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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时辰尚早。
膳后,田老爷带着十一到书房商量,管家带沈裕回厢房。厢房位置跟田娴君院子方向相同,干脆一起走。
清风徐徐,青丝荡漾......
田娴君是标准的闺阁小姐,不常见外男,经此一事倒展露出与平时不同的坚强韧性。同行时,她落落大方寒暄着,场面和谐自然。
沈裕静静听着,忽而问:“田小姐,救人时花七可表现出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
闻言,田娴君攥紧帕子:“当时他蜷缩路边,我以为是孩子。”
“骨架瘦小?”
“对。”
聊着聊着,时间悄然流逝,片刻带路的管家适时停下,已至厢房。田娴君瞥一眼,矮身行礼:“既然到房间,我便不叨扰。”
“田小姐慢走。”
她领着青衣丫鬟施施然离开。
待人消失夜色里,沈裕推开厢房大门。
下一刻,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点烛,环顾一圈,床边被褥衣裳一应俱全,角落摆着镂空雕花香炉,烟雾缭绕......
足见待客周到。
翻遍房间可能藏人的地方,确认安全。沈裕又倒一杯清茶往香炉浇,开窗通风。
晚风清凉,吹散屋里味道。
不知熏香是否有问题,但谨慎一点没坏处。
闭目养神片刻,忽的响起“嗖”一声。
“谁?”
沈裕顿时握住饮冰,回眸那一瞬,冰眸凝霜。
“我。”
屋里赫然是十一。
望一眼完好无损的大门,再看看敞开的窗口。沈裕倒一杯茶,若有所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不该守着田小姐吗?”
“子时未到,不需要。”
常年习武,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沈裕垂着眼睫状似无意开口:“田家瞧着问题不小,青山村贫困,远离人烟,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早就搬到镇上,而田家偏安一隅,田实若非真的没有野心,便是躲着什么人......”
他下意识喝茶,怎料一手挡住杯口,唇瓣恰恰碰着手背。
“......茶有问题?”
“蒙汗药。”
家贼,防不胜防。
两人不约而同忽略刚才的插曲,转移话题。
等待时间漫长而煎熬,离开前十一脚步一顿。沈裕疑惑,却见他回首,侧颜映着烛光,眉眼严肃:“曲钰,等会儿躲着点。”
沈裕莞尔。
“自然。”
片刻,前院传来刀剑声,他望着床铺,随后轻轻一吹。
烛火摇曳,瞬间熄灭。
一盏茶左右,紧闭的窗户忽的被戳一个小洞,接着,一股白烟袅袅飘荡。等待片刻,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宛如黄鹂的声音。
“叩叩。”
“公子你睡了吗?”
屋里久久没有回应,门外人似乎着急,“咔嚓”一声。
清辉映照地板。
脚步声很轻,很轻,似乎是踮着脚尖走的,跟猫儿一样。因着月光,房间光线亮一些,能清晰看见屋里布置。
路过窗户时,匕首锋利刀尖泛着深冷寒光。
一步步,正好到床沿。
“公子,不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们来的时机太不凑巧。”偏偏要在他们行动的日子留宿,又偏偏想帮田家。
话落,匕首高高举起。
刀身映照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此时瞳眸再无天真浪漫,剩下残忍扭曲。
“砰!”
一通狂刺,累得气喘吁吁时,冰凉忽的贴着脖颈,她顿时脚底发寒,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你,你怎么发现的?”
“演技太假。”
“小姐省亲,周围一群家丁护着,普通人近身都困难。能提前知道路线跟时间,不是内鬼透露消息,就是......巧合。”
“我不信巧合,更何况——”
“拜帖是假的。传闻里花七拜帖用的是兰雪纸笺,笺价同金价,一张劣质纸笺想冒充兰雪纸笺,倒是不严谨。”
最初,沈裕还真以为碰见采花贼,结果一摸拜帖,脑海瞬间闪过二字——假的。
见鬼的不严谨。
兰馨咬唇,不甘心道:“兰雪纸笺只有盛京售卖,仅凭一张纸,你如何分辨真伪?”
“不巧,读书时常以笺赠友。”
瞧她挣扎,沈裕握着剑柄的手稍微施加力气,一道极细的血痕顿时出现,鲜血溢流,却是不沾剑身。
兰馨双腿一软,砰地跌倒地面。
“别杀我。”
她回眸看,白衣胜雪的公子冰眸半眯,眼里无半分惧怕。
“别杀我,想想同你一起留宿的朋友,我可以求情,让马匪放你们一马......”她嗫嚅着唇,试图用筹码为自己求情。
勾结马匪?
沈裕垂着眼睛,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用求情,都死了。”
兰馨蓦地一望,门口站着一位玄衣男子,黑金面具冷硬,瞳眸跟月色融合,宛如一池深潭。一旁田实面色煞白,扶着门堪堪站稳。
完了。
尚未踏入正院,一股浓重血腥味钻入鼻子。而后,满地鲜血跟断肢残骸映入眼帘,稍微一想都能感觉到当时的惨烈。
“怎么?”
十一风轻云淡看来。
沈裕摇头:“没什么。”
事情结束,兰馨跟管家、马匪都被押着一起问话。
所谓“花七拜帖”,是妒忌、贪婪跟复仇一起碰撞的结果。
此次省亲,兰馨误打误撞,对田娴君的娃娃亲对象一见钟情,嫉妒促使她叛主。马匪则贪图田家钱财,又忌惮家丁,听到里应外合,瞬间同意。
管家呸一声,眼里充血。
“田实,现在你混的人模人样,还记得从前跟你一起做生意的田安吗!”
听到田安,田实脸色灰败。
沈裕听一嘴,大概就是当初俩朋友合伙做生意,途中遭遇风浪只活一人。田实因愧疚经常接济田安家,田安儿子反而觉得其中有阴谋,因此潜伏多年。
没啥好听的,想着,他率先离开。
十一亦步亦趋跟着,忽的听见面前人问:“十一,你怎么知道花七拜帖是假的?”
“......花七,早就死了。”
头颅,三千两。
沈裕并不追根究底,反而感慨:“一夜,倒是赚不少赏金。”
听到赏金,十一瞬间警惕,“你想说什么?”
“咳咳,见者有份。”
闻言,十一斜睨着他:“曲钰,上一位打我钱主意的人,你知道他的下场吗?”
眼里,雪衣青年掩唇轻笑,声音舒朗。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