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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在医院做完笔录赵选就大概猜到这两人的关系,假笑一声,:“我是不会让自己女朋友喝醉了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您说是吧。”
“不劳费心。”
从赵选手里接过满身酒气的Zoey,看着她醉眼朦胧和绯色的两腮,想到她这幅样子全被别人看了去,宋载行一阵烦闷。他今天晚上过来,不是为了等着看她这幅醉醺醺的样子的。
Zoey最后的意识是自己被宋载行扔进沙发里,连个毛毯子都没给她盖。
“你真是出息了。”他这么淡的语气,仍然能把Zoey吓醒,她用手指努力扒开眼皮,浓浓的睡意席卷大脑,结结巴巴地说:“明儿……我睡醒再给你解释。”
“帮我……脱下鞋?实在……没力气了。”
“快着点嘛,湛湛哥~”
人喝醉之后,胆量明显变大,神经变大条,Zoey压根没感受到宋载行隐忍的怒气,或者是她感受到了压根没空搭理,她好困,睁开眼所有的画面都在转圈圈,她只想睡觉。
“白一!”
宋载行大手拽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把人从沙发拉起来,借着灯光才发现她原本雪白的左小臂内侧全是青紫色的掐痕,触目惊心。
宋载行双眸一惊,脸越来越沉。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因为应酬喝个烂醉,绕是这样,她也为了保持清醒把自己的手臂掐得全是伤痕。他当时不明白,一个女孩怎么可以喝倒一群大老爷们,囫囵个地从酒局出来,明明是一只龇着牙的小兽,刀枪中打滚,却笑得妩媚横生不带一丝攻击性。
那天因为宋仪卿的关系,他顺路把两人送回家,当Zoey在后座醒来一汪春水似的眸子瞧着他时,他甚至听到路边叶子落下那种悸动的声音。
以至于后来Zoey找到他,一上来就问他:“不试试,你怎么能确定自己不会爱上我?”
因为那种眼角眉梢浑然天成的风情和自信,宋载行把她留在了身边。
她长得并不清秀,也并不小巧玲珑,或许是沾了四分之一她外婆的爱尔兰血统,因而脸窄而五官大,西方恰到好处的高挺鼻梁糅杂东方典型的含情桃花眼,又比之更深邃夺目,让人看过一眼很难忘记。
她是浓颜系的美人,尝过一口就会觉得其他人寡淡无味。
宋载行指尖在Zoey那柔软润泽的唇上停留,口干舌燥的同时心里的怒火倒降下去不少。Zoey身上的酒气混合她自己的香味,竟然也格外好闻。
“谁让你喝这么多的?”他不在,她也敢喝这么多酒,她是钱不够用了吗,他宋载行身边的人竟然穷到为了三瓜两枣到酒局上血拼了。
Zoey睡得迷迷糊糊,压根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只是觉得脸上那只手清凉降燥,忍不住把脸又往他手心贴了贴,偏头蹭弄的模样像一只小猫,宋载行心里一软。
他偏头发现她手背上有一道伤口,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还不是很深,问道:“怎么弄的?”
“除夕那天,酒吧门口的垃圾桶咬我呜呜呜……当时我想叫宋仪卿的……谁让他们走这么快……呜呜好痛……”
“宋仪卿?”
“是呀,还和晋家那个小帅哥。”Zoey晕晕乎乎的,拼命往他怀里钻。
宋载行沉思,按理,她那个时候不应该在贯城,应该和她妈在国外,可自己回来了,还瞒着宋家。看来这个妹妹也不是表面那么与世无争。
“宋载行……”她含糊不清的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睡起来更安心了,趁着酒意往他怀里乱抓,手脚并用全部搭在他身上才得到痛快。
她醉得不省人事,做什么都是全凭本能。
“宋载行……宋载行……”她低喃的声音越来越低,呜咽着,不清醒着。在他怀中一声一声地唤他名字,也不知道是为了求什么,只是这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念,直到这委屈不甘失落无助的声音流进宋载行忘记设防的心里,刻进那人的骨血里。
“宋载行……”
她一遍一遍地唤他,宋载行就耐心的一遍一遍拍她肩头,像哄梦魇住的小孩,抱着她在沙发上,两个人像雕塑一样,融合在无边的夜景中。
他低头看她,可以亲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和嘴唇,但他没有,他只是拍着她的肩,因为她流泪了。
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眼角和脸颊,宋载行第一次对女人的眼泪感到束手无策。她睡着了,可是她在无声地流泪。
她没有哭,不是难过的哭,不是求而不得的哭,不是撞南墙不回头的哭,那么热烫的眼泪,居然是一种绝望的姿态,缄默的喧嚣。
原来人可以做到不哭,但是流泪。
热泪循着眼角绯红的皮肤滑落到白皙精巧的下巴,滴落进领口那一段裸露的脖颈,像一块暖玉。这样一个平时在他面前撒娇卖乖,生动活泼,或张牙舞爪或温柔顺从的人,此刻在他怀里沉默地仰泣。她拔掉自己的刺,露出自己的委屈,不甘和痛。
宋载行突然想到有一天顾琏喝醉了酒,拉住他说了一句不想结婚了,当时顾琏眼里盛满的,原来也是眼泪。但是那滴眼泪很快没了,酒醒了,他仍然是顾家的老二,不是某某的顾琏。
“宋载行……”她唤了他千次,那些不能再宣之于口的爱意,都只化作宋载行三个字。Zoey知道自己做了一晚上噩梦,直至周身发冷,陷入无尽恐慌,可是她醒不过来,她抓住身边有热度的那个人,像抓住唯一救赎的光,不愿意松手。
“白一。”宋载行干涩地开口,将这个静谧的空间,噬人的深夜都润色温柔。
“不是白一,我是Zoey。”
白一太寡淡了,她不要,她要轰轰烈烈,她要浓墨重彩,她要恣意放纵。
“Zoey是外公取的,外公死了。”她在梦里的声音很轻,却又别样的倔强。因为Zoey是外公最后留给她的念想。
华灯渐熄,天刚破晓,宋载行就这么抱了Zoey一夜,在沙发一隅,两个人交颈而卧,像曾经的抵死缠绵一样,直到天亮。他紧抿双唇,弄不清自己这一夜想了什么,也察觉不到自己在她身上丢了某样东西。
墨点儿睡饱了在旁边玩着它的小玩具,声响惊动了宋载行,怀里的人终于安稳睡去,他起身把Zoey抱回了卧室,比往常缓慢,怀中像抱着易碎的瓷器。
天光大亮,整座城市车水马龙。
Zoey睡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像灌了铅,头重脚轻不说,喉咙也干涩得原地起火,宿醉的反应全找上她,躺在一个人的大床上,瞪着天花板慢慢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
她是在家吗?在卧室?她盯着那盏吊灯试图回想起昨晚的一切。
她断片了,她想不起自己怎么从饭店回来的,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换了睡衣躺到床上的。她从前喝醉了回家一般都是倒头就睡,哪里会给自己换睡衣。
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那个人是宋载行,梦到宋载行接她回家,给她换衣服,拍她的肩膀哄她睡觉。
是梦吗?也太美好了吧。
她飞快起身,顾不得地上凉,光着脚在屋子里找寻宋载行,书房浴室阳台包括厨房,都没有那个人半点身影,这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墨点儿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她快步冲到玄关,又在几秒后慢了下来,玄关没有他的鞋,也没有挂着他的衣服,没有一丝痕迹。
真的是梦。他真的没有来过?
Zoey苦闷地挠着头,心里漏了个大洞,狂风作响,无限空虚。
她懊恼地靠在墙壁上,手臂上的掐痕后劲上来,轻轻一碰就疼得她皱眉,镜子里那张脸更是吓人,一双眼睛充血肿胀,布满了红血丝。
哭过?
Zoey摸着眼角的泪痕纳闷,她平生最讨厌谁喝醉了撒酒疯哭闹了。她也会哭?
她能为了什么事哭?宋载行吗?
Zoey胸腔一震,她自认是个洒脱的人,竟然也会没出息地哭?太丢人了,幸好只有自己知道。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赵选发来的消息:“醒了吗?昨儿送你回家你可说了要请我吃饭哈。”
原来是他。
Zoey跟他客套几句,又悻悻地给宋载行发消息,左不过是些废话,他那么聪明,当然一看到就知道是自己想他了。
“忙。”他回道。
——
“boss,晚八点还有个会议。”小冬把一沓重要文件给宋载行过目,发布会议案放在了最上面。
案前过目文件的人没抬头吩咐道:“推到明天吧,我今晚有事。”
小冬知道能让宋载行放弃工作的多半是重要的私事,也没敢多问,乖乖收拾东西退了出去,半路又折回把一个银色食盒放到落地窗的玻璃茶几上,“Zoey姐拿的。”
宋载行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她还要在公司待多久?”他问。
小冬想了一下,斟酌开口道:“合同上是跟完咱们最新的这个项目,两三个月吧。”看着宋载行的脸色补充说:“琳达很用得上Zoey姐,她这方面业务确实比别的画师纯熟些……设计也出彩。”
宋载行点头表示知道了,手轻抬示意他出去。
电话响了两次,他看着来电人,无可奈何地拿上外套,离开了公司。
在地库经过Zoey那辆绿色的小破车时,宋载行脚步微怔,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原来她在反光镜上粘了个布偶,是迷你版的墨点儿,应该是定做的,很传神。
低调奢华的引擎声响起,宋载行驱车离开,去往宋载源发来的地址。
老太太张罗着他跟薛家孙女见面的事,宋载源毛遂自荐地出来安排,毕竟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爹,做这些也有经验。不过分暧昧也不很正式的一家餐厅,相对有私密性的隔间,但也不至于太私密让第一次见面的双方有局促感。
宋载源认真的程度不亚于第一次给他儿子换尿不湿。
“薛澜。”桌子对面容姣好的女生自我介绍道。
“宋载行。”
她脸上是坦诚的笑意,上下打量他一圈:“我下班过来的时候还想着,隔着玻璃窗看一眼,要是个长得不好看的,我就回家了。”
宋载行早料到对方的性格,钟鸣鼎食之家的独生女,自信坦诚,听说一毕业就自愿到基层工作,不娇纵,拎得清。
“看到了,不打算走吗?”宋载行泰然对上她的眼睛,声音清冽。
薛澜见过很多帅哥,宋载行算得上较为独特的一个,光洁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眼眸,明明是一副贵气得盛气逼人的模样,却偏偏多了一丝沉静的气质,修养和风度一样不缺。
“能聊,”薛澜嘴角一勾:“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还不如选个顺眼的。”
“你倒是直白。”
“我这人就是这样,装不来大家闺秀,我爸以前都把我当儿子养,出乎你意料了吧?”薛澜眨了眨眼,宋载行注意到她端着茶杯的手,指甲修剪整齐并未养护,指上覆了一层薄茧,那是经常做琐事才会有的。
顺着他的视线,薛澜解释道:“检察院忙,我一新晋小白,只能打杂跑腿,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