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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去疾怎么想的,白景源已经不想知道了,就在童儿来报,说他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就喝完了一瓮肉粥,然后又让人把他抬到疱屋,一点不见外的让疱彘把所有的鱼都给他炖了,今晚的烤鱼就要泡汤之后,白景源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这个脸皮巨厚的大胃王给弄回来。
见他面色纠结,想起他之前特意吩咐了晚上要吃烤鱼,鹿儿捂嘴暗笑,若不是那打听消息的还没走,他怕是要乐出声来。
“公子别恼,我再让人抓鱼去。”
幸灾乐祸完,鹿儿到底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不想让公子希望落空。
“罢了罢了,天冷抓鱼太辛苦,不是还有一条鹿腿吗?回头让疱彘给我焖鹿腿吧!你接着说!”
白景源如今一大半的幸福都寄托在一日两餐(前两天教他读书的人给他讲了个先王心系黎民百姓,不愿吃肉糜的故事,他就自动把一日三餐改得与其他人一样了。)上了,他又爱吃鱼,昨日听庖彘回话,说城中商人献了几尾肥鱼,就一直记在心上,直到去城中走了半圈回来,吃米糕的时候觉得最近饮食太过清淡,才下定决心要把鱼烤了吃。
人无信不立,现在既然已经吩咐过了,不论公孙去疾想吃什么,都给他,那就不可以反悔。
楚宫奴仆做事早有成例,哪怕公子现在不在宫里,下面的人办事依然遵循那一套,不到采买食材的时候,特意遣人去买他喜欢的,会被士大夫口诛笔伐,说他重口腹之欲,没准儿还会给他扣上其他帽子,虽然冬日里鲜鱼难得,也犯不着不是?
打听消息的人名为羊叔,是王后派到公子身边的内廷官,虽然只负责处理公子身边的杂事,身上却是有士的爵位的,因而在他面前,也能跪坐。
听得童儿回话,他就借着喝热汤来掩饰自己的眼神,见公子闻听公孙去疾吃掉了所有的鱼,面有异色,再结合鹿儿的表情,他就猜出公子多半爱吃鱼,正感叹公子到底还是小孩子,还会贪嘴,就听他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鹿儿的提议,理由只是冬日天冷,不愿奴仆辛劳,眼神不由更软,对公子的印象更好了。
他本是王后心腹,前几日王后才把他派到公子身边,若是公子继位,他又不曾做错事,多半会成为王身边的仆大夫,为王做一些上传下达的杂事,若能侍奉这样仁慈的王,对他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因而,当公子让他继续说的时候,他就决定把自己打听公孙去疾情况时,所想到的一些事,告知公子。
他想,公子年幼,正是需要成年人帮忙出谋划策的时候,他若一直不懂得表现自己,待到公子成年,身边就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回公子的话,公孙去疾之所以长到二十六,依然不愿意找个事情做,据臣打听到的消息推测,他多半是心怀大志,不愿屈就,只是他的能力是否能配得上他的心志,臣也不知。”
然后羊叔就讲了从公孙家邻人那里听来的一件事:“有一次公孙去疾的嫂嫂骂他是家中蠹虫,劝他快些找个家族投靠,然后早点娶妻另过,他却说自己看不上那些普通世家,不愿像哥哥与父亲一样碌碌一生,又说他胸有大才,非遇明主不卖……”
听完这话,白景源不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即笑道:“我看起来像是明主?”
不等周围的人回答,他就摇了摇头。
就算是英雄,八岁的时候也显现不出来啊!何况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纨绔,还是个假公子,跟了他能讨得了什么好?
看着衣服上绣着的芈氏图腾,还有身上华贵的配饰,白景源心想,这人多半是猜到了他的身份,想要吃大户。
若公孙去疾真有本事,那他都在家中憋了二十六年了,没道理随便在路上撞到自己,突然就改了初衷。
何况……
“按你所述,往日里他嫂嫂没少趁着他哥哥不在家对他痛骂,为何之前都能忍,今天却忍不下了呢?”
白景源怀疑,没准儿这人早就发现他了,故意这样做戏,不过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毕竟他们进城的时候动静很大。
否则根本讲不通啊!
每道理一个擅长隐忍,对各种侮辱都不在意的人,突然就变得冲动玻璃心了。
羊叔摇摇头,沉吟片刻,又道:“也许只是心中激愤积累到了极限?”
见他不像往日,总是问一答一,从不掺杂自己的想法,白景源笑着点点头,夸了他几句办事细致之类的,就让他退下了。
这人是王后的心腹,他可以用,但绝对不能毫不设防。
“鹿儿,你觉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羊叔走远,屋里只剩他俩,白景源就随意多了。
“谁?羊叔?还是公孙去疾?”
之前一直说公孙去疾,现在公子又用下巴指着门外,鹿儿摸不准他的意思。
白景源翻个白眼,拿起一只红橘,边剥边道:“当然是公孙去疾!”
羊叔已经在锅里了,不管大火小火,有的是功夫慢慢烹煮,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个还在锅沿儿上骑着的公孙去疾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把他叫来见见?”
白景源分给鹿儿一半橘子,忍着酸吃了两瓣,又把剩下的放到碟子里,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叫过来回话,有了心理准备,万一说假话怎么办?我们偷偷过去,先看看他在干什么,然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只是基于现代人的正常思维,担心公孙去疾伤了腿走不了路,强行让他过来回话不人道,怕鹿儿又说他心太软,就找了个借口,鹿儿却没想太多,听了这话,立刻拍手叫好,说他这个主意妙极了!正该如此才能听到真话!
白景源揉揉腮帮子,一边吐槽自己为了补充维生素也是蛮拼,一边带着鹿儿往外走。
鹿儿刚吃过糖,又吃橘子,顿时酸得眼泪使劲儿飙!见白景源走得快,眼泪都顾不得擦,忙跟着跑了出来。
出来问了婢女,得知公孙去疾这会儿正在庖屋那边,两人忙轻手轻脚的摸到庖屋窗外。
刚站定,就听庖彘不满的声音:“你怎的吃这么多?肚子不痛吗?公子的鱼都被你吃了!待会儿我还得想法子去钓鱼!”
然后就听公孙去疾回答:“墙上不是还挂着条鹿腿嘛?你给公子做那个!我都饿了三天了,吃鹿腿消受不得!”
探头一瞧,就见公孙去疾满面红光,正据案大嚼,若不是身上还缠着带血的布条,光看那堆高高的鱼骨,肯定不会觉得他受了伤。
然后庖彘就气炸了,菜也顾不得切了,一把将刀甩到菜墩子上,叉着腰回头骂:“你倒是想吃鹿腿!公子都半月才吃一回!你这人真是、真是……”
正不知怎么说,突然见到站在窗外的白景源,正要行礼,就见白景源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于是庖彘话锋一转:
“公子仁慈,允许你想吃什么吃什么,你也不该这样欺负他啊!你都会做什么啊?公子待你这么好?”
可以说,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疱彘对白景源已经十分了解了,知道他过来多半就是想知道这个,立刻帮他问了出来。
哪知公孙去疾听了这话,却没回答。
然后白景源就见他笃定的回了头,表情淡淡的看着窗外。
顿时,白景源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