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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表这白玉关守将,名叫安成龙,其人面如紫漆,两道扫帚眉,一双铜铃眼,口似血盆,狮子大鼻,腮下一脸五绺长髯。手段平平,有一对宝贝利害,名叫“日月离子盾”。你道怎么?原来这个月盾在左手,你但凡过来,盾牌一架,来多少力扩了一倍都回去了,多半震得来将手麻。那个日盾,趁机一打,一道金光此言,睁不开,就给打死了。这一战多是损兵折将,我且慢表。
再说隋军攻破摩天岭,世祖祭奠了亡灵,追封杨道源、薛亮为总兵。成都采了宝石,多半过了三个月,诸将兵来了白玉关,人马四十五万,好威风,但见:
飞龙旛红缨闪闪;飞凤旛紫雾盘旋。飞虎旛腾腾杀气;飞豹旛盖地遮天。挡牌滚滚,短剑辉辉。挡牌滚滚,扫万军之马足;短剑辉辉,破千重之狼铣。青龙刀,斩将刀,排开队伍;狼牙槊、混铁槊,荡荡朱缨。太阿剑、昆吾剑,龙鳞砌就;三股叉,三叉枪,冷气森严。画杆戟、银尖戟,飘扬豹尾;开山斧、宣花斧,一似车轮。三军吶喊撼天关,五色旗摇遮映日。一声鼓响,诸营奋勇逞雄威;数捧锣鸣,众将委蛇随队伍。宝纛旛下,瑞气笼烟;金字令旗,来往穿梭。能报事拐子马紧挨鹿角;能冲锋连珠炮提防劫营。
诸将来了白玉关,离了五十里下寨。大多琐事有了安排,成都领着众将来看,好个白玉关,也是一处高山地险之处,你看:
远观山,山青树翠;近观山,鸟语花香。山青树翠,参天柏婆娑弄影;鸟语花香,人间美景赛桃园。逼陡涧。绿桧影摇玄豹尾;峻悬崖,青松折齿老龙腰。望上看,似梯似磴;望下看,如穴如坑。青山万丈接云霄,斗涧雕愁侵地户。此山:到春来如火如烟,到夏来如蓝如翠,到秋来如金如锦,到冬来如玉如银。到春来,怎见得如火如烟:红灼灼夭桃喷火,绿依依弱柳含烟。到夏来,怎见得如蓝如翠:雨来苍烟欲滴,月过岚气氤氲。到秋来,怎见得如金如锦:一攒攒,一簇簇,俱是黄花吐瑞;一层层,一片片尽是红叶摇风。到冬来,怎见得如玉如银:水愰愰冻成千块玉;雪蒙蒙堆栈一银山。山径崎岖,难进难出;水回曲折,流去流来。树梢上生生不已,鸟啼时韵致悠扬。
山上安成龙看见隋军窥探,也看隋军阵势,好怕人的杀气,你看:
一山未过一山迎,千里全无半里平。
莫道卫青遥指处,只看军营不堪行。
腾腾杀气滚征埃,隐隐红云映绿苔。
十里止闻戈甲响,一座兵山出土来。
玄中道术多奇异,倒海移山谈笑中。
安成龙见了,也觉得惕然心惊,回营报告。天临道:“我军新败,正应该大杀敌军,壮壮胆气。”斛斯政笑道:“也罢!明日本帅去一遭,后日元帅去一遭,看看效果如何。”天临闻言,冷笑道:“有理!”大家喝了一夜酒,面和心不和,看看到了明日。斛斯政披挂结束,领了五万军马,来了隋军营前,大叫:“蛮子们出来受死!”
小卒闻之,报进来:“帅爷,斛斯政在外面讨战!”成都道:“他刚刚打了败仗,正要壮士气,我们一定要胜!”崔弘度见说,咳嗽几声,出班道:“元帅宽心,老夫去会会他。”成都笑道:“老将军,你当日与他大战,不分胜负,今日再去,倒不如换一个人新鲜。”崔弘度道:“元帅放心,今日就算他不死,也少不得重伤!”成都见拦不住,说道:“既然如此,老将军多多小心。”对道:“得令!”提了巨阙剑,上了狴犴青龙马,出营喝道:“斛斯政过来受死!”斛斯政见了,冷笑一声,举起画杆描金戟,照面就砍。崔爷见了,叫一声:“来得好!”接住厮杀,但见:
两下里排门对伍,军政司擂鼓鸣锣。前后军安排赌斗,左右将准备相持。好似狻猊斗,狂风荡荡;又似獬豸斗,日色辉辉;一如狮子斗,寒风凛凛;有如麒麟斗,冷气森森。人斗人,来往撺跳;马斗马,遍地烟云;这一戟,彩云布合,那一剑,卷起狂风。大战一场怎肯休,英雄恶战逞雄赳。若烦解的虫王恨,除是南山老比丘。
两个大战二十回合,崔爷不是对手,回马就走。斛斯政道:“哪里走!”纵马来赶,崔爷取出流星锤,重三十斤,回身一打。元帅措手不及,打中护心镜,口吐鲜血,回马就走。崔爷道:“你走!看你能活几日!”
却说斛斯政带伤回营,早恼了安成龙,带了一对宝贝,来到阵前,大叫:“崔弘度出来受死!”小卒报进:“帅爷,外面一个番将,教崔爷出战。”崔爷笑道:“不消说,又是一个插标卖首的。”取了巨阙剑,来到阵前一看,心里吓了一跳,果然安成龙形如鬼怪,怎样打扮:
头戴一顶镔铁凤翼盔,面如紫漆,两道扫帚朱砂眉,一双铜铃碧眼,口似血盆,狮子大鼻,腮下一脸五绺长髯,身穿一领柳叶黄金甲,外罩血染大红袍,坐下乃是一骑赛风驹,腰束黄金虎头盔,足蹬映花紫罗靴,内罩红铜甲,左悬弓右插箭,手端日月离子盾。
崔爷见了,叫一声:“来将何人?”安成龙道:“魔家是本处总兵,安成龙是也,蛮子,你就是崔弘度么?”崔爷道:“正是老夫,你这狗番,你那元帅斛斯政都是老夫的手下败将,你怎么敢来受死?”安成龙道:“今日遇见魔家,你死期不远了。你要是有遗言,就赶快说罢!”崔爷闻言,大怒道:“少说废话,吃某一剑!”照面一剑砍来。安成龙见了,大叫一声:“来得好!”左手一伸,月盾一挡,“啷当”一声,震得崔爷虎口发麻。安成龙把右手一伸,万道金光过来,崔爷只觉眼前一花,一柄锤子从上打来,大叫:“不好,我命休矣!”正中天灵,鲜血迸流,可怜一命归西去了。安成龙大喜,下马取了首级。
小卒进了,慌忙报进:“帅爷,祸事了!”成都道:“莫非崔老将军阵亡?”小卒道:“正是!”裴矩大怒道:“这厮不识时务,看本将军取结果了他。”提了玲珑刀,催马出阵,大叫道:“狗番出来受死!”安成龙道:“你是何人?”裴矩大骂道:“鼠辈,连你爷爷裴矩都不认识么?”安成龙笑道:“你就是计杀大义公主的裴矩?”裴矩道:“正是你爷爷的勾当!”安成龙道:“呔!你这蛮子,杀个女人还要费事,也拿来吹嘘,你可晓得魔家安成龙么?崔弘度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裴矩闻言,大怒道:“狗番休走,给崔老将军偿命!”照面一刀砍来,这一边,安成龙月盾一架,“啷当”一声,震得虎口发麻,回马就走。安成龙笑道:“你这蛮子,本事平平,有何夸口?”裴矩闻言,气得七窍生烟,也是急中生智,想到一招妙计。又回到阵前,大叫:“狗番你不要走,爷爷不服,再来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安成龙大骂道:“不要脸的蛮子,怎敢夸口无礼,有什么招数,快快使出来!”裴矩见说,冷笑一声,“噌”一声龙吟,长刀出鞘,直奔安成龙去了。番将见了,大笑道:“原来如此!”忙把月盾一架。不提防裴矩杀手邦刺客出身,轻功了得,这一瞬间,人早到了马前。一把短剑照天灵刺来。安成龙大惊道:“不好!”把日盾一放,一道金光,裴矩看不清楚,刺偏了,只划伤了太阳穴。吓得安成龙魂不附体,打马逃命去了。裴矩见了,也没办法,只好回营。
裴矩回营,颖儿问道:“将军此去,胜败如何?”裴矩大笑道:“摸个一清二楚!”颖儿问道:“怎么知道?”裴矩道:“元帅、公主、诸位都要听好。这个敌将,叫安成龙。此人武艺平平,手中盾牌厉害。他左手一个盾,你们的兵器打在上面,震得手疼。这是右手的盾牌一出,金光刺你的眼睛,你就是玩偶了!”南宫温灏闻言,开言道:“诸位,我晓得了,这是个日月离子盾。右手的叫日盾,左手的叫月盾。”成都道:“既然知道,怎样可破?”南宫温灏道:“方才裴将军说的,基本不差,只是裴将军,你只觉得金光刺眼,睁看眼,就没有锤子打你么?”裴矩说道:“不曾?”南宫温灏道:“你说说过程。”裴矩道:“初次和他交手,震得手麻,我就跑了,这厮不知死活,在后面骂我。本将军大怒,就想了一条妙计、先把刀扔出去,他一架,我轻功飞到面前,用匕首杀他。他防备的紧,放了右手盾,我觉得金光刺眼,他就跑了。”南宫温灏道:“这就是了,这宝贝是通灵的,若察觉不到人手,你就是扔石子一万下,也放出不了锤子取你性命。元帅,容明日末将出阵,定要取了这厮性命,为崔老将军报仇。”成都道:“将军此去,必定成功。”
次日天明,南宫温灏梳洗了当,披挂结束,那个轩辕剑,领兵杀到关下,大叫:“安成龙出来受死!爷爷要为崔老将军报仇。”小番听见,报进:“帅爷,外面蛮子讨战,指名道姓,教安总爷出战。”斛斯政道:“此人是谁?”小番道:“那蛮子在中军喊话,小人看不清楚。”安成龙见说,轻轻说道:“不要管事谁,看小将去取他狗头。”去了日月离子盾,来到关前,大骂:“蛮子快出来受死!”南宫温灏闻言,出马说道:“呔!你这狗番就是安成龙么?”安成龙道:“魔家就是安成龙,你是何人?”南宫温灏道:“鼠辈,你可晓得本将军南宫温灏么?”番将大笑道:“你这术士,只会吹牛,到此还敢夸口,看我取尔狗头!”南宫温灏笑道:“你有什么道术,不过是一对盾牌罢了!”掣剑在手,口里念动真言,叫一声:“疾!”安成龙低头一看,那里有什么日月离子盾。正要说话,南宫温灏早站在马头上,一剑劈了首级。拿在手里,收兵回营。
小番见了,忙忙报进:“帅爷,祸事了!”斛斯政道:“怎么祸事?”小番道:“安将军被杀了,首级在辕门号令。”斛斯政大惊,出营来看,果然安成龙首级,大叫道:“这一定是南宫温灏干的!”正说话间,有一人赶来,你看他:
身高八尺开外,面如冠玉,目似流星。头戴九凤妖龙帽,身披东皇紫金甲,腰束神魔阴阳带,足蹬混沌修罗靴,外罩洪荒通天袍。手里一条蝎尾鞭,坐下跨海黑蛟兽。
却说此人名叫洪兰成,按上界龙德星下凡,前世乃是三山关总兵洪锦,师从祖龙大神,道术与殷治平一般。当下来助斛斯政,大叫:“前面可是斛斯政元帅么?”斛斯政见了,觉得是道德之士,对道:“本帅就是斛斯政!尊下是何人?”洪兰成道:“我乃是梅山洪兰成,到此相助你攻破隋朝。”元帅大喜,教接入营中。袁泾、金文化、殷治平见了洪兰成,大喜。寒暄一番,饮宴一夜。
过了三日,洪兰成请战。袁泾道:“不如我们四人同去,看他们怎么办!”殷治平道:“袁道兄说的是!”于是四人同去,在隋军营前讨战。小卒见了,报知成都:“启禀帅爷,袁泾、金文化、殷治平和一个不知名的番将讨战。”成都道:“都是左道之士,却是怎么好!”南宫温灏道:“既然如此,还是小将去走一遭。”颖儿道:“你一个终究不是对手,须得是营中有些本事都去。”再兴出列道:“既然如此,小将请缨,为南宫将军压阵。”成都道:“似此最好!”济清道:“元帅,容我也去压阵。”成都笑道:“兄弟不要开玩笑,那些个人都有左道之术,你又没什么本事,不可不可。”济清道:“元帅不要多心!”颖儿道:“说不好,奶奶多是得去一遭。”成都道:“罢了!本帅亲自去,省的大家费心!”当下五人一同出马。洪兰成看见,出阵道:“南宫温灏,你认得我么?”南宫温灏看去,认得是洪兰成,大惊道:“诸位将军小心,这个是洪兰成,师承祖龙大神,道术与殷治平一般。”成都道:“又是一个狠手!”南宫温灏道:“洪道兄,多年不见,一向可还安好?”洪兰成道:“都好,都好。南宫温灏,我来问你,你怎么不在山中好好修道,下山帮着隋军迫害道友,是什么道理!”南宫温灏道:“洪道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小弟下山,只是为了平定天下战乱,那里敢迫害道友?不想袁道兄在此,也是无法,要说迫害,何时动了袁道兄一根头发!”洪兰成道:“你不要说什么大道理!多年不见,不知你的道术有什么长进,且看看人王的修为到底如何!”南宫温灏道:“既然如此,就请道兄来,只当是寻常切磋。”洪兰成道:“正是!正是!”南宫温灏见了,就叫一声:“疾!”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多时右烟消云散,众人看去,却有七个南宫温灏。南宫温灏道:“道兄,你看那个是我真身!”这一句话,七个人都在说。洪兰成笑道:“这是障眼法,我也会!你既然要个解法,也好,我且试一试。”念动真言,乾坤倒转,阴阳错乱,南宫温灏只觉双眼难睁,身子发抖,一声大响,又变成一个人。洪兰成道:“南宫兄弟,还有什么道术,都使出来罢!”
当下南宫温灏抖擞精神,口中念念有词,把手望成都一招,只见成都手中执的那条凤翅镏金镋,却似被人劈手一夺的,忽地离了手,如腾蛇般飞起,望公孙胜刺来。洪兰成把蝎尾鞭望袁泾一指,那条镔铁棍,早离了手,迎着凤翅镏金镋,一往一来,耍风般在空中相斗。两军叠声喝采。猛可的一声响,两军发喊,空中镔铁棍,把凤翅镏金镋打落下来,“咚”的一声,倒插在隋军战鼓上,把战鼓搠破。那司战鼓的军士,吓得面如土色。那条镔铁棍,依然复在袁泾手中,恰似不曾离手一般,番兵笑得眼花没缝。
那袁泾喝道:“你在大匠面前弄斧!”南宫温灏又捏诀念咒,把手望北一招,喝声道:“疾!”只见番军寨后,五龙山凹里,忽的一片白云飞起,云中现出一条白龙,张鳞鼓鬣,飞向前来。洪兰成呵呵大笑,把手也望五龙山一招,只见五龙山凹里,如飞电般掣出一条青龙,半云半雾,迎住白龙,空中相斗。南宫温灏又叫:“黄龙快来!”只见山顶上才飞出一条黄龙,随后又有黑龙飞出,赶上前迎住。两军看得目瞪口呆。洪兰成仗蝎尾鞭大叫:“赤龙快出帮助!”须臾,山凹里又腾出一条赤龙,飞舞前来。五条龙向空中乱舞,正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互生互克,搅做一团。狂风大起,两阵里捧旗的军士,被风卷动,一连颠翻了数十个。洪兰成左手仗蝎尾鞭,右手把麈尾望空一掷,那麈尾在空中打个滚,化成鸿雁般一只鸟飞起去。须臾,渐高渐大,扶摇而上,直到九霄空里,化成个大鹏,翼若垂天之云,望着那五条龙扑击下来。只听得刮剌剌的响,却似青天里打个霹雳,把那五条龙扑打得鳞散甲飘。原来五龙山有段灵异,山中常有五色云现。龙神托梦居民,因此起建庙宇,中间供个龙王牌位。又按五方,塑成青、黄、赤、黑、白五条龙,按方向蟠旋于柱,都是泥塑金装彩画就的。当下被二人用法遣来相斗,被洪兰成用麈尾化成大鹏,将五条泥龙搏击的粉碎,望隋军头上乱纷纷打将下来。番军发喊,躲避不迭,被那年久干硬的泥块,打得脸破额穿,鲜血迸流,登时打伤二百余人,军中乱窜。南宫温灏束手无术,不能解救。半空里落下个黄泥龙尾,把南宫温灏劈头一下,险些儿将头打破。洪兰成把手一招,大鹏寂然不见,麈尾仍归手中。
南宫温灏再要使法术时,被洪兰成运动五雷正法的神通,头上现出一尊金甲神人,大喝:“南宫温灏下马受缚!”南宫温灏见了,口中喃喃呐呐的念咒,并无一毫儿灵验,慌得南宫温灏举手无措,拍马望本阵便走。袁泾纵马拈棍赶来,大喝:“南宫小贼休走!”隋军阵上杨济清提刀跃马接住。成都骤马挺镗助战,这里金文化飞马,使三叉戟架住。两军叠声呐喊,四员将两对儿在阵前厮杀。袁泾与济清斗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金文化不是成都对手,就先走了。袁泾见了,也就收兵。卫文升听了消息,心中明白,告知颖儿。公主也觉得有理,忙唤诸将听今曰:“今夜敌人必来攻城。卫文升将军料大营东西甬道之内,足可伏兵;谁敢为我一往?”处罗可汗、屈突通、裴矩、南宫温灏四将出曰:“某等愿往。”公主大喜,乃命南宫温灏、裴矩各引二千兵,伏在东南、西北两处;处罗可汗、屈突通各引二千兵,伏在西南、东北两处:“只听炮响,四角一齐杀来。”四将受计,引兵去了。颖儿与成都自引万余人,各带火炮出城,伏在甬道之内等候。
却说斛斯政见此战大胜,乃谓诸将曰:“连日交战,败多胜少,不想今日大胜,断然不可放虎归山。今可乘夜晚攻之,隋军营低壕浅,可便打破。”遂安排妥当,屯兵城外。一更时分,斛斯政引军马先到,不多时,袁泾也引兵到。两下合兵,一声鼓响,把隋军围得铁桶相似。城上万弩齐发,矢石如雨,番兵大喜,也不敢前进。忽然番兵中信炮连声,三军大惊,又不知何处兵来。袁泾令人去各处搜时,四角上火光冲天,喊声大震,四路隋兵,一齐杀至;隋军四门大开,营内兵杀出。里应外合,大杀了一阵,番兵死者无数。斛斯政引败兵奋死突出重围,占住了山头;袁泾亦引败兵奔到山后扎住。成都回营,令吕彪、赵靖、张须陀、陈再兴四将于四角下安营。
辛辛雷告斛斯政道:“今与隋兵相持许久,无策可退;目下又被杀了一阵,折伤三千余人;若不早图,日后难退矣。”斛斯政道:“当复如何?”辛辛雷曰:“可发檄文调三江越虎城、三龙关、伽罗关人马并力剿杀。小将愿引军袭隋军大营北面水源飞鱼浦,截其归路,使彼粮草不通,三军慌乱:那时乘势击之,敌可灭矣。”斛斯政大喜,从之,即发檄文星夜往三处关隘调拨人马,不一日,高丽国狼主派兵引三处关隘的人马到。斛斯政即令袁泾约会辛辛雷去袭飞鱼浦。
却说卫文升见大营与番兵相拒日久,不见番兵出战,乃唤成都、颖儿入城道:“今番兵守住山险,不与我战:一者料吾麦尽无粮;二者令兵去袭飞鱼浦,断吾粮道、水源也。请二位速请大将二人,各引一万军先去守住险要,番兵见有准备,自然退去。”二人大喜,教吕彪、赵靖引兵去了。忽报袁泾、辛辛雷引三处关隘人马二十万来助战,辛辛雷先去去袭剑阁,斛斯政自引兵来攻隋军大营了。成都大喜道:“老将军足智多谋,真义士也!”
南宫温灏入告成都道:“番兵来得甚急,元帅可将换班军且留下退敌,待新来兵到,然后换之。”颖儿忙曰:“不可。为帅者用兵命将,以信为本;既有令在先,岂可失信?且隋兵应去者,皆准备归计,我朝军规,将士换班,也是常态,其父母妻子倚扉而望;我们今日便有大难,也决不留他。”即传令教应去之兵,当日便行。众军闻之,皆大呼曰:“元帅、监军如此施恩于众,我等愿且不回,各舍一命,大杀番兵,以报圣上大德、元帅、监军大恩!”成都道:“尔等该还家,岂可复留于此?”众军皆要出战,不愿回家。成都道:“汝等既要与我出战,可出营安寨,待番兵到,莫待他息喘,便急攻之:此以逸待劳之法也。”众兵领命,各执兵器,欢喜出营,列阵而待。
却说三处关隘人马倍道而来,走的人马困乏;方欲下营歇息,被隋兵一拥而进,人人奋勇,将锐兵骁,三处关隘兵马抵敌不住,望后便退。隋兵奋力追杀,杀得那雍东辽国兵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成都出营,收聚得胜之兵,入营赏劳。
再说辛辛雷引兵攻打飞鱼浦。赵靖见辛辛雷来,心中考量道:“这个辛辛雷是会飞的,他在空中看见我们的布置,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先出兵,杀他一阵,吕哥在上,一发结果了。”就把主意告诉吕彪。彪爷道:“辛辛雷诡计极多,不可轻动。不如坚守,待他再近,自然好杀他了。”赵靖道:“不可,他在空中,我们在地上,几万大军,那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上将军,此时此刻,如果不能当机立断,只怕悔之晚矣!当三思而行!”彪爷道:“也罢,就依你的计划,你先出战。”
当下赵靖挺枪出马,大叫:“辛辛雷快来受死!”辛辛雷闻言,见是赵靖,呼呼大笑道:“蛮子,你就是赵靖么?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今日取了你的首级,他日标明史册。”举起铁钯,照面就打。赵靖把枪接住,好杀:
霎时间天昏地暗,一会儿雾起云迷。初起时尘砂荡荡,次后来卷石翻砖。黑风影里,三军乱窜;惨雾之中,战将心忙。这一个银枪乱法,那一个颠倒慌张。赵靖龙胆亮银枪龙摆尾;辛辛雷七齿铁钯似车轮。这一个肉翅世间稀,那一个枪传天下少。奇异聚风旗,雷部神祇施猛烈,番兵众将各逃生。弃鼓丢锣抛满地,尸横马倒不堪题。为国亡身遭剑劈,尽忠舍命定逢伤。辛辛雷招架不住,不得已要放真形。
当下打了三十回合,辛辛雷看看抵挡不住,大叫道:“蛮子放魔家一条性命!”赵靖道:“不杀了你,不就是放虎归山?你不要痴心妄想,快快留下首级!”辛辛雷闻言,大怒道:“蛮子,你不要说嘴,不要怪魔家出真本事了!”赵靖道:“你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杀鸡取蛋,自毁长城罢了!”辛辛雷大怒,弃了钯,闪到空中,取出铜锤、飞砧,一道闪电打过来。赵靖大惊,连忙闪开。彪爷见了,领军马杀出来,四下里一片混战,你要下手帮忙,只怕反倒伤了自己人马。辛辛雷大骂道:“吕蛮子,魔家定要取你首级!”彪爷闻言,呼呼笑道:“你也不必说话,有本事,爷爷奉陪到底!”举起方天画戟,照面就刺。辛辛雷见了,把锤、砧来打,斗了几合,知道胜不了彪爷,又逃到空中。回过身,一道闪电打下。彪爷一闪,反倒炸死了几个番兵。彪爷大笑道:“狗番,你瞎了狗眼,把自己人打死了,你有什么资格做统兵大将!”辛辛雷大怒道:“蛮子,有本你不躲闪!”彪爷大叫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么!”取了龙舌弓,一箭射来,穿了翅膀。辛辛雷大惊,弃了铜锤、飞砧,就要逃走。彪爷喝道:“你想得美!”把方天画戟一掷,穿心而过。赶上去,取了画戟、神箭,跳下马,拔剑砍了辛辛雷首级,余下番兵都被杀死,彪爷大喜,清理战场,得胜回营。正是:
天道不随人意改,可怜东辽樯橹灰。
那斛斯政计谋失败,折兵数万,不得已,龟缩在城里,不敢负隅顽抗。隋兵日夜骂战,都不理睬。成都无奈,问计于颖儿。公主道:“我军营中,多有番兵盔甲。你我写一个假书,诈称图兰城派兵马前来运送粮草,趁机杀入白玉关。”成都大喜道:“姐姐果然足智多谋。”公主笑笑道:“这该是天经地义的。”便作了一封书信,派一精明使者送去。斛斯政见了,也未怀疑,感慨道:“狼主如此信任魔家,不想却被宇文成都这个蛮子凌辱。”吩咐守将按老样子接待。来人大喜,忙报与成都知道。却不知道苏天临心怀不轨,暗中要劫持隋军营寨。
成都收了书信,心中大喜,安排了子龙、赵靖、张须陀三人,左臂挂条白布,三日后夜里运送火药,混入白玉关。安排已毕,吩咐各营修整。苏天临暗地里调了金文化、袁泾,升帐坐下;二将参谒。苏天临道:“自来征伐,未尝有败。今被宇文成都多次败我,乃是奇耻大辱!他们连日得胜,心中傲气,已经是骄兵,所谓‘骄兵必败’,今晚劫营,定要成功。”二将曰:“胜负军家常事,今晚必然得胜。”苏天临闻言大喜,令袁泾冲隋军左营;令金文化冲右营;又暗暗令殷治平为头队,冲大辕门;洪兰成为二队,烧隋军行粮。调遣已定。
且说成都回了帅营,坐于帐下,郁郁不乐。忽然见杀气罩于中军帐,忙请公主焚香,将金钱一卜,早知其意。笑曰:“今劫吾营,非为奇计。”成都闻言,忙传令:“南宫温灏、杨宙、张、淮南公主在左营敌番将;陈再兴、卫文升、来整、吕彪、赵靖在右营战番将;裴矩、屈突通、处罗可汗、宋老生、樊子盖、张须陀、宇文崶、沙羽封守行粮;成都与公主、子龙守中营;杨济清、曹法正、萧铉、荀慧燕、唐婉儿、杨林、尚师徒、新文礼、左天成、卢方保护世祖,自然无虞也。”宇文成都安排迎敌已毕。
却说苏天临把众将发落已毕,只等炮响,各人行事。当日将人马暗暗出城,四面八方,俱有号记,灯笼高挑,各按方位。时至初更,一声炮响,三军吶一声喊,大辕门殷治平先杀进来;左营袁泾,右营乃金文化,齐冲进来。正是:
黑夜交兵实可伤,抛盔弃甲未披裳。
冒烟突火寻归路,失志丢魂觅去乡。
多少英雄茫昧死,几许壮士梦中亡。
谁知袁泾多手段,又送王孙入北邙。
话说苏天临与众将来劫宇文成都行营,势如风火。只见袁泾借着月黑风高,持镔铁棍杀来。杨宙看是袁泾,大笑道:“你来送死,妙!”,拎枪迎敌。袁泾如何怕他?也不躲闪,仗着生平本事,大吼一声,前来接战,裹住杨宙不放。苏天临到此,提了黄龙凤嘴钩镰刀,上前助战。张看了,紧一紧六龙回日枪,上前相攻。杀气纷纷,兵戈闪灼。怎见得一夜好战,有赞为证,赞曰:
黄昏兵来,黑夜军至。黄昏兵来,冲开队伍怎支持;黑夜兵至,撞翻栅栏焉可立?马闻金鼓之声,惊驰乱走;人听喊杀喧哗,难辨敌我。刀枪乱刺,那知上下交锋;将士相迎,不识东西南北。劫营将如同猛虎,踏营军一似蛟龙。鸣金小校,擂鼓儿郎。鸣金小校,灰迷二目难睁;擂鼓小兵,两手慌忙槌乱打。初起时,两下抖擞精神;次后来,胜负难分敌手。败阵的,似伤弓之鸟,见曲木而高飞;得胜的,如猛虎登崖,闯群羊而弄猛;着剑的,连肩拽背;逢刀的,头断身开;挡戟的,劈开甲冑;中槊的,腹内流红。人撞人,自相践踏,马撞马,遍地尸横。伤残军士,哀哀叫苦;带箭儿郎,戚戚之声。弃金鼓,旛幢满地;烧粮草,四野通红。只道奉命征讨,谁知片甲无存。愁云只上九重天,遍地尸骸真惨切。
话说苏天临劫宇文成都行营,张等把苏天临围困垓心。袁泾冲左营,与卫王杨宙大战,杀的乾坤暗暗,你看:
大雨燕山曾出世,一声雷响现无生。这一个杀气三千丈;那一个灵光透九重;这一个肉身今成邪道;那一个凡体曾受神封;这一个枪起生烈焰;那一个铁棍逞英雄。平地征云起,空中火焰凶。铁棍光辉分上下,长枪精通最有功。自来也有将军战,不似空中类转蓬。
两个来来往往,打了五十回合。杨宙本事与裴元庆一般,袁泾一时不能取胜。看官要知,劫营在于速战速决,拖得久了,反倒不好。袁泾见状,起了邪心。一手架住杨宙箭型枪,一手掐定口诀,一道烈火喷出。杨宙措手不及,翻身落马。苏天临见了,弃了张,赶上一刀,刺个透心凉。可怜一世英雄,真是:
万里乘云去复来,只身东海挟春雷。
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可怜杨宙一点灵魂,也回了天宫本位。张大怒道:“袁泾、苏天临,你俩个狗贼,还我兄长命来!”公主也道:“二贼,杀我皇兄,势不两立!”袁泾笑道:“苏元帅,听说你喜欢这姑娘,你就不要打,看我杀了张,捉了这小娘子!”公主大怒,照面举枪就刺,袁泾忙把棍架住。张见了,把来一个石子,神鬼惊愁。袁泾大怒道:“蛮子,你死定了!”一道白气不见,真身早飞到张头上。张上次见过殷岳死法,如何不知?早把枪一刺,穿咽喉而过。苏天临大惊,见张跳下马,取了首级。不料袁泾有不死之身,寻常兵器杀不死他。血腔里变出一个莲花,又是一个人头长上。张低头一看,手上的头早就烟消云散。
金文化冲右营,与陈再兴、吕彪接战,俱系夜间,只杀得惨惨悲风,愁云滚滚。正酣战之际,洪兰成从宇文成都后营杀进去,纵马摇鞭,只杀至粮草堆上,放起火来。好火!怎见得,有诗为证:
烈焰冲霄势更凶,金蛇万道遶空中。
烟飞卷荡三千里,烧毁行粮天助功。
话说洪兰成借胸中三昧真火,将粮草烧着,照彻天地。宇文成都正战之间,忽见火起,心中大惊,自思:“粮草被烧,大营难立。”把凤翅镏金镋架枪、挡剑,无心恋战。颖儿道:“你慌什么?侄子、外甥都去,能有多少事?”
未知安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