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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非常不满梁禾依在这套宅子里类似女主人的行为,文珀是我的儿子,她擅自抱也抱了,还无视我伸出的双手,直接递给了保镖,摆出一副她做主掌权的模样,好像孩子她生下似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干预。
可她最后那句话确实诱惑了我,我狐疑注视她,她没有动,微笑回望我,目光朝保镖那里扫了一眼,示意我不要声张,否则不好办。
我转身看保镖,刚才被我扇打的男人恰好是三天前手背烫伤的那名,他正用手试探抹着脸上红痕,看是否出血,文珀在旁边保镖怀中,他们谁也没有留意梁禾依说了什么。
我抿了抿唇,率先往楼上走,梁禾依提起坤包紧随其后,到达二楼我没有带她进入我和周逸辞的卧房,而是直接推开文珀的房门,反正她也进来后,没有什么隐私好庇护。
周周也跟上来,它蜷缩在我脚下,眼神非常凶恶瞪着梁禾依,喉咙仍旧发出呜呜的低鸣,她看到这只忠心护主的狗觉得有意思,蹲下逗了逗,周周险些冲上去咬她手指,被我呵斥住。
“周周回来!”
周周回头看我,梁禾依脸色微微一僵,“叫什么,周周?”
我说是。
她旋即笑出来,“这名字,有意思,亏他也能忍。”
她直起身,看着周周的目光不很友善,“一只狗而已,心中也存在情感与忠义,可惜很多人却没有,这世态炎凉,人不如狗。”
“我们自己能够把持自己,不要做得不如一只畜生就行,管不了芸芸众生,显然梁小姐还有很多不足,就别替无关紧要的人感慨了,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变着法骂她,她当然听得出来,她没有恼怒,脸上仍旧挂着笑,“我好心来救你,你反而不识好人心,怪不得人情冷暖冷漠至极,好人难当啊。”
我蹙眉看她,她目光环视房间,没有回应我的注视,我忍了忍问她,“你救我什么。”
她走到文珀的婴儿床旁,手指在围栏上轻轻抚摸着,“害怕吗?这冬季暖阳,暖了皮肤,暖不了肺腑吧。”
我不语,她继续说,“看到文珀在我怀里,我们那样和谐美满,他乖巧看着我,对我充满好奇,他只是还没有思想,否则一定会认为我是他妈妈,其实我是不是,不都取决于逸辞吗。他想要我是,文珀不是我生的又怎样,他不让你是,你怀胎十月九死一生又怎样。于是你心里很惶恐,也很焦躁吧,倘若逸辞也站在旁边,你说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这么想,因为滨城每个人都清楚,周逸辞的夫人是梁禾依。”
这番话再次触怒了我,我恶狠狠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笑得意味深长,“对啊,夫妻是天,孩子是天中的云,天都合成不了,云有容身之处吗。”
我攥紧拳头,语气抬高了许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禾依始终背对我,在勾起我的敌意后,她缓慢转过身,“你发现文珀不在,变得仓皇失措,你看到抱着他的人是我,心都快要跳出来,即便你不肯承认,你也无法否认,你怕,你最怕我的存在威胁到了你母亲的地位,逸辞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文珀姓周,他想要上幼儿园,想要大白天下,想要堂堂正正活成周家后代,他的母亲只能是我,你会带给他无尽的痛苦,会让他难以面对流言纷扰。你之所以这么急着要名分,恨不得折腾出花样来,不就是为了他吗,否则你之前安安静静,怎么文珀出生你就坐立不安了?因为你清楚他早晚会从你身边脱离,你一天取代不了我做不成周太太,和他的母子情分一天岌岌可危。他还小,他不懂大人的恩怨情仇,世俗的拜高踩低,等到他明白懂事了,他会质问你会痛恨你会变得少言寡言,甚至心理极端,他恨他的身份,恨他的不体面,这份仇恨也会转移到你身上,恨你的无能。”
梁禾依字字针扎,一个不漏戳中了我的软肋,我始终不愿面对的悲哀。
我没有了愤怒与抗争的力气,只剩下看着她苍白失语。
她柔软下来,走到我面前,距离我很近,“如果我们争夺的不是同一个男人,而你觊觎的也不是属于我的身份,我一定会帮你,或者说以你的聪明美貌筹码资本,也根本不会输,然而现实摆在眼前,程欢,你已经走不出去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也许未来某天逸辞会与我分手,但你一定等不到那天,我也会尽量避免那样的事发生,都不是省油的灯,想熄灭没那么容易。如果你明白事理,也肯听我的话,我给你指条明路。”
我当然知道梁禾依的这条明路是什么,如她所言,都不是省油的灯,嘴巴张开话没吐出,已经看到了内里。
我等她说下去,她等我问她是什么,我们相对僵持,她更想要我走她指的路,因为这关乎她能否铲除唯一的强大劲敌,连同周逸辞心尖上的骨肉,都一起踢掉。
她其实并不比我的惶恐少,她的家族颜面,她的婚姻生活,她用自己做的庞大赌注,都恨不得我立刻消失,成为另一条路上的人。
多少人都在笑看她会否步白玮倾的后尘。
我之所以处于下风,是因为我太割舍不掉文珀,我太怕他会离开我,否则我就算耗,也能耗死比我年长十岁的梁禾依。
“什么明路。”
她嫣然的红唇内吐出三个字,“穆津霖。”
我眯了眯眼,嗤笑一声,“这是什么段子。”
“行了,还装什么,别人糊里糊涂,我一只脚踩在穆家,还会不知道内幕吗。”
我脸上的嘲讽收了收,她拎着亮黄色的坤包看我,“程欢,你这张脸确实会长,天底下男人都喜欢这一款,纯起来跟雪一样,骚起来像个身经百战的贱妇,会装到了骨子里,怎么都勾着男人的魂儿。穆家父子三人都是你裙下之臣,你很得意吧。可惜啊,两个都娶不了你,只是取乐而已,你如果再不抓住这一个,你这辈子,只能守寡了。周逸辞会让你嫁毫无势力的凡夫俗子吗,你敢带着文珀嫁吗?有势力的就算再受你迷惑,会娶个生过孩子的姨太太吗。你别犯傻了,还拿自己当金疙瘩,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些我都知道,脱离周逸辞,想要文珀跟着我,穆津霖是我唯一的路,但我没有立刻低头,而是伸手撩了撩柔顺的长发,“我也不是很想走。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事儿不得一步步做吗,我如果这样轻易认输,当初三太太这个身份就不是成就我,而是压死我。”
梁禾依深深吐出口气,“聪明人总是不肯听劝诫,认为自己有本事摆平一切,你程欢是有能耐,可你的软肋被捏得太死,你甘心被一直囚禁在这里,直到他觉得没意思了,不要你将你踢出去吗?”
我强撑的淡定有些皲裂,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像要破肉而出,毫不安分在体内怦动。
她可真是有备而来,句句掐着我心尖儿。
梁禾依走到窗台前,将始终没有拉开过的窗纱忽然全部打开,外面天色昏暗,但余光还残留了一抹,斜斜的射入进来,将她削瘦高挑的背影笼罩在淡淡的剪影下。
“失去你的大好人生,失去你和文珀的母子缘,失去你嫁给婚姻的资格,来换取这段根本到不了白首的爱情,试图打动一个根本没有心的男人,是不是很愚蠢,也很无助。人总要失去一些才能得到一些,你失去这份阴差阳错的爱情,可以换回一片光明,穆津霖并不比周逸辞差,他更加愿意给予你一份担当,而不是把你藏匿起来,让你毫无所知未来到底在哪里。你不跳出后者的阴影,怎么感受得到前者的珍贵。”
她顿了顿,将窗子也推开,外面的风灌入,寒冷刺骨,早不是白天温暖的模样。
她穿得多,我身上衣衫却十分单薄,很快便觉得冷,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你猜猜,这锥心刺骨的感受,比你眼睁睁看着周逸辞与我抚养文珀,对外宣称我们是一家三口的痛苦,要轻多少?你还熬得住再惨烈百倍的滋味吗。孩子是母亲肋骨上的肉,每剔除一刀,就疼得撕心裂肺,我没有孩子,但也想都不敢想。”
我身体狠狠晃了下,在她看不到的身后。
所有的悲欢所有的离愁所有的不安都是我自己幻想,当真的有人说给我听,如此直白不留情,我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
我为了什么扶持穆津霖,不惜与周逸辞反目,不惜让他看出我的野心我的背叛,也要走这一步棋。不就是担心穆津霖对我的感情不足以支撑呵护我与毫无血缘的文珀,抗争杀红了眼的周逸辞,才想要给予他一些恩情,让我们之间的牵扯除了感情还有无法割舍的利益。
我步步为营,难道真的就毁在我被囚禁这一步上吗,一点点丧失斗志,对此认命俯首,把文珀在我身边看作周逸辞的开恩与施舍,他稍微离开我视线,就吓得手足无措。
我还在期待什么,期待耀武扬威的梁禾依真会成为我手下败将,即便她是第二个白玮倾,我也等不了漫长的七年。
光阴对女人而言,对爱情而言,是多么大的敌人,更胜过尖刀匕首,胜过断肠的草药。把神奇变腐朽,把情深变疏离,我只怕花好月圆的日子没到,他就厌了。
我张开嘴,声音里满是颤抖,“我联系不到外界,无法通知穆津霖。”
梁禾依抚着胸口笑出来,她眼底媚波流转,“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久的将来,我们要是能做妯娌可有趣了。”
她从坤包内摸出手机,托在掌心晃了晃,“我既然说救你,哪能光嘴巴说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