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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威武馆内苑
悄寂的房内,充斥著凝窒的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分难以言喻的沉重,只因前一刻还洋溢著年轻活力的女孩,此时正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不知过了多久——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一名俊伟超拔的男子首先打破岑寂,那股自然散发的沉稳气质及领导风范,能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听说小婵在街上冒犯了那名以任性骄纵出了名的双月郡主,以致造成现下的情况。一名同门师弟据实回覆。
“消息正确吗?“视线由床畔收回,孟靳慎重其事地又问了一次。
事关重大,不得不弄清楚。
当然,这事儿街上很多人都曾亲眼目睹,是双月郡主的手下将小婵强行拖离,大伙儿因惧怕双月郡主的势力,没人敢出面阻挠。说到这儿,同门师弟的语词更是难抑的激昂愤慨。
我早就听闻这双月郡主的诸多蛮横事迹了,别人只要不顺她的意,下场必会被整得死去活来,只是没想到,她竟没人性到连这么可爱的女孩都下手残害!
对呀!皇亲国戚又怎样?她的命就镶金带银,我们就天生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吗?太欺负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同仇敌情的气势愈撩愈烈。
终于,角落的男子再也忍不住,悲愤地道:“大师兄,我吞不下这口气,真的吞不下。”
阿铨,你冷静点。
我惟一的宝贝妹妹被伤成这样,叫我怎么冷静!
他从小父母双亡,妹妹是他惟一的亲人,这些年,他们兄妹一直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的走过人生中的风风雨雨,小婵是他的心头宝啊,她要是有个万一,教他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
大师兄,请你为小婵作主!说著,纪铨双腿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孟靳见状,脸色一变。阿铨,你别这样。
不,我不起来,除非大师兄答应我!纪铨倒也固执,动也不动地跪在他面前。
只要一想到小婶宛如破布娃娃般躺在暗巷之中的情景,他就好想将伤害她的人给千刀万剐!
“想想小婵,大师兄啊!她是那么的崇拜你、敬爱你,如今她受了委屈,你岂能坐视?”
不需纪铨多说,孟靳又怎会不明白?
纯真稚气的小婵,总是逢人就说:这个世上,我最敬佩的人就是大师兄了,谁都比不上他!
这句话,每每惹得纪拴大吃飞醋,直抗议小婵究竟将他这个亲大哥置于何地?
小婵表达情感的方式很单纯直接,喜欢一个人,会很清楚的表达在言谈举止之间,那张发亮的小脸,在仰望著他时,便已明明白白地写上她的仰慕,无关乎男女之爱,只是一种英雄式的崇敬。
她是扬威武馆的小天使,走到哪里就将快乐散布到哪里,每个人莫不对她疼爱有加。
以往武馆里里外外,总是充满她的欢盈笑语,而今……
他真的无法相信,如此娇俏可人的女核,会有人舍得伤害她!
“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们谁又咽得下?”孟靳单手扶起他,坚毅地许下承诺。小婵的苦不会白受,我会代她讨回应有的公道!
多谢大师兄!纪铨激动地直道谢。所有的师兄弟当中,没有一个人有大师兄的能耐,他心知只要有大师兄一句话,就一定能替小婵出这口气,尽管对方的身家再高贵显赫也一样。
“你想怎么做?”低柔的女音由耳畔响起。
孟靳回首望去。
小师妹一如往常,沉静地默默跟随他。
他回她一记笑,不答。
夜,静得出奇,似乎在酝酿什么,空气中流动著某种不寻常的讯息——
朱潋彤甩甩头,抛掉一瞬间涌起的惊异感受。
今晚,她老是心神不宁,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就要发生,而那将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好奇怪的感觉。
她蹙了下眉,不甚明白那异样的感触是由何而来。
由于一再地魂不守舍,所以她早早就挥退侍女,独坐窗边望月凝思。
今晚的月并不亮,夜色暗暗沉沉,恍惚中,似有一道黑影掠过——
她眨了下眼,再定睛一看,幽阒的夜,静溢如昔,哪有什么黑影,准是她又闪神了。
夜色愈深,气候也愈冷,稍早前斟来温暖小手的水杯早已失了温度,她反手关上窗,才刚转身,正准备回暖和的被窝睡个好觉时,一道暗影晃过眼前,一股压迫感朝她直逼而来。
第一个闪过她脑海的意念是——来者不善!
啊——本能地她就是慌了。正欲张口呼救,对方反应亦极为快速,一手捂住她的口,准确俐落地朝她睡穴点了下去,同时,探手接住自她手中滑落的水杯,沉稳地放上桌面。
原来——方才那道黑影,真的不是朱潋彤的错觉。
失去意识前,这是惟一停留在朱潋彤脑海的意念。
盯视著跌落他胸怀的娇软身躯,他面无表情地抱起她,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双月阁中,平静一如往昔,只除了——少了主人。
思绪浑浑沌沌,朱潋彤努力想集中精神,一阵阵模糊的音浪飘过耳畔,分不清现实抑或梦境——
“大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怎么善待她,直接将她在地上就行了,还让她睡得这么安稳!”一道不平的抗议之声响起。
阿峰,厚道些。
哼,这女人在虐待人的时候,可没想过要对谁厚道!
事情还没弄清楚,别妄下定论。
岳峰本是张口欲言,最后仍是乖乖地抿紧了唇。
大师兄的话,他们总是无异议地信服。
是啊,二师兄,你就学学大师兄吧,做事别老这么冲动。
我……小师妹一颗心全向著大师兄,不论大师兄做什么,她总是无条件的支援,而面对小师妹,他又总是没辙。因此他还能说什么?
然而,他就是不明白大师兄在想什么,事情还不够清楚吗?他到底还想弄明白什么?
是啊,他还想弄明白什么?孟靳自问。
连他都弄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望著这张沉睡中的容颜,是那么的纯净可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般清灵娇美的人儿,会有一颗狠辣冷情的心。
见他失神的望著朱潋彤发怔,一阵怪异的感受掠过孟瑛心头,令她感到不甚舒坦。
危机意识来得突然,明知大师兄不可能喜欢这名刁蛮郡主,可偏偏她又生得出乎众人意料的娇美,当大师兄将她抱回来时,所有人全看呆了也是事实。
她真的好担心……
担心大师兄会被她的美迷惑了心智;担心这名女子会在他们平静的生活中,挑起未知的变数,更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取代。
大师兄……随著莫名的惶然,她轻唤出声。
怎么了,瑛妹?孟靳回过兴,那张荏弱而写满忧虑的娇颜,引起他的关切。
我……我……那双凝视著她的眸光依旧温暖,覆上她脸庞的大掌,依旧有著最真的疼借,一切都没变。
是啊,一切都没变。她在捕风捉影什么呢?朱潋彤只是一名外来者,不可能闯入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会取代她和大师兄多年的情谊,是她多心了。
“没什么。”孟瑛摇摇兴,柔柔地回他一笑。
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她暗暗告诫自己。
孟靳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的同时,床畔中的人儿低吟了声,静止的眉睫轻轻眨动,睁开了眼。
脑海,短暂的一阵空白。
朱潋彤黑白分明的眼朝室内转了转,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最后停在靠她最近那名俊雅不凡的男子身上。
方才……那此起彼落的对话声,就是由他们口中传出来的吗?那——他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你醒了?孟靳退开一步,种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你们——昏迷前最后一幕记忆涌回脑海,潋潋彤坐直身子,娇颜激起怒意。“是你把我掳来的?”
无视她的愤怒,孟靳不卑不亢地开口。“冒犯了郡主,实属情非得已。在下有一事请教,还请郡主据实告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朱潋彤倨傲地昂高下巴。
笑话!也不想想他什么身份,凭他也配命令她?
孟靳不恼不怒,淡然一笑。“何妨一试?”
大师兄!你干么对她那么客气?直接抽她几鞭,就不信她不乖乖听话!其中一名同门师兄弟实在看不下去,丢来一句。
你——朱潋彤气炸了。大胆刁民!竟敢对本郡主不敬!我劝你们最好快放我回去,否则,我非要我皇叔抄了你全家不可!
“好一个草菅人命的蛮女!”孟靳微降的音律,平添几缕寒意。
朱潋彤闻声望去。那名对她原本有礼的俊伟男子,一瞬间凝沉着脸,看来好冷漠。
那又怎样?压下刹那间的心慌,她以著一贯的高傲回应。本郡主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
“是的,就因为一句你想怎样就怎样,所以人命在你眼里轻贱如蝼蚁,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仅凭一时的喜恶,便决定一个人的生与死?”
我——没错,她是任性骄纵,但她还懂分寸,至少目前为止,她从不曾残害任何一条生命,她并不是他说的这么冷残成性。
朱潋彤本能地张口想辩解,但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连她爹娘都不舍得骂她一句,这可恶的男人凭什么用那种口气教训她?
区区几条贱命,本郡主还不看在眼。”倔强如她,别人愈是逼她,她就愈爱唱反调,了解她的人,能够体会她的有口无心,可惜的是,孟靳不懂。
沉稳自律的他,极少失去控制,然而这一刻,他动怒了!
所以小婵就活该倒楣,大好的人生,就断送在你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女人手中?!他握紧了拳,她若不是个女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小婵?”她怔了下。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差点儿忘了,区区贱民,高高在上的双月郡主岂会放在眼里,记不得也是人之常情,是吧?孟靳冷道。深浓的讥刺,一字字带著狂燃的怒火。
容我提醒你吧!不过就一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在大街上冲撞了娇贵无双的你,就这样被打得伤痕累累巴丢在暗巷中无人理会她的死活,一直到现在还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
有这种事?潋彤讶然大惊。
经他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日前在大街上的插曲,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带笑的甜美娇靥……
她……她受伤了?而且,是为了她……
可是,她并没有伤她的意思啊!事实上,她的心还曾不争气地融化在那样的无邪与纯稚中,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是她……
对了,一定是她的侍卫自作主张!她那时的态度并不好,所以,他们便会错了意!想起那灿烂无忧的笑颜,竟在她无心的错误下凋零,她情绪蓦地感到低落。
你该不会要说,你根本不晓得这件事?孟靳研究似地盯住她脸上每一寸细微变化。
大师兄,你别信她!她在装蒜!
对呀!这蛮女的恶名早已是人尽皆知,再故作无辜也没用了。
没错!我们不会相信的,一定要她为小婶的伤付出代价!
由各个角落此起彼落的挞伐声浪有如潮水般涌向潋彤。
安静!我自有分寸!威严的嗓音一起,所有人全静了下来。
孟靳望向她。你怎么说?
才刚涌起的歉疚,旋即被愤怒所取代。
她还能怎么说?既然他们不信,她又何必再多作解释。
抿紧唇,朱潋彤嘴硬地道:她又还没死,你们紧张什么?
这是什么话!
难熄的众怒再一次被挑起。
要不要我们也给你打个半死不活,然后再丢回去给你父母,告诉他们,你又还没死,紧张什么?岳峰忍无可忍,火大地吼过。
再怎么坚强,她也不过是一名芳龄十八的弱女子,乍闻此言,哪有不怕的?
然而,她不容许自己的尊严过人践踏,挺起背脊,傲然不驯地与之对立。
你敢动本郡主一根寒毛,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都死到临头了,还摆那么高架子!岳峰不屑地哦道。
你——这辈子没让人这么鄙视过,潋潋彤忍不下那股受辱的感觉,就近抓起枕头就往岳峰的方向丢,想砸掉他一脸的轻蔑。
你这泼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砸个正著,岳峰一恼,扬掌朝她挥去。
他要不教训、教训她,这口气怎么消得下来。
“阿峰!”一掌逼近她之前,孟靳拦了下来。“你一个天男人,何必和女人计较?”
我——是那女人欠揍,怎能怪他?他可没大师兄沉稳自律的好修养……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他心有不甘地间。
大师兄费了一番工夫将她抓来,可不是为了让大伙儿受她的气。
“我自有安排。”孟靳道。接著,他回首看向潋彤。
安排?他想怎么对付她?
一直到现在,她再呆也不至于不明白这群人将她掳来,是为了替那名为小婢的女孩出口怨气,然而……他会怎么做呢?
仰起脸,她无畏无俱的迎视他深亮的黑眸。
不知哪儿来的笃定,她就是相信眼前这名卓然落拓的男人不会伤害她。
一抹异样的光采很快她闪过孟靳幽邃的眸底,那是激赏。
这女孩——挺倔的。
除了天生的骄种贵气外,那纤纤弱弱的表相下,隐藏著一股不屈的傲气,不容任何人折损她。
他玩味地勾起唇角。
就不知她这是天生好胆识,还是根本就不知死活?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有什么话说?
对,人就是我伤的,你能把我怎样?反正说了也没人信,既然所有人都定了她的罪,她也不想再说什么,摇尾乞怜不是她朱潋彤会做的事。
很好。孟靳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却没到达眼眸。“你很有骨气是不是?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潋彤尚未来得及咀嚼他话中的深意,紧接著便捕捉到他的下一句话——
由今天开始,你的身份就与这里的婢仆无异,我会交代管家指派你适合的活儿。
潋彤脸色一变。“要我做那种卑贱的工作?你做梦!我宁可死!”打小到大,她可是被捧在手心里疼著、宠著,几时曾卑躬屈膝过?这该死的男人竟敢这么羞辱她!
休想、休想,她绝不依!
是吗?那倒也成,你一天不做就饿一天,三天不做就饿三天,如此下来,你很快就能如愿见阎王。
你……你……她真是错看他了,原来他这么卑劣!
你好好想想吧!别说我没给你选择的机会。说完,孟靳转身欲走。
“大师兄!”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这未免太便宜她了……
是啊,至少也让她尝尝小婵受过的苦……
抗议声浪纷纷响起。
孟靳抬手制止,神色坚毅。我已经决定了,谁都不许再多说。
没等大伙儿反应过来,他率先走出房门。?
其余的人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闭上嘴,一一离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潋彤一眼。
始终沉默的孟瑛,看了眼大师兄离去的方向,再看看潋彤恼恨的容颜,突然之间有了很奇怪的感触。
为什么她会觉得,大师兄此举像是在维护朱潋彤?
这不像惩罚的惩罚,背后究竟有何涵义?
什么?还找不到郡主!朱玄隶震怒地往桌面重重一拍,将底下那群人给吓得三魂飞了七魄。
他八辈子也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实在是一一他想不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宝贝妹妹失踪了,而他这个当哥哥的都快急白了头发,完全无计可施。
他想破了头都搞不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小至潋彤的房内,大至双月阁,甚至是整个王府,全找不出一丝异样,不似有外来者人侵的迹向,再说,王府的戒备极为森严,要想不着痕迹地带走潋彤并不容易,除非此人有着极不凡的身手,然而,这样的人并不多,至少他的记忆中没有。
所以,潋彤被掳走的可能性并不高。
那么,又该如何解释潋彤的平空消失呢?
妹妹是他的,他很了解她。潋彤平日虽任性,但还不至于到不知轻重的地步,明知父母会担心,她绝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家,除非她不是心甘情愿。
但是——
潋彤那骄蛮的性子,连老天遇上都闹头疼,谁有能耐勉强她?
愈想愈心烦,他一个头都快炸掉了。加派人手再去找,非把郡主找回来不可,听到没有!
展下遵命。怕王爷突然反悔的降罪下来,死里逃生的侍卫们吁了口气,一个个急忙领命退下。
可恶!哪个人这么好狗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要让他揪出来,绝不轻饶!
爹娘为了潋彤失踪一事,连日来食不下咽,寝难安枕,若潋彤真让不怀好意的人给掳了去,难保不会受到伤害。
想著、想著,朱玄隶的心情更是沉重。
兹事体大,他决定进宫与皇叔商量此事,调动禁卫军寻找潋彤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