不识字吧。
好吧,好像以他的背景,不识字正常。其实男孩就算识字也读不懂的,毕竟百万年前的字和后世差异还不小。
那怎么办!!
没有了文字人类怎么沟通!
呃。
……不。
还有一种灵魂上的艺术沟通。
林祁咬着唇,皱着眉,十分苦恼,拿着木枝左比划右比划,最后眼一闭,没眼看地在地上做了一副草图。
我去,人怎么画!
不管了!
就一个圈当头吧,下面画个八全当走动的腿!
腿下两根线当一条路……嗯一个正方形,就姑且是门吧。
灵魂画手今天依旧在垂死挣扎。
男孩听着木枝在地上划动的声音,半晌,声音停了,他伸出手摸上去,细细摸索了很久。
林祁其实有点尴尬。
许久,男孩冷静道:“你要我离开这里?”
林祁:卧槽……居然看懂了!
喜极而泣!
第56章神明
居然能够从这鬼畜的画风里领悟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个男孩了不得。
男孩抿唇,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小小的脸上满是冷漠。
他似乎很喜欢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可流露出的表情却轻易将心思泄露,例如此刻的紧张。
多紧张呀,呼吸都一深一浅,极力克制,却压抑不住。
林祁觉得他笑起来应该会可爱一点。
拿木枝逗弄似的戳了戳他的脸,避开受伤的地方,很轻柔地触碰两下,表示肯定。
男孩低下了头,黑色的长发覆盖伤痕累累的身躯,他抱住自己受伤的右臂,站起身来,脚下不稳,人晃了晃。林祁看的提心吊胆,生怕他会就这么摔一跤。忙拿着木枝靠近他的手,示意他握住木枝,跟着他走。
男孩犹豫在原地,林祁挑眉,不明白他犹豫什么。
“你……您是要,带我走么。”
他抬头,桃花眼黯淡无光,林祁却感受到了一道坚定而执着的目光。如深渊里遥遥映出的大地微光,有着不为人知的厚重,这份厚重扫过心头,衍生出一种心疼的感觉。
一如露水轻吻落花。
稍纵即逝,而又百转回肠。
林祁叹了口气,他用木枝往男孩的掌心挤了挤,男孩很快领悟过来,慢慢松开了手。他的掌心血痕布满,新的旧的覆盖一起,最深的一道能看见骨头。林祁感觉嗓子眼被什么堵了,本来想在男孩的手心画画,叫他相信他的,现在,无从下笔。
“……多大仇多大怨呀,居然对一个小孩下这样的诅咒。”
林祁喃喃。
他用木枝磨蹭了一下男孩手背,让小孩抓住木枝。这个男孩就是莫名其妙懂他的每一个意思,手指狠狠握紧了木枝。很紧,粗糙的树皮摩擦崭新的伤口,同样也很痛。
林祁看他那力度,自己都觉得有点难受。
男孩咬唇,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深呼一口气,声带颤音:“我们,走吧。”
……那就走吧。
林祁走的很慢,在前方,后面用木枝牵着男孩。他刻意控制着步伐,希望能减轻他的苦痛。
男孩在后面沉默不说话。经年累月的被欺辱、被虐待、被排斥,让他将所有的柔软包裹在冷漠孤僻的外表下。这一生如行走于冰天雪地,步步维艰,他知道自己天生带煞,带给人的只有不幸,便也不再奢求着他人的温暖。
甚至,他对所有的欺凌都选择忍受,自虐地想着这些都是他该受的。该受的,他本身就是不详的,害了那么多人,怎么死都不冤。
所以呀,他为什么还不死呢……
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么?
他这样的人,真的还会有神明眷顾么?
如果没有,那么此刻牵着他往前走的人是谁呢……
林祁在心里一直拼命回想着雾鸣草的样子。在沧泽大陆烂大街的草,谁知道百万年前有没有。当然,如果没有,也可以用药性相近的植物来代替,毕竟还有另一种烂大街的植物和它是近亲,就是婆娑花。
这花也真是一言难尽。
其实婆娑花无论从造型还是寓意都和现代那个彼岸花挺相近的,一种丧到死十分晦气的花,在这个世界依旧丧,然而,不可否认的,它确确实实是魔域的域花。
成为域花的最主要因素,还是婆娑花谷吧。或者说因为百万年前那个尊者。
林祁把男孩往河边带,为了方便清理伤口。
林祁引着他把手伸进河里,这个时节的水还不是很冷,男孩乖巧地蹲下身来。林祁才发现他的头发是真的长。蹲下来时,黑色的秀丽的发铺满一身。这么看着,倒像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
一丝丝红浮上了水面。男孩摸索着慢慢坐下,将手臂上本就残破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洁白手臂和上面狰狞的伤口,认认真真清洗。
林祁立在他的身旁,不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四处张望着,看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搭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小房子。
他见男孩很认真,便没有去打扰,转身进了山林。
在他转身走了十几步后,男孩清洗的动作停下了,手还伸在里,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他心很慌,脸煞白。许久,轻声问了一句:“您、您还在么?”
许久没有声响,有的只是冰冷水层流过指尖,山林间的风都带了寒意。
男孩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屏住呼吸,把手从河里抽出来,在衣袖口随便擦了擦,从草地上站起,左右四顾。无限的茫然无措从心底蔓延,一路穿行血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因为惶恐,因为惧怕,或者更多的是委屈。
他向前走了一步,却被草绊了一下,一个前倾,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