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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正是守卫最易犯困的时候。月亮已经偏离了中天,宫墙披着青幽幽的月光,异常安静。还有几处灯笼亮着,也显得昏沉。一名黑衣人,顺着墙边在暗影里快速的掠动,轻巧无声。
来到墙角,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有半尺长,锋刃有点弧度,样式精美。黑衣人手指一搓,顿时变成了两柄。左右手各持一柄,仰头看了一眼高处,黑黝黝城墙上寂静无声。
快跑几步倏地纵起,一脚在城墙上一踏,身形猛然跃起,待上升之势稍竭,右手中匕首往墙上一插,竟无声的没入。稍一借力,身形再次拔高。双手交错,眨眼间就轻飘飘的落在城墙之上。
黑衣人没有停留,身子半蹲,碎步疾行。跨过两丈宽的城墙,没有丝毫犹豫,从另一边一跃而下。落地时一连几个翻滚,化解了下坠的冲力。定定神四处观望了一番,确定了去处,一闪身冲出城墙的阴影,迅如飞鸟,几个起落,已跨过几十步的距离,无声无息的潜入了皇城之中。
黑衣人身形灵巧,轻功绝高。忽在墙角,忽在屋顶,一路躲避巡逻的侍卫,竟是摸到了大狱的门前。皇城司的衙门与大狱一墙之隔,中间有着小门联通。向东不远靠着城墙,就是宿卫的营房,一排数十间房屋。一旦有警,宿卫赶到这里,只需数十个呼吸的时间。
黑衣人望着监狱黑沉沉的铁门,有点犯愁。门是从里面锁住,想进去就要惊动里面的人。游目四顾,忽然发现铁门的不远处,突出的建了一间耳房,从门缝儿里漏出灯光。黑衣人端详了一番耳房和监狱大门的位置结构,心中有些猜测。随即就向耳房潜了过去。
耳房里有两个人,都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有人近了身。两声轻响,熟睡的两人没有丝毫挣扎,已经成了两具尸体。
黑衣人打量着房间,监狱大门侧边的方向开了一个小门,门锁着。在尸体上找到钥匙,轻轻开锁、推门。
果然,这里可以直通监狱内部。铁门厚重,开启不方便,不会轻易打开。为方便公人进出才建了耳房,每日有专人值守,非勾当皇城司公事王怀举的手令不能开锁。
矮身潜进去,却是铁门的背后,有着一丈方圆的空间,空无一人。走了几步就看见下行的台阶,监狱原来是在地下。
下了台阶,是一间不大的小屋,靠墙是一排的柜子,柜子的前面摆放着桌案,一名內侍正趴在桌案上沉睡。轻松解决了內侍,沿着一个小门出了房间,外面却是一个更大的房间,十几人横七竖八的躺在一张大通铺上,鼾声此起彼伏,却是守卫大狱的一队兵丁。
黑衣人没有再动刀,紧了紧蒙在脸上的面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
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小心的碾碎了药丸。轻轻走到一名熟睡的兵丁身前,探手将药丸凑到他的鼻端。两个呼吸的功夫,只见兵丁头一歪,没了声息。黑衣人挨个施为,很快,屋里静了下来,再没有一丝声息。
往前走,是个木栅栏门。门上的锁链,被匕首轻轻的削断。里面再没有看守,只有一间间的囚室,黑乎乎的。
取了看守房间的粗大蜡烛,小心的走上廊道,一间间的看过去,仔细的寻找。里面关了很多人,每间都有十几人,发着恶臭。
已经快走到头,才终于在一间囚室发现,里面只关着一个人,是个女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样子。
挥手斩断了门上的锁链,抬步跨了进去。那女人脸冲外趴着,黑衣人把烛火靠近一点,看清了正是要找的人,柳宝儿。
柳宝儿早已惊醒。虽然受了重伤,又过了刑,但终究武功高强。武者的敏锐和警觉还在。
透过火光,看着黑衣人慢慢扯下蒙面的布巾,认出来人,嗓子里发出了低沉嘶哑的声音,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眼里泛起了光彩。
“傻宝儿,姐姐来了。”黑衣人流着泪,抱住了柳宝儿的头低声道。
说着,黑衣人一把拉起柳宝儿,解下身上的一条布带,将柳宝儿紧紧的系在自己背上。再不停留,转身出了囚室,按照原路返回,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大清早,于飞就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有人潜进皇城司大狱,杀了十几名守卫,劫走了重犯柳宝儿。于飞愣了一下,怎么可能?这是皇宫啊,禁卫重重、守备森严的大内啊。于飞不信。
香草立刻赌咒发誓,说是听內侍黄门王守中说的。说是皇上发了火,贬了王怀举去守皇陵,殿前司、皇城司昨夜当值的全都受了罚,还要大索全城,追拿要犯。
于飞终于相信,有人劫狱,还成功遁走。那皇宫的守卫岂不是成了笑话,难怪皇帝发火,搁谁也发火。
贼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转念一想,柳宝儿到底是什么人?竟有人冒死来皇城救人。恐怕这里面大不简单。
想了一会也就放弃,这种事还轮不到自己操心。
他看着叽叽喳喳还在连说带比划的香草,心里一动。前两天夜里,于飞捡到了一张半尺见方的皮子,皮子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事后细看却发现,上边记录了一种呼吸吐纳的法诀,还有一种好像是横练功夫的炼体法门。
应该是柳宝儿或者是和柳宝儿打斗的黑衣人丢的。自己有无相神功,自然用不着,但是可以教给香草和元童练啊。
这两人都是他亲近的玩伴,他们对自己也很是关爱。再大一点,就可以帮自己做不少事,有武功护身,可以安全许多。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拳脚讲道理。
“香草姐姐,你想不想练武?”
“舞技吗?宫里有姑姑教过,说我太笨,只能端茶倒水。”
“宫里有人教?”于飞诧异,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你说的是舞蹈?我说的是武功,就像柳宝儿那样,飞檐走壁,单掌开碑。”
“我习练武功有什么用?”
“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打回去。”
“打了人,会被处罚的,很惨的。”
“可以偷偷的打。”
“女诫有云: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
于飞一头栽倒在床上,做呻吟状。片刻后,仍不死心,道,“若是有人欺负我,你怎么保护我?”
“谁敢欺负你?”
于飞死心了。小丫头太强大,三寸不烂之舌不够用。转头恶狠狠的盯着香草,说道,“我命令你必须练武,将来保护我。”
“好吧。”香草脆生生的答道。
于飞怔楞了一下,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我很烦,不要理我。
汴河是开封的命脉,河上舟楫连绵,日夜不休。汴水经杞县、睢县、宁陵至商丘东南靳水故道,又经夏邑、永城、泗县注入淮河。
迎着晨光,一条小舟顺流而下,向东南而行。
船头坐着一名女子,穿着白色的衣裙,长发被河风吹的飞舞。面容清秀,双眼有神。
此时,她正静静的看着不远的一条小船,那条船从东水门就一直跟着,和她并行,不远也不近。
“是何人一直跟着小女子的船,还请出来相见。”女子突然站起身,面向那条船朗声说道。
“贫道碧虚子。”从船舱中出来一名道人,却是陈景元。
他能出现在这里,正好拦下柳宝儿一行,却是因为胸有成竹。在与柳宝儿交手之时,他就认出了柳宝儿施展是白莲宗大悲千叶掌。明了是白莲宗有所图谋。
当他得知柳宝儿被人救走,推测柳宝儿身受重伤,不可能走陆路,定是水路。而白莲宗地处荆襄,必走东水门。所以他立刻调集水军,循河追索,直到发现了踪迹,一路追到此处。
“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请小娘子为贫道解惑。”
“小女子初涉江湖,年幼识浅。岂能入道长法眼?”
“一朵莲花生净土,七宝灵池证真如。”陈景元漫声念道。
但那女子一听就变了颜色。这一句佛偈,乃是白莲社祖师、东晋时慧远大师所留,也是当今白莲宗教义总纲。一般世人根本无从得知,如今却在一个道人的口中听到,也难怪女子震惊。
同时,女子也明白,对方已经看破了她的身份,看来是要见真章了。
“道长既知我白莲宗教义,有何见教,还请明言。”
“贫道可以放小娘子和柳宝儿自由离去。但请实言相告,何故潜入宫中,有何图谋?”
“小女子可以实言相告,但道长怎么保证放小女子安全离开?”
女子早已发现,自己的小船在不觉间,已经被七八条快船围了起来。再远一点,她还看见了数艘高大的战船,前后的水路皆被封锁。自己还带着身负重伤的妹妹,想逃怕是难了。
“贫道不才,得恩师鸿蒙真人不弃,收列门墙,谆谆教导,声犹在耳。不敢行食言悖信之事。”
“原来道长是鸿蒙真人高徒,失敬,失敬。”鸿蒙道长乃得道高人,仙神一流人物,佛道儒皆有极高名望,人人敬仰。
女子得知碧虚子乃是鸿蒙真人的徒弟,却是信了他的承诺。抱拳言道,“我白莲宗乃是佛门一支,自不会行悖逆之事。只是受人之托,给皇后娘娘的饭菜里加了点油。”
“可有对皇子不利?”
“没有。”
“何人所托?”陈景元追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请恕小女子不能相告。”
“也罢。那能否告知添了什么油,有何害处?”陈景元问道。
“实不相瞒。小女子也不知道。”
“多谢相告,贫道告辞。”陈景元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干净利索的一挥手,钻进了船舱。不是他不想留下这两名女子,而是留不下。
武功境界到了一定的程度,会对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陈景元能感觉到白衣女子的修为高绝,他并没有把握战胜。就算拼个两败俱伤,那也是得不偿失。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如放之离去。
周围的快船也相继离开,转眼间去的远了。女子命人开船,自己钻进了船舱,坐在妹妹身边,长出了一口气。
看看双手,手心里全是汗。陈景元给她的压力太大,武功修为比她只高不低。若是昨晚遇到陈景元,想救出妹妹那是不可能的。
“幸好是遇见了碧虚子。”换成其他朝廷官员,哪里会放她们离开,只会抓回去立功领赏。
“就是他打伤了我,还把我抓进皇城司。”柳宝儿咬牙切齿。她在皇城司受到的折辱,这辈子也忘不掉,自然深恨陈景元。
“好了,傻宝儿,不要多想,好好养伤。”女子叹了口气,这次认栽了。能救回妹妹,她已经很满足了。“等你修为比他高了,再找回场子也不迟。”
“姐,我把羊皮卷给丢了。”柳宝儿期期艾艾的说道,偷眼看着姐姐。女子一听就急了,抬手就想打,却又无力的放下,瞪了妹妹一眼,教训道,“早就告诫你,不要带在身上。现在丢了,看爹爹怎么处罚你。”
“好姐姐,你帮帮我,爹爹最听你的话了。”柳宝儿头钻进姐姐怀里撒娇,引动身上伤口,又疼的龇牙咧嘴,嘶嘶的吸着冷气。
小船顺流而下,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水波烟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