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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跖之所以不是个合适的盗贼,除了偷盗技术不过关以外,还因为他对祖传的《盗贼的自我修养》也学习得不够透彻。
虽然哥哥们坚守道义,不许他再去偷公子白一回,他却忍不住,趁着哥哥们睡了,连夜溜进了渠上城,熟门熟路的摸进了白景源落脚的官衙之内。
这次,有感于大兄昨日之言,他的目标果真变成了公子白那只带着凤鸟纹图腾的烧水鼎。
若那残了只耳的盗大得知自己训诫幼弟不成,反被他曲解成这样,怕是要解了腰带拴脖子,当着祖宗牌位的面,吊死在宗祠里头。
说起来盗跖此人也是有点真本事的,像踩点、潜入、开锁、偷盗、逃跑等技能,他虽然比不得族中精英,可比起外界盗贼,已是相当优秀了,之所以总是翻车,就在于他的性格。
他不像别的贼,总是目的性很强,不管偷没偷到,到了撤离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他在偷盗过程中,总喜欢节外生枝!
譬如第一次来偷东西,趁着下雨天暗,虽是第一次来,十分紧张,还是让他顺利的摸到了目的地。
这次他去的是马厩旁边堆放马具以及马车的仓库。
这里守卫并不严格,还有很多箱笼可以躲避,若他按照原计划,只偷一根公子白的马鞭,可能早就成功了,结果他看到马鞍觉得稀奇,立刻扔了马鞭想要偷马鞍,然后一扭头,好家伙!这车轮看起来貌似更能显示我的技术啊!就它了!
这么一耽搁,惊动御者,遭遇追赶,然后被跑到亭子里烤鱼的公子白堵住退路,落到武艺高超的红手里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再说昨日,昨日天气也不好,他依旧一大早就来了。
这次他倒没有跟那猴子掰玉米似的见异思迁,摸到管理公子日常器具的地方,立刻就把那只描金漆碗塞到了怀里,然后再未看过别的东西,可耐不住旁边值室里有只烧鸡!他鼻子尖!闻到了!
一大早就出来偷东西,饭都没来得及吃,盗跖心说今儿个运气好,当下顾不得逃跑的事,扯了那烧鸡就吃了起来,
他这么搞,烧鸡的主人肯定不答应啊!
除了贵人,奴仆们也只有得宠的才能偶尔吃炖肉,难得弄到一整只烧鸡,虽然在贵人们眼里这都不算肉,可这看管库房的侍从在乎啊!
公子邀请张翁吃烤肉,这个管理餐具的自是要协助疱彘的,等他忙完回来,就见盗跖已经快把他的烧鸡吃完了,顿时就是一阵大吼!
这么一吼,立刻有护卫前来查看。
昨日刚来了贼,值守的侍卫全都挨了板子,今天的侍卫不敢大意,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侍从尖利的嗓子在那喊抓贼,一边骂着阉人嗓子尖,一边如插双翅的跑了过来。
因为昨日在亭子那边被逮,今日盗跖就不打算从渠水跑,而是往反方向跑,结果阴差阳错,又跑到白景源面前,被那脸上有可怖胎记的红给逮了。
吸取前两次教训,这次盗跖目标明确,且挑了个距离朝食还早得很的时间,打算得手就跑!
然而他不知疱彘习惯把用过的鼎鬲之类的洗刷干净挂到墙上,进了疱屋到处摸,一不小心竟点儿背的踩到了疱彘的手!
因为借助灶火余温养豆芽,疱彘时刻防备着别的奴仆偷师,警惕心极强,盗跖走路跟猫似的,凌晨三四点又正是最好睡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疱彘在那切菜的长案下铺了席,盖了厚厚的被子,睡得极沉,刚开始根本没听到动静,奈何手被踩了,死猪都能蹦起来,顿时抽出腰间尖刀,毫不犹豫的刺了出去!
这足以杀死野公猪的刀法又快又狠又准,哪怕盗跖家学渊源,行动敏捷,依然没有躲过。
眨眼,右边小腿就被捅了个对穿!
盗跖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泪眼朦胧间,就见那狭窄的案下,竟钻出个高大的汉子来!不由大骂:“你为何不打鼾?啊?这么大个人,睡觉都不吱声的吗?!还有!那边不是铺了席吗?为何不去那边睡?!”
疱屋宽敞,一边是灶台长案,以及篮子筐子坛子缸子等物,另一边却是公子白的专座,疱彘恨不能把公子白坐过的席子供起来,怎么可能去那里睡?
不过这些事,他才不想跟一个外人解释。
一向奉行人狠话不多的疱彘,根本不理他。
于是,盗跖再次被逮。
这次不用红出手,疱彘就把他料理得明明白白。
因为进了贼,还是连着三天被同一个贼摸进来,官衙中瞬间如同一锅沸汤,所有人都起来了。
包括睡眼惺忪的白景源。
裹着被子哈欠连天的坐在榻上,再次看到盗跖那双无辜的小眼睛,还有那劈叉一般浓淡不匀的八字胡,白景源差点就要崩溃了!
每天多少正事等着他呢!一小毛贼刷什么存在感?
尤其今天!
他已经开始跟着鹿儿练武了,每天早晚各练一个时辰,累得死狗一样的,这个点儿被人叫起来,简直了!
“怎么来得这么早?鸡都还没叫!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说出来,本公子干脆送你可好?要是想吃好吃的,你等我开饭再来行不行?!实在不行你点个菜!我让人给你做好送去可以不?”
连着打了一长串哈欠,白景源眼角泛泪,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三,宽恕一回两回,还能说得过去,毕竟有心软以及做戏刷人设的需求,可这一次次的来,也太烦人了!
典型的大馍馍上站苍蝇,毒不死人,恶心死人!
再宽恕下去,大家该以为他懦弱可欺了!
“拖下去关起来,等天明,让勇毅将军仔细审问一下,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这小贼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亚子,白景源也不指望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的吩咐下去,就打算裹着被子回里屋睡觉。
虽然疱彘一刀下去没有伤到大动脉,盗跖还是疼得眼泪汪汪的,白景源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到底还是本着“关爱残障人士”的心,唤来医者为他裹伤。
盗跖想要解释自己考核的事,害怕暴露家族,又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若是盗氏一族需要偷盗王族之物才可以娶妻的事传出去,距离家族覆灭,也就不远了。
他们这种人,最怕暴露出统一的标签,一旦暴露,外界就能凭借这个,把他们家族男丁一锅端。
只是简单的贯穿伤,医者没好气的给他裹了伤,因着公子的吩咐,还是粗鲁的倒了许多金疮药给他用上。
因为伤了腿,也不怕他跑掉,白景源也没特意加强守卫,只吩咐了两个侍卫守门,就把他关进了柴房里。
嘈杂的官衙再次安静下来,盗跖盯着包好的伤腿,不禁悲从中来。
他开始后悔不该不听兄长们的话,开始恨自己学艺不精,直哭到天快亮了,柴房里陡然暗了几分,柴堆后才传来盗大盗二的声音:
“既然晓得错了,那就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带回去吧!”
“是!大兄!”
显然,盗跖从那山洞里溜出来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只是因为盗跖这次动作太快,又少见的没有节外生枝,都被疱彘抓住了,他们才赶到,实在没法相救。
见到救星,盗跖再不敢乱来,乖乖的被他二哥背了起来,随即窗户不知不觉打开,两人就跳了出去。
那盗二背着个人,依然脚步无声,由此可见,盗跖的技术的确还差得远。
眼见着二弟背着小弟走了,盗大走到窗户边,想起小弟腿上的伤药味儿,咬咬牙犹豫许久,还是从怀里珍惜的掏出个巴掌大盒子,小心的放到幼弟之前坐着的地方。
从小到大给幼弟收拾过无数烂摊子,这还是奉行“只进不出”的他第一次奉上礼物。
此时,被盗氏兄弟当做真君子的白景源正睡得流口水,浑不知那浑身谜团的小毛贼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