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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咖里一贯是暖意融融的。
徐大夫一进猫咖,都来不及脱皮帽,就深深一揖到底:“顾郎君!你救救我们两浙的百姓吧!”
顾长安心中一惊,连忙去拉他:“徐大夫怎么了?是义诊出了状况吗?”
不应该啊,昨日他还放了一个镜头出去观察了许久的流民安置所。不管是流民的生活问题,还是药堂的义诊工作,都进行得很顺利啊。
徐大夫不肯起身,他语调颤抖地说:“非是杭州府,乃是苏州府那边,出了状况。”
顾长安动作一顿,心中升起了极不好的预感:“……时疫?”
马仪长叹口气,徐大夫紧闭上双眼,许久后,声音才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是。”
“什么病症?可有医案?”顾长安连忙道。
徐大夫当即将一沓厚厚的信件从怀中拿出:“这里面有徐、盛两家的医案,有各位大夫收到的信函。顾郎君请看!”
顾长安接过信件,急急翻看了起来。
“急性高烧,全身酸痛,胸闷咳血……”他脑子里飞快地过滤着曾经在医院里听过的种种病症。
如果没有咳血那一项,这真的很像是病毒性流感。
但算上咳血,这像是上呼吸道或者肺部出血,上呼吸道感染引发的肺炎么?
苏州府的医者反应非常迅速,病程刚起两日,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了此病来势汹汹。只是信件抵达杭州府时,后续病程尚不明确。
这种情况,即便是顾长安也没办法判断。
中医的方子顾长安看不懂。他拉过徐大夫一起坐在沙发上:“你给我说说这些方子都是做什么的。”
徐大夫愣了愣,才想起来他们顾郎君是个小猫精,小猫咪看不懂人间的药方。于是他连忙接过医案,细细说了起来。
不管是徐家还是盛家大夫,开具的药方都是清热化痰除肺热的方子。
这般说来,难道真的是上呼吸道感染引发的肺炎?
顾长安细细思量着。他着实不是个专业医生,顶多就是自己久病成良医,比此间的大夫们多一些后世的医学常识。
用药出错便是一条人命,顾长安不得不谨慎。
“顾郎君,你有什么想法吗?”徐大夫却急得很。
马仪不由得道:“你也别急,这病见不到患者,总得让人多想一些。”
徐大夫跳了起来:“那是时疫,我能不急吗!耽误一刻就是多少人的性命,还有我家中——”
他声音蓦地一停。整个人颓然的坐下以手捂脸。
“对不住啊顾郎君。”他捂着脸,声音颤抖,“我知道这不容易,我,我太急了。”
他说完又站了起来:“我先告辞了。杭州回春堂会整理一批药物带回苏州。马知府,这些时日你该封城,便封城吧。别让病症蔓延开了。”
他说走就走。急切得连室外的寒风都没让他止住步子。
马仪看着他摇头叹息了一声,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顾长安:“顾郎君,这时疫……可到底如何是好啊?苏州府起病,难道是因为冤魂……”
“马知府。”顾长安温声打断他,“任何的疾病,与诅咒、冤魂、阴气、邪风,都没有关系。那只是我们看不到的一些微渺的生物在作祟。”
马仪讪讪应了一声,却觉得这顾郎君的说法,与那什么诅咒啊阴气啊,也并无差别。反正都看不到么。
顾长安想着别的,也没注意他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苏州府距离杭州府如此之近,两城往来行商众多。您要注意公共卫生了。我先想办法给两城的百姓开设一堂公共卫生的课程吧。”
“那时疫?”马仪连忙问。
“我得寻专业的医家问问。”顾长安道。
“是该如此,是该如此。”马仪立刻说,“那顾郎君你动作快些。你这个……对,公共卫生的课程,如何开展?我好替你安排。”
顾长安看向在吧台后代替他读经的白七,迟疑地说:“便像冬至那般,让百姓自己看吧。对了马知府,你回头与蒯祥说一声,我有些事情需要他们琉璃坊帮忙。”
话一说完,马仪也匆匆告了辞。
顾长安回到万界互联,在好友列表里划拉了许久,才决定去找靳羽。
他自己与医生打过二十来年的交道,知道医生们从来都很谨慎,见不到病人,见不到检查报告单,就只凭借一些发病症状,就贸然的下结论,他们做不到。更不可能让他们凭此就给人开方拿药。
想找到这样的医生,只有在极端条件里。
比如整个城市都瘫痪掉的末世位面。
只是靳羽自从抱得亲儿子煤球归家,又把最后一个对手给弄垮了,上万界互联的时间就变少了许多。
他太忙了。
便不是城市重建,只是需要建设一个可以容纳整个城市幸存者的基地,所需要的物资都非同一般。
他要忙着城市内的物资整合,又要依靠万界互联再求得别的物资。还要用尽全力的去联系祖国。忙得恨不能学会分身术。
顾长安给他留了言,又找了几个科技侧位面的观众,许以重金让他们帮忙找找大夫。若能买得一些药品,就最好不过了。
忙完这一切,天色也擦黑了。
顾长安又抽出一张纸,开始画设计图。
他这边忙得脚不沾地,徐家那边也并不好过。
这病发得太急,徐家腾出来的偏院飞速的住满了人。
百姓们舍不得药费,许多来求医的百姓,都已经到了咯血的地步。被家人送到药堂来,整个人都已经开始往地下躺了。
药堂内外哭声一片。
围裙小童带着蒙面巾进进出出地大喊:“不要堵在门口,都散开,大夫都会给大家看病的!留出通道通风,让风流动起来,不能堵着。”
没人听她的。
围裙小童气沉丹田,又大喊:“这都是我们大奶奶与杭州府猫老爷学的——都散开——”
百姓们当即散开。
围裙小童气喘吁吁:“你们不要急,都看我!回去带上冬日的面巾,进屋之后就用流水洗手,苏州府的大夫会竭力医治大家!”
“小大夫,小大夫!你们家大奶奶呢?”一个老太太拉住小童,“我儿子已经吐血了呀,你们大奶奶怎么还不出来?!”
“大奶奶在后面治病人!”围裙小童道,“我们徐家的大夫全都出来坐诊啦,您别急,一会儿就有大夫来给您儿子看病了。”
那老太太一拍大腿:“我怎么能不急啊!我儿子一贯都很健壮的,现在这么凄惨,我怎么不急的……”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
这哭声一出,顿时就感染了许多人。不少小娘子也跟着捂脸啜泣起来。
她们家中病了的都是当家的,都是一家的顶梁柱,这怎么能让她们不着急!?
“您儿子也是平日里康健,此次突然发病的么?”小童连忙又喊,“又有谁家的是平日里健康,此次突然发病的?都举起手来。”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举起了手。
“便是这个冬日那么受冷都没病过的!”
“一夜之间就完了呀!烧得烫手!”
“浑身高热,却还怕冷。冬日里他都没那么怕冷过……”
围裙小童拿着炭笔纸张,一一记录后又说:“你们请往这边来——症状普通的患者,请去旁边的百药堂。我们目前只接疑病病人!”
她忙进忙出的引导病人,伙计们跟着她在堂内跑上跑下,又是送药,又是送病人。
每个伙计都带着袖套,穿着围裙,面上用几层面巾遮掩了严实。
百姓们看着他们这个模样,心中又惊又怕。
这到底是什么病症,才能让徐家的人都这样紧张?!
而且这病症只有壮年男子得……什么样的病症才能像是诅咒一样?
“定然是那老太婆,死了都不放过她孙儿。要孙儿下去陪她。”有人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旁边的百姓想到初春的满城缟素,也不由得垂泪:“我,我们当家的已经被药堂收治了,我要去城外进香!神仙保佑,可别再让这些阴魂作孽了。”
“出不去啦!”另一个人说,“况知府封城啦!”
“什么?!”
这话一出,拥堵着药堂的许多人转身就往城门处跑去。
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却静得落针可闻。
况钟一个瘦瘦小小的文官,此时脸上也没了笑容。他肃着脸,站在高台上:“今后不仅是诸位出不去,便是我,也是不会出去的。”
有人注意到,他们一贯和蔼的知府的衣摆上,有一团浓浓的血色。
“此病来得急切,我已四方求助,并请杭州府的有间猫咖猫老爷替我们想办法。我知晓大家皆怕疫病,我也怕。都是爹生娘养骨肉铸就,谁不怕?”
“可是你们想想,病从我苏州府而起。若我们苏州不撑着,旁人若何,大明若何?”
况钟缓缓逡巡着底下的百姓,蓦地冲他们深深一躬。
“我们刚一同度过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寒冬。也即将一同面临一场从未见过的急症。”
“此战,况某与诸位同在。病不退,况某不退。”
“诸位便请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