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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精五变·焚字诀!
内力凝结而成的细密劲道就好像蛇一样蔓延到了玉蟾子的足尖,然后倏然一下跳跃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速度,快得像是能够超过声音。在爆发出来的瞬间,内力所经过的空气也都被一一点燃,形成了一条自下而上、形如拱桥般的火焰痕迹。
这火焰一跃而起,像是一枚炸弹般,在瞬息之间就扩散开来,形成一朵朵跳跃在半空中的火焰,一下子包围住玉蟾子的身体。
焚字诀的奥秘和灼字诀恰恰相反,就在于火焰焚烧四野、举火燎天的气势、气概、气魄。这一下温度极高的火焰包围住了玉蟾子,然后这火焰又顿时膨胀、扩散、发酵、起伏起来,宛若其中有一条巨龙翻滚闹腾。
在温度极高的光焰下,玉蟾子平静的面容被一种诡异的光影映照,他五指一收,指尖各有一道雷光闪烁。
这亮得灼目刺眼的光辉扭曲着扩散开来,形成五道亮中带紫,紫中带蓝的光牢,便将将抵挡住他面前的滔滔火海。
一时间,雷霆与火焰碰撞,激射出无限的火花来,看上去靓丽得如同一场小型烟火。
“走!”另一边,方息壤眼见面前的雷火交加,正要凝聚真力补上一击,却感觉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肩头,烈龙霞那带有口音的晋人话语,携着些许温香传达到了耳边,“这个人使用的是龙孽虎煞山的掌心雷法,咱们不能对他动手!”
“龙孽虎煞山的道士!”
方息壤脸色一变,也知道不能力敌了。
任何一家龙头门派的子弟,都等同于天生带有免死金牌一般。与其相比,这个人本身的功力倒在其次,就算他武功再高,也是真气境,刚才的方息壤、烈龙霞还可以试一试以二敌一,但现在即使能够获胜,他们也绝对不敢伤了此人。
轰隆一声,方息壤看也不看朝着右边击出一掌,掌力直灌而去,将书房的墙壁轰得坍塌。
两道人影随后从墙壁之中飞射而去,来到大宅上空。
这一番动静,已经惊动了周遭英雄会的人物,引来了许多呼喊。周围的房间,渐渐亮起烛光,有人从其中慌忙走了出来,呼朋引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似乎是会长那边出了问题?”
“好大的一场火,这功力莫不是红发鬼的火精五变?”
“现在当务之急,是你不能暴露自己身份,否则咱们前功尽弃,大业不成。”方息壤脸色一变,在半空中对烈龙霞说道,“龙孽虎煞山的五雷天心咒众所皆知,你们赤族的火精五变他却未必识得,只叫他得知此事,我还有法可糊弄过去。你快逃走,我引开他。”
“……”烈龙霞皱着眉头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
刚才这个玉蟾子已经展现出了他的武功,这一手雷法简直霸道到了极点,一点儿也不能小觑。而更重要的是,方息壤绝不能伤了此人,这个玉蟾子背后的龙孽虎煞山简直是给他搬了过来,放在任何一个与其交手的人心头,沉甸甸、满盈盈,使出任何手段都得掂量着后果,根本无法全力出手。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自说自话,脑子近乎疯魔一般,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要动手、想要出手,连交涉的可能都很低。
方息壤面对他这么个棘手的家伙,简直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也说不清,是凶多吉少也。
但她终究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主儿,仅仅犹豫半个呼吸,知道不管如何,此事都绝对需要和自己没有关系,否则便是如烈龙光一般,给莽古麻带来巨大麻烦。当下一点头,又只听得轰隆轰隆连声,身后的玉蟾子御雷而来,足尖一点,浑身上下雷光起落,简直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雷公电母、真君天尊。
心中一惊,又抬手抓了一把。
这女子一伸手,姿态优美,如同拿着轻风、握住流月,手掌之中,忽地燃起了一种亮堂堂、明昼昼的光焰来。
她抬手一丢,将这光焰朝着身后丢去,整个人也忽地变向,足尖一点,宛若一支利箭般投入远处的街头之中。
这光焰一脱手,便成无限光明,照亮大千。
方息壤早知晓火精五变的种种底细,明白这是火精五变中的“炽”字诀,乃是火焰旺盛、光芒大作之法,能够放射强光、夺人眼球,于是提前遮掩住自己的目光。
可另一边的玉蟾子不知道这一招有何用意,当即被这强光所刺,一时轻功去势一止,立在宅院高墙之上,全力感应身旁的动向。
而在这强光之中,烈龙霞收敛气息,隐藏起来,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方息壤没有这等本事,只得在这段时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现在该怎么办?”方息壤身如燕雀,轻灵地在阳首城的建筑群上起落,“这家伙纯然是个疯子,我千金之躯,万万是不能够与之拼命的……”
他刚想到这里,脸色又是一变。
因为在那强光稍去后,方息壤立刻感觉到了,一道强烈霸道、凶狠蛮横,如同天道般无情冷漠的气息,径直地往自己身后追来。这追来的速度之快,更盛自己的轻功,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他追上。
这自然是玉蟾子无错。
他的武功居然这样高!之前还以为以二敌一能够与其交手,可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一种奢望,就算以二敌一,他也绝对不怕!
方息壤这一下终于绝望,心中生出了一种没什么逻辑的想法:莫不是老天爷眼见自己多年来的虚假、伪装,于是派遣了这一尊天上的雷霆化身成人,来追杀自己,让自己赎罪!?
他们两人你追我赶,根本来不及停歇。方息壤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生死时刻,莽古麻给予他的种种训练,也只是将他往一个政治家的方向养育,而非真正的武者。
一时之间,此人慌不择路,脑子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见到可以逃去的地方,就直愣愣逃了过去。
终于,连方息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的时候,玉蟾子终于跟上了他。
一道掌心雷凌空打出,炸在了方息壤前方落脚之处,将那一栋楼层的屋脊炸得粉碎,方息壤无法借力,只得身子一转,踩在半空中飞起的碎片上,不得不落在地上。
他刚落在地上,周围是一处小巷,而抬头一看,玉蟾子就已经脸不红、气不喘地停留在他面前,长袍宽袖,好似在这里等候已久。
“你死定了。”玉蟾子抬抬手,一本正经地说,“恭喜道友,从这恶浊的魔障中逃脱出去。恭喜恭喜。”
“你要杀就杀,别说这种胡话。”方息壤眼角一抽,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可也没想到玉蟾子一张嘴是这种混账话,这种由心之言,往往比冷嘲热讽更加有效,因为这种死法太滑稽、太可笑。
方息壤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理由而死,一时间简直自己都想要笑出声,而这也让他更加难受。
他妈的,怎么遇上了这种人!
“什么叫胡话?”玉蟾子皱了皱眉,好像不太能够接受这个形容,还准备和他辩上一一辩,“方会长,你难道认为贫道所坚持的斩魔之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方息壤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升起了希望,他诚心诚意地问,“若我讲出了不妥之处,你会饶过我的性命吗?”
“这是不可能的。”玉蟾子摇了摇头,“贫道的道路坚定无比,谁也动摇不了。就算你真的讲出了些许道理,也一定是魔心蛊惑,令贫道生疑,当不得真。真正除魔卫道的人,是绝不肯在这种事情上疑惑的。即使要疑惑,也肯定要杀了你之后再疑惑,再去思考,因为你死了之后,肯定就再也没有任何影响了。”
他的一字一句,将一些神奇的逻辑讲得理所应当,听得像是个固执而天真的小孩子,认定了世间的一条道路,便绝无更改之意。
方息壤听得面容枯槁,冷如死色。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生的谋划还未开始,辉煌的道路还未来得及踏足,居然就要死在这么一个地方。
“怎么会这样……”
方息壤喃喃自语,脑子里是万万想不通,语气也近乎在哀嚎,“怎么会是这样……”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起落无常,成败难定,会长不必太过纠结。”玉蟾子居然还安慰他起来了,“你这次死在我的手中,是天命所定,不怪你能力高低,你已经足够尽力了,不需要后悔什么。”
“你闭嘴,你这个……”
方息壤已经气急败坏,完全不见平日里的风度了,话说到一半,眼前忽然一下闪烁。
是刀光。
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刀光,朝着玉蟾子斩杀了过来。
玉蟾子眉头一皱,长袖一挥,一串电蛇缠绕上了刀锋,然后整个人浑身一震,忽地移形换影,退开极远的距离。
他这一退,方息壤才亲眼看到他的轻功,像是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雷光,几乎失去人的形貌,光芒一闪便来到了十七八丈的远处,快得让双眸都跟不上去
一声巨响。
方息壤呆呆地看着玉蟾子之前所站立的地方,一道巨大得夸张的刀痕将那块地砖完全地摧毁,进而刀气长驱直入,一路破坏地砖,轰隆轰隆,形成一道凹凸不平、起伏不定的溃烂痕迹。
这痕迹直接延绵十七八丈,堪堪来到玉蟾子的足前为止。
方息壤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看得出来,玉蟾子是一步走得不多,一步走得不少。他在被这一刀袭击的同时,就明白了这一刀力量尽头所在,所以停在了那尽头之前,没有分毫偏差。
这不只是需要功力,轻功,更需要一种观察力和对武学的认知领悟。
这简直是方息壤想也不敢想的一种境地。
玉蟾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静静地看着这刀痕,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好刀法。”
“本就是好刀法。”
一个声音说,这个声音从方息壤的身后传来,“你是谁?怎么穿着这一身龙孽虎煞山的道袍?”
方息壤一回头,瞪大了眼睛,“是你!”
正是宁宣……不过在方息壤的认知中,此人还是“暴雪书生”。
方息壤恍惚了片刻,还有些无法接受自己被暴雪书生所救的事实。他再看了看旁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却逃往了晋人一条街。
“对啊,是我。”宁宣笑道,他的左手上闪烁着耀眼的金白色光泽,形如刀状,现在轻轻一抖,便化作点点鎏金色的光点散去,“方会长,这位道长怎么回事,你介绍一下?”
“你是宁宣?”玉蟾子忽然道,“我叫玉蟾子。”
“……意料之内。”宁宣脸色一僵,随后也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玉蟾子道长是吧,早听闻过你的名头了,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追到这里来。”
“是命运让你我相遇的,你逃得过我,却逃不过天道。”玉蟾子淡淡道,“宁宣,你也是魔头吗?”
“魔头?”宁宣疑惑道,“什么是魔?”
玉蟾子理所应当地说,“一切邪道歪路,不入正流,皆是魔障。”
“魔障是否是恒常不变,由天制定?”宁宣问,“如是,那千百年来,正魔皆定,理应常年来正与魔争,善与恶斗,怎会有诸多变化,复杂情况?方天然大贤当年远征阳州,所杀所弑不知凡几,他是魔是正?”
玉蟾子愣了一愣,方天然的事迹直接影响整个阳州,故而他这非本地人,也知晓其中来龙去脉,“大贤为人族尽心竭力,当然是正。”
“方天然灭杀妖狼一族,狼妖一族的领袖,是魔是正?”
“既是狼妖,当然是魔。”
宁宣听到这里,稍稍沉思,又问,“若狼妖未曾作恶,无辜被杀呢?”
玉蟾子一眯眼,“以你来看……”
“以我来看,当然是方天然错了,但不是他的人错了,而是他的观念错了,他认为以武力征服这个阳州,就能永远地让这里属于他们,实际上到了数百年后,这里还是会爆发出对大晋的反叛,他的做法不够科学,不够聪明,不够明白。”
宁宣道,“道长,我知道你恨一些东西,所以渐渐开始恨一些人。但恕我直言,要消灭魔头最重要的不是肉体上的消灭,而是精神上的消灭,当然我是支持消灭肉体的,但你这种以消灭肉体为理由,实质是发泄怒火、传递仇恨的做法,其实才恰恰是真正的魔道。”
听到“恨一些东西”几个字眼,玉蟾子瞳孔一缩,他再次看了看宁宣,过了许久才道,“我说你怎么胡说八道,原来你入魔太深,已经不可自拔,却成了个好大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