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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各设着盏一排十二支大蜡烛的烛台,房间恍如白昼,每个角落几乎都曝露在烛光中,壁间几上,宝瓶玉器交相辉映,流光泛彩,分外华美精致。楼下亦是热闹非常,大街临溪,行人来去,三两相约,喝酒狎妓。只有窗间那两棵老柳,黝黝的柳枝一动不动,映着灯光,显出种与环境极不相称的落寞。
一道轻灵的影子如鬼魅般,从窗户掠入。
仿佛扫过一缕轻风,只有窗间那几根柳条儿稍微动了动,然后便再无半点声息,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谁也没注意到方才头顶发生的事。
房间里已多出个人来。
满室的光彩,都及不上那一袭紫袍的明媚;满屋的华美,都抵不过那一抹美丽的笑容。
“小柳?”
门外,一个俊俏少年应声走进来,从他手中接过剑:“不论如何,四大门派总跑不了咱们,那个第一不要也罢,公子何必……”
“为何不要,”他坐到榻上,“总是闲着,岂非太无趣?”
宝剑高高悬起,填补了壁间那片空白,暗紫色的剑鞘衬着周围的字画珠玉,丝毫不逊色,俨然成了道美丽而独特的景致。
“叫他们备水,我要沐浴。”
“是,”少年答应着,却并没有马上退下,反而站在原地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小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美目一斜,他淡淡道:“劝我罢手?”
“求公子多想着老夫人,”少年慌忙跪下,“老夫人无时不刻不在担心,他原本就对公子颇多忌讳,凡事更要谨慎才好,萧夜若有不测,他恐怕不会顾什么规矩!”
“像如今这般?”
少年垂首无言,半晌才喃喃道:“至少,公子现在过得很好。”
默然半日。
他突然笑起来:“是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公子当真想夺第一高手,自然好,”少年擦擦额头,犹有些不放心,“游仙剑法最后几式他并未给公子,如今只凭这上半部……”
他摇头:“剑法不在多,最普通的招式也可以打败高手。”
“萧夜不是普通高手,”少年想了想,“前日水大侠的剑谱,公子为何不要……水大侠一片好心,必不会说与他的。”
“正因为水叔从未瞒过他,”他叹了口气,“他这般防着我,若知道水叔私下送我剑谱,后果如何,你莫非还不知道?”
少年黯然。
“起来吧,叫他们备水。”
“是。”
回来时夜仍未深,二人缓步走在热闹的主街上,窄窄的街道在灯影中显得十分拥挤,王晓晓只顾想事情,对周围的喧哗声充耳不闻。
“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
“呃?”回过神,王晓晓倏地停下脚步,转脸,怀疑地望着他,“你不知道?”
萧夜摇头:“他只说要见见你。”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王晓晓想了想,故意将视线移向别处,冷冷道,“就是想要我劝你娶楚姑娘……”
话没说完,右臂上突然一紧,整个人就被带着转了个身,萧夜一言不发,拖起她就往回走。
见他发火,心中还是很高兴,王晓晓赶紧阻止:“喂喂,才出来又回去做什么,你若真不愿意,就算了呗……”
“此事他并未跟我说起。”
“别别……”真要找老爸理论?王晓晓自然不敢回去对质,无奈力气远逊此人,两只脚又不能真当爪子用,于是只得扑上去双手将他抱住,说了实话,“别去,我那是骗你的,骗你的!”
他果然停下来。
灯光斜斜照在脸上,明亮的眼睛里怒意犹存,定定地瞪着她,飞扬的剑眉紧紧皱起,俊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
王晓晓仰脸,讨好地笑:“骗你玩玩嘛……”
一只手将她拎起。
客栈服务态度好,房间灯光已燃起。
瞧瞧,经常被此人拎来拎去,外面那些师弟师妹们都见惯不惊了,刚进门,王晓晓正郁闷地想着,唇便被重重地吻住了。
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另外那只却紧紧搂住她的腰,略往上提,使她整个人几乎完全贴在他身上,动作全不见半分温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吃下去,霸道的吮吸令王晓晓感觉有点痛,唇似乎要破了。
刹那之间,发现此人身体产生的变化,王晓晓吓得从晕头转向中清醒过来,师兄大人又在玩火,仔细一会儿真被当点心吃了。
刚刚想到这里,他果然抱起她丢到了床上。
王晓晓慌了,伸手推:“师……”
“喜欢你,别再找他。”泠泠的声音此刻有些沙哑,很轻,很含糊,几乎听不清楚。
他说喜欢!亲口说的哈哈哈!美色加甜言蜜语,一向是泡mm的无敌组合,我们刚尝到初恋滋味的王大女侠又开始迷糊了。
不知是欲望所致,还是由于这句话的缘故,俊美的脸有些泛红,他抿嘴,灿然一笑,俯身又覆住她的唇。
一阵昏天黑地……
仿佛有道电流窜过,感受到来自身体的异样刺激,王晓晓忍不住□□一声,觉得声音不对劲,赶紧找回魂,发现自己几乎是全身□□,萧夜也已衣袍尽敞,此刻正趴伏在她胸前,舌尖与手指并用,尽情地逗弄那对挺秀的双峰,使它们不停地起伏、战栗。
亏本啊亏本啊!
有没有人看出来,师兄大人也会这么色,自己果然是太嫩了,一句喜欢就被哄上床,王晓晓暗暗叫苦,虽说“男人本色”没错,可自己还没决定要不要让他“色”呢,撇下此人将来可能会有的责任不说,自己回不回去也是问题,再说,票还没买咋能上车……
来不及想清楚,一只手悄悄探入她的大腿内侧,用力,似要分开那双长腿。
哇,不行了!王晓晓全身僵硬,紧张害怕之下,一句话不经大脑冲口而出:“不行!补票不行!”
俊脸抬起,好看的眼睛因欲望而微微眯着,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那个……这个……”王晓晓舌头打结,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终于――
“砰砰砰”,有人敲门。
这敲门声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或者说正是时候,床上二人,一个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另一个脸色却难看得很。
男人每次都遇上这种事,的确很可怜,想当初咱献身□□,此人还不肯吃,现在几次都吃不到了吧,王晓晓暗自幸灾乐祸,赶紧问:“谁?”
“华山城进贡的西瓜到了,师父让我给八师兄送过来。”原来天绝大师听说两位爱徒重归于好,高兴得不得了,有心推波助澜,同时也好表现自己对徒弟的关爱,所以特地遣人送了两只大西瓜表示祝贺。
二人对视一眼。
门外的弟子抱着西瓜,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干脆推门而入,口里笑道:“小师姐也在这里,那就更好了,原是送给你二人的,师父他老人家还说……”
声音突然打住。
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桌前烛光摇曳,床上纱帐轻垂,隐约有人影在动。
这么早就开始办事?此弟子总算反应不太差,丢下西瓜就往门外溜,还不忘带上门,口里陪笑:“不打扰师兄,这天色……是该歇息了。”
“蹬蹬蹬”,脚步声跑远。
床上二人默。
“蹬蹬蹬”,脚步声又回来。
“萧师兄,有件事忘了说,”声音显得很为难,“师父他老人家叫你们过去一趟的,怕是有话要吩咐,你看……”
“好。”
见他答应,门外弟子这才放了心,若不去,师父问起来,当着那么多人还真不知道该咋解释呢:“我先过去了,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在小厅上。”
脚步声彻底远去。
整理衣服的同时,王晓晓偷偷抬眼瞟了瞟萧夜,发现此人正看着自己,表情不太自在,似有歉意。双颊滚烫,她赶紧垂下脑袋,心里超级不甘――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啊,有需要就办事,完了知道咱心软,又开始装可怜了。
见她这样,萧夜拉过她,叹了口气:“那天原本是……”
“我知道。”王晓晓打断他,“他说你们是去取信,信呢?”
“父亲原本吩咐毁掉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转身打开屉子,从一本厚厚的书中取出了一张信纸,递给她。
“怎么还在?”
没有回答。
知道我要看?王晓晓接过来细细辨认,暗自憋气,留了证据又怎样,误会这么久,老爸不让说,你也不敢拿出来。
“看明白了?”
“不明白。”
萧夜抽了抽嘴角:“不学之过。”
不学?我都学了十几年呐,王晓晓只觉冤枉,却无从辩驳。
见她委屈,萧夜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看着那信,解释:“右上角这个人字,是直呈父亲的意思,左下便是下面的代号。”
王晓晓赶紧看左下角:“这个‘爷’指谁……”
“那是孙,”萧夜既好气又好笑,板起脸,“今后无事,该多看点书!”
忘了这里的字有变异体,王晓晓默认自己不学无术,心下暗想,“爷”变成“孙”,那“爷爷”不是要写成“孙孙”,爷爷变孙子,也太强了!
“这个‘孙’指谁?”
萧夜摇头:“此事只有父亲才知道了。”
“这信不能再留着,让别人看见就坏了,我拿去烧了吧,”王晓晓顺手将信放到怀里,“师父叫我们过去呢,走。”
他微微一笑:“信了?”
王晓晓没有直接回答,嘀咕:“不早说……”
他收回视线,拉起她朝门外走。
“我不会娶她。”
这算是变相的承诺?王晓晓高兴还是有的,却并不太多,轻飘飘的一个承诺能代表什么,男人在这个时候最不吝惜的就是承诺吧,漂亮伯伯当初也答应过萧夫人决不再娶再纳,可后来面临责任与江湖大义的时候,他终究选择了食言。
她突然抬头:“江湖安危和个人,哪个重要些?”
这个问题实出意料之外,萧夜有些愣,停下脚步看着她,摇头笑了:“自然该以江湖百姓为重了,怎的问起傻话?”
王晓晓默然。
话说天绝大师叫这两位爱徒并无什么大事,只因明天便要竞选四大门派,特地勉励一番罢了,问起萧夜的伤势,得到的答案是勉强动用内力,不能参赛,失望之下倒也并不紧张,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王晓晓今晚漂亮盟主的态度,颇为满意,嘱咐她早些休息。
约半个小时后,二人退下。
见她跟回自己房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萧夜当作是担心明日的比赛,安慰:“四哥不会为难你,不怕。”
“不是,”王晓晓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他点头,目中微露询问之色。
“我是说,二十六年前那件事,我可能猜出了一些。”
“火堆?”听到这个答案,萧夜微微蹙眉。
“要制服那么多掌门和高手,还有盟主在内,绝不可能只靠武功,”王晓晓指着桌上燃烧的蜡烛,“在野外都会升火,我以前想,可能是凶手先封了金万生的穴,然后熄灭火堆,趁乱偷袭,使他们分不清敌友,自相残杀。”
未等萧夜反驳,她又摇头:“但你说过,内力太深厚的人在夜里一样可以运功看近处的东西,何况那夜,山下等待的人并没听到任何动静,所以最有可能就是迷药。”
“我一直没想到,他是怎么悄悄点燃大批迷药而不被人发觉的,”说到这里,她笑起来,“其实不一定要悄悄点,火堆也是火,何况那天晚上去了一两百个人,一定升了很多火堆,如果把迷药混进柴里,这样的分量足够迷倒一大堆人,也只有这样明目张胆地添柴,才能点燃大批的迷香而不被守卫的人发觉。”
萧夜点头:“谁也不会注意添柴的人。”
“但若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去添柴,守卫还是会怀疑,所以说,凶手绝不是外人,而是内部的,就混在上山的掌门高手当中,事成之后,他故意让人换了土,然后在树林里布下阵法,迷惑那些前去探查的高手,像上次对付我们一样,趁机用迷药袭击他们,最后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他们丢下悬崖,做出摔死的假象,而凶手本人,说不定现在已经组织了一批人,正躲在暗处修炼秘籍!”
萧夜沉吟片刻,摇头:“不会。”
“怎么不会?”王晓晓截口道,“只有同行的人才有机会接近金万生,然后封了他的穴,因为他根本没有防备,很可能就是逍遥派的人。”
“金万生为人心高气傲,独来独往,平生并无一个好友,纵然是同门也一样不信任,绝不可能如此疏忽。”
“这一定有问题……”
“你别忘了,”萧夜打断她,“凶手的目的,并非只是为了秘籍。”
一句话切中要害,王晓晓愣了。的确,各派秘籍失窃的事毫无线索,他若真的志在武功秘籍,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只要不声张就行了,又何必苦心策划后面这件大事?
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将那些盟主掌门高手一网打尽。
可这事对他必定要有好处,人人都知道,当年除了金万生再无幸存者,凶手若真在那些人中间,处心积虑做这件大事,到头来武林盟主却让叶仇飞当了,而他自己从此只能躲在幕后练练秘籍,再不能现身江湖行走,就算此人有耐心,打算二三十年后练成绝世神功再闪亮登场,一把年纪也已经快入土了,这其中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
谁也不会花大力气去做这种没好处的笨事。
王晓晓愣了许久,想破脑袋,发现道理上真的说不过去,顿时郁闷不已:“这么说,只有叶伯伯嫌疑最大了。”
“不是他老人家,”萧夜看看她,“你不信?”
“当然信,”王晓晓摇头,“那夜除了金万生,没人能回来,何况去的那些都是有名的掌门高手,谁也不会这么笨,牺牲半辈子的自由去成全别人做盟主,对于高手来说,永远不能现身江湖是最残酷的,就算有再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也未必收买得了。”
这事果然是自己低估了,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难怪二十多年都没查出什么来,或许正如漂亮伯伯所说,真的该从楚大侠身上着手,私下建立组织而不禀报,莫非是受人指使?不过,若真要查他的话……
王晓晓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楚大侠的事,你可以从楚姑娘那里探探风声……”
“楚叔的事她也未必知道,”从窗外收回目光,萧夜抿嘴,握握她的手,“此事不急,夜深,早点歇息去吧。”
烛影幢幢,望着那张忽明忽暗的俊脸,王晓晓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垂首,口里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门。
刚走到门边,萧夜叫住了她:“那……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没事。”
见他不再追问,王晓晓厚着脸皮“哦”了一声,快步溜出门,心里暗暗称幸,她并不是真笨,估计此人想问“补票”的意思吧,由于此话发生在不恰当的时间,不好直接问出来,自己也乐得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