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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县紧靠汾河,过河不远就是陕西地界。汾河未封冻之前,舟楫往来不断,码头上异常繁忙。最近时日,汾河上起了冰凌,虽未封冻,却是无法再行船。
西河县因汾河而兴盛,也因地势险要,而成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这里兵灾不断,百姓饱受苦难。宋以来,西河县成为望县,汾州知州衙门,就设在这里。
街市上店铺林立,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个赛着一个的高声儿。南来北往,人头攒动。虽说是寒冬季节,却也是非常热闹。此时临近中午,沿街的酒楼里,食客满堂、酒菜飘香。
得月楼,西河县最贵的酒楼。虽说点几道菜,抵得上平常百姓,一家人一年的开销,但这世上,从来不缺有钱人。何况,酒楼幕后的东家,乃是知州方旻,自不会少了捧场的人。
此时,二楼临窗坐着一人。约莫三十来岁,长相俊俏,却是面带轻浮,眼睛半睁不睁,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点了一桌酒菜,却根本不动筷子。不时向着窗外眺望,似在等什么人。
一声轻响,包厢的门被推开。一名小厮探头进来,看见房内之人点头,躬身闪了进来,又轻轻的把门关好。这才一脸堆笑,走到跟前,悄声说道,“衙内,黑虎寨的人,跟着往谒泉山去了。”
这衙内非是旁人,正是知州方旻的二子,方孝卿。方孝卿在汾州地界,可说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此人性好渔色,秦楼楚馆的常客,偏生还有一个恶习,最喜人妇。
他的手下,养着一帮泼皮,狐假虎威,横行街市。凡见着有些姿色的女子,动辄当街调戏,直接就敢掳走。也有宁死不从的烈女,下场却是更惨。不仅清白难保,更落得家破人亡。
汾州百姓,恨得牙根痒痒,奈何民不与官斗。小民百姓,哪里是衙门胥吏的对手?几番下来,不仅告不了方孝卿,反而被反诬入狱,家财耗尽,受尽折磨,甚至瘐死狱中。
“谒泉山?那可是个好地方。”方孝卿双眼看着窗外,嘴角露出一丝戏谑,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数日前,方孝卿正带着人,在街市上游逛。猛然间,他看见一个女子,顿时被惊艳了。这个女子二十多岁,风姿绰约,容貌秀丽,浑身透着成熟风韵。
女子带着一个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很是亲密,像是母女。此时,这母女二人正在斗嘴,让方孝卿看的津津有味。
娘:“你说说,一个上午,吃了多少糖葫芦?”
女儿:“唉,娘啊,你都问了好几遍,怎么还是记不住?”
娘以手覆额,无语望天。
娘:“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女儿:“这条街才走了一半,总要逛完了。”
娘:“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说着去拽女儿的胳膊。
女儿:“哎呀,我的翅膀要折了。”
方孝卿正要上前,却被手下阻住。一帮手下也不尽是草包,他们平时耀武扬威,也是要看人的。逮着穷门小户的,尽可欺负;若是豪门官宦,他们自会收敛。
“衙内,此女是尹家的二姐儿,前些年嫁去了延州。”手下凑近方孝卿耳边,低声说道。
方孝卿一愣止步。尹家可是西河大族,城外大片大片的良田,可都是尹家的。城内开着买卖,产业多了去。况且,族中也有人在朝中为官,却不是能轻易撩拨的。
自这一日,方孝卿却是做下了病。尹家二姐儿的倩影,总在眼前晃悠,轻颦浅笑、风情宛然。方孝卿吃饭不香、睡觉不困,整日长吁短叹,逛青楼都提不起兴致。
手下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雇请黑虎寨悍匪,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劫了尹家二姐儿。方孝卿顿时大喜,为了成就好事儿,不惜开出五百贯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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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二姐儿今天起了兴致,要去伏虎岩。她小时候,随着娘亲去过,长大及至后来嫁人,再没有去过。她对伏虎岩石室,最多的记忆,就是千奇百怪的钟乳,很是难忘。
此次,却是她出嫁五年来,头一次回娘家。毕竟隔的远,路上盗匪横生,回来一趟可是不容易。既然回来了,又有官人陪着,自是要去伏虎岩看看。
但是此刻,尹家二姐儿坐在马车里,却是没了游玩的兴致。她已经被话痨的女儿,折磨的满头青筋,眼看就要爆发。
“爹爹,我要骑马。”小丫头很机灵,立马转了方向。小脑袋伸出车窗,冲着爹爹大叫。
尹家二姐儿的官人,姓种名诂,乃是将门之子。种诂二十多岁,身高八尺,器宇轩昂。从小习文练武,一身好武艺,满腹韬略。奈何不愿为官,至今仍是白身。
种诂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听见女儿叫声,呵呵一笑,探手一揽,小丫头已经被抱在了怀里。扯过大氅,把女儿裹得严严实实。低声问道,“又惹你娘生气了?”
“哪有,女儿很乖的。”小丫头大声争辩。
小丫头是种诂头一个孩子,自是宠到了天上。种诂性子宽厚,从来不会训斥孩子,甚至跟着小丫头,一起嬉笑玩闹。小丫头有爹爹护着,自是玩的恣意,小小年纪,天不怕地不怕。
很快到了山脚,马车却无法上山。随行的几名下人,被安排留在这里,看着车辆马匹,一家三口步行上山。山不高,但是陡峭,道路崎岖,甚是荒凉,少有人来。
“景致倒是不错。”种诂背着女儿,扶着妻子。
“妾身小时候来过,可不是这样。”尹家二姐儿喘着气,说道,“那时候,伏虎岩香火很是旺盛,烧香拜佛的,满山都是。现今竟这般荒凉了。”
“呵呵,西河百姓很聪明,知道求佛不如求己。”
种诂和妻子说笑着,突然一把搂住妻子的腰,一用力,尹家二姐儿双脚离地,不由一声惊呼。种诂大步跨过一道沟,才又轻轻放下。
“爹爹,我想听泪格蛋蛋。”小丫头伏在种诂背上,对这荒山提不起兴趣,有些无精打采。
种诂对女儿,向来有求必应,看看前后无人,放声唱道:
羊肚子儿手巾三道道蓝
咱们见个面来容易,哎呀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呦,一个在那沟
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哎呀招一招手
瞭见那村村呦,瞭不见那人
我泪格蛋蛋抛在沙蒿蒿林
到了山顶,已是过了午时的光景。走进石室,里面略有些昏暗,很是阴凉。佛像东倒西歪,实在没什么看头,倒是钟乳依旧,从头顶垂下,姿态各异,充满意趣。
“爹爹,快来呀。”小丫头突然尖叫。
种诂心里一惊,纵身出了石室,向着旁边的寺庙奔去。小丫头一个人溜达到了寺庙里,却不知是出了何事?进了庙里,只见女儿站在一间偏殿的门口,满脸的惊恐,已经吓得不敢动了。
一把抱起女儿,种诂看向偏殿。里面有两个人,一大一小,却都是毫无动静。年长者盘腿而坐,穿着暗红僧衣,低垂着头。年幼的则是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尹家二姐儿奔了过来,惊慌的抱过孩子。一叠声的问着,“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何事?”
“你们先出去,我进去看看。”种诂说道。
种诂进了偏殿,立刻就能察觉,这个喇嘛面色死灰,七窍流血,已经死去多时了。心下大是奇怪,喇嘛是佛教密宗,在中原可是不多见,谁知竟死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种诂端详了片刻,凑近了试了试鼻息,果然是死了。再查看孩子,竟还有呼吸,忙一把抱起,出了偏殿。来到阳光底下,找了处平地放下,伸出手指,掐着孩子的人中穴。
“取些水来。”种诂说道。小丫头本来躲在她娘身后,闻听立刻跑了出去,他们上山来,带着水囊吃食。不一会儿,端着一个竹节小杯跑了回来,递给种诂,只剩下一个水底儿了。
种诂打量着这个孩子,脸盘周正,肤色白皙,头发修剪的很是精致。七八岁的样子,身子很壮实,放在一般孩子里,要数个高的。身上的穿着,是普通农家的粗布衣衫,但是看着别扭,与他的肤色气质,差别太大。
哪里来的这个孩子呢?怎么和一个喇嘛待在这里?喇嘛到底是怎么死的呢?这孩子是谁?此时,种诂的心头充满了疑惑,他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清楚。
“醒了,他醒了。”小丫头叫道,满眼好奇。
这个孩子正是于飞,只是此时,他出了很大的问题。他不知道,在自己的紫府,他和圆融国师的神识,进行了一场神秘的大战。
圆融做梦也想不到,于飞竟修炼出紫府,拥有了神念。更加难以想象,在于飞的紫府里,还藏着神奇的石碑。
当圆融的神识,进入于飞的紫府,遇到了强烈的抵抗,让他不得不倾尽全力,企图压制住于飞的神念。
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于飞拔起了石碑,砸向圆融的神识。
这块石碑不知何来,却能存身紫府。于飞也曾探寻过,却是毫无头绪。然而,这块石碑,却拥有着不可知的神秘力量。
当圆融的神识,接触到石碑那一瞬,就像飞絮遇到了烈焰,根本无从抵挡,眨眼间消散一空。那股力量却不罢休,沿着神识,如闪电般击碎了圆融的魂魄。
圆融魂飞魄散,七窍流血而死。于飞也并不好过,他惊慌之下,拔起了石碑。却不知,石碑乃是紫府根基。一瞬间,紫府坍塌,神念泯灭,更导致自己魂魄受损,失去了记忆。
幸好,神奇的白果,在最后时刻,护住了于飞的魂魄。不然,他将会和圆融一样,落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值得庆幸的,圆融神识入侵,激起了无相神功护体,混元一气净化了体内毒素。否则,于飞仍是难逃一死。
此刻,于飞虽然醒了,但他已不知自己是谁。茫然的看着眼前三人,任是苦思冥想,也想不起发生了何事。
“我是谁?”于飞问道。
“你可真笨,都不知自己是谁?”小丫头觉得好笑。
“你是谁?”于飞又问道。
“我是种花花呀。”小丫头很傲娇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