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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雨淋麟阁名臣画,雪卧龙庭猛将碑。
不用黄金铸侯印,尽输公子买蛾眉。
汉世频封万户侯,云台空峻谢风流。
江南不有名儒相,齿冷中原笑未休。
天风斡海怒长鲸,永固南来百万兵。
若向沧洲犹笑傲,江山虚有石头城。
花迷公子玉楼恩,镜弄佳人红粉春。
不信关山劳远戍,绮罗香外任行尘。
兵围梁殿金瓯破,火发陈宫玉树摧。
奸佞岂能惭误国,空令怀古更徘徊。
行乐最宜连夜景,太平方觉有春风。
千金尽把酬歌舞,犹胜三边赏战功。
桃芳李艳年年发,羌管蛮弦处处多。
海上应无三岛路,人间惟有一声歌。
佳人自折一枝红,把唱新词曲未终。
惟向眼前怜易落,不如抛掷任春风。
景阳楼下花钿镜,玄武湖边锦绣旗。
昔日繁华今日恨,雉媒声晚草芳时。
乱后人间尽不平,秦川花木最伤情。
无穷红艳红尘里,骤马分香散入营。
话表那斛斯政射死了翟世杰,见河中淤泥腌臜,也不取首级,竟撇下死尸,又复统兵,飞奔隋军寨前攻打。那翟世杰的亲军追赶一阵,不见了世杰,忽得见高句丽人马去了,忙来寻觅主人,寻至淤泥河内,见了主人的尸首,即放声大哭了一场。有那心眼多的,便向乡民寻块木板,放在淤泥河上面,然后将自家身子捆倒,用手向下去一扯,就将翟世杰的遗骸扯了起来。当下把枪做个支架,把盾牌做床,抬了翟世杰,抄小路回了大营。
再说成都午间闻番兵骂战,单叫翟世杰出战,心中已有五分疑虑;后来世杰出战,去不过两个时辰,就报番兵攻寨,心中大惊。一面与颖儿打退番兵,一面遣人查找世杰下落。忽闻翟世杰回营,心中大喜,亲自出寨迎接,却见世杰身中数十箭,当时五雷轰顶。呆呆站了半晌,教把世杰送入帅帐。军士不敢违背,只得把世杰遗骸送入帅帐。可怜成都:
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
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
当下成都独坐帅帐,泪流满面,黯然离座,来至世杰人前,一把攥住一箭,“咔咔”一声拔起,颤声道:“本帅东征高丽,只盼兄弟们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如今烽火连天,兄弟却在此坦腹大睡,是何道理!”颖儿与杨广在帐外见得,心中无名酸楚溢于言表。朝廷强忍悲痛,便要入帐。颖儿道:“陛下不必,容小妹先去劝解。”朝廷微微颔首,退在一旁。成都听得脚步之声,轻声道:“何事禀报?”颖儿道:“元帅乃三军之主,一旦有误,军心自乱,可算军情。”成都道:“来人!”朝廷听得,应一声:“在!”成都闻声大惊,慌得倒身下拜道:“臣不知皇上在此,请皇上重罚!”朝廷道:“平身。朕不怪你此事,只是不知你这‘来人’,却是何用?”成都闻言,长叹道:“有道是入土为安,翟兄弟征战一生,到此也该长眠九泉。”杨广道:“你是三军主帅,不该过于痛沉。翟世杰忠心朝廷,朕要追封他为正一品太保,忠义侯,依礼厚葬。”成都闻言,叩头拜谢道:“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廷看看世杰,嗟叹不已,转身出帐。颖儿见杨广怏怏而归,忙搀起成都。夫妻二人互相劝勉,如此过了一夜。
再说那斛斯政害死翟世杰,日夜梦见冤魂索命,心头大怒。四帅闻此,个个心惊,唯恐夜长梦多,齐聚大帐,商议进军。斛斯政忖道:“天山虽然地势险要,但我等八十万大军,连营四百里,多是不便。况且目下天气入夏,东瀛、突厥、契丹军士,多是水土不服,不可拖延。”遂与四帅商议,遣人下书,与隋军约好,三日后决战。杨广得书,传示诸将。成都道:“我军操练三月,自有长进,若要一战功成,还需时日。”颖儿笑道:“白将军有何计较?”白屠闻言,沉吟半晌,起身奏道:“万岁,元帅、监军,诸位将军,只消如此如此,便好办了!”杨广闻言,大喜道:“果然妙计!”
话表三日期满,斛斯政早引兵六十万,列阵相待。成都闻报,与颖儿商议,军士挨到午时,方才出战。斛斯政见隋军军容严正,心知要挫锐气,单骑出阵,厉声喝道:“南朝蛮子,有本事的出来!”高泽闻言,拍马摇抢,直取斛斯政。元帅见了,一紧长戟,接住厮杀,正是:
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珠龙;一上一下,却似半岩争食虎。斛斯政忿怒,描金戟只望顶门飞;高将军生嗔,燎原枪不离心坎刺。好手中间逞好手,红心里面夺红心。
他二人斗过多时,斛斯政见高泽手段高明,便动起杀心,念动真言,一口飞刀砍来。高泽见了,知其厉害,大叫道:“不好!”忙把枪来挡。忽然蓝光一闪,那口刀寂然不见。斛斯政大惊,急看去时,只见一支箭望彪爷飞去。彪爷一把接住,放回箭壶之中。元帅大怒道:“狗南蛮,你把本帅的飞刀偷去,还不速速归还,果然不要命了!”彪爷道:“你这狗番,打不过我兄弟,便使这等下三滥手段,不要走,吃爷爷一戟!”催开赤兔马,掌中方天画戟劈面就刺。元帅见了,念动真言,三口飞刀一齐斩来。彪爷见了,放下画戟,取过龙舌弓,三箭射来,那三口飞刀,烟消云散。彪爷把手一招,三箭自云中落下,复归箭壶。元帅见飞刀被破,怒火高烧,口中怪叫不止,催开坐骑,照面一戟砍来。早被赵靖抬手一枪,“噶啷”一声,枭在一旁。马瑜赶上一枪,照面分心刺来。元帅方才敌住赵靖,眼见马瑜枪来,大喝一声,隔开龙胆亮银枪,撤出弯刀,“叮当”一声,把这杆虎头湛金枪打在一旁。三将沙场交锋,正是:
阵面上杀气腾腾,不分南北;沙场上征云戚戚,难辨东西。描金戟锋头寒光闪烁,遮蔽星月不见明;两条枪赛过西海蛟龙,射住风云海波平。这一个保番邦掌兵权第一员大元帅,怎惧你中原两个南蛮?这两个乃扶大隋顶天立地英雄将,那怕你辽邦一个东夷?杀声连天,惊得书房中锦绣才人顿笔;呐喊之声,唬得闺阁内轻盈淑女停针。管教:东辽人马纷纷乱,顷刻沙场变血湖。
不表三将战场厮杀,再说那白屠与薛锦凤领着三千飞天军,搭起飞帆,神不知鬼不觉,悄悄上了天山。番兵眼见南朝人马从天而降,慌得魂不在身,忙报与白子樚知道。比至大兵点齐,白屠早杀入番营,白子樚大怒,拍马摇抢出阵,大喝道:“南朝蛮子,留下姓名!”白屠道:“你这狗番,杀我翟世杰兄弟,你家白屠爷爷在此,定要取你项上人头!只是爷爷枪下不死无名之鬼,你却是何人?”白子樚见是白屠,呼呼笑道:“你这厮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倒是一代名将,可惜本事不济,不是魔家对手。你只管把耳朵竖好,听听白子樚老爷的名号,也该有三分胆怯!”白屠冷笑道:“利害利害!不想无名鼠辈也敢大口成夸!”白子樚大怒,喝叫:“蛮子,魔的枪到!”插、插这一枪,望白屠劈面门挑将进去。白屠把枪架在旁首,马打冲锋过去,英雄闪背回来,二人战有三十回合,番将本事高强,白屠哪里是他对手,杀得来气喘嘘嘘,把枪一紧,望白子樚劈胸挑进去。白子樚也把枪“噶啷”一声,挠在旁手,串动手中宝枪,照着白屠面门上挑将进来。白屠大惊,忙把枪枭在旁首,掣出龙雀刀,“咔嚓”一声,枪为两段。慌得个白子樚魂不附体,回马就走。旁首一员倭将见了,心内村道:“这蛮子果然本事不济,只是手里刀利害,须得小心。”大叫道:“蛮子休走,吉田川在此!”白屠闻声,急看去时:
身高五尺,膀阔三庭,头大如斗,秃顶无眉,一双豹眼,狮子大鼻;身披乌油纸甲,赤脚踏定木屐,手中小太刀一口,寒光霍霍。
白屠见他坐下无马,冷笑不止,翻身下马,举刀就砍。倭将忙把刀一架,“啷当”一声,刀为两段。白屠道:“无能鼠辈,还有什么本事?”倭将道:“你这厮只是手里刀利害。有本事放下刀,走一路抢看看。”白屠闻言,呼呼笑道:“你这倭狗,有何枪法?”吉田川道:“你且看看!”从地上拾起一杆柳叶枪,掂量一下,却也趁手。白屠道:“也罢!”收起龙雀刀,取过梅花枪,两将交锋,双枪并举,只听:
梅花枪来叮当响,柳叶枪去迸火星。一来一往鹰转翅,一冲一撞凤翻身。
这二人战有二十回合,吉田川招架不住,却被白屠劈头梁一枪,打得脑浆迸裂,呜呼哀哉了。锦凤见番兵心怯,大喜,把兵器一挥,喝令随军散杀。忽然脑后风声一紧,锦凤大惊,忙把头一偏,一骑马贴身而过,急睁凤目看时,怎样打扮:
身高六尺五六,虎体狼腰,大眼浓眉;头戴吹反兜鍪,身披锦袍扎甲,腰束狮蛮带,足蹬豺头靴;掌中蛇矛枪,背后葫芦藏飞刀,得胜钩挂大身枪,坐下闪电白龙驹。
这厢锦凤见了,厉声喝道:“无道匹夫,只会偷袭,有何本事!”来者道:“不必多言,照爷爷枪罢!”锦凤道:“不必心急,先报个名来!”来将道:“你也不识的我,乃是百济国上将包乾坤就是!”锦凤闻言,呼呼笑道:“你这狗番,确实欠打不假!”番将大怒,把枪一招,身后一簇偏将赶上,围住锦凤厮杀:
五股叉分挑肚腹,三棱锏照打颅头,方天戟乱刺左膊,大砍刀紧斩前胸,双股剑狂劈后腮,紫金枪直望咽喉。那薛锦凤好不了当,舞动雷公钻,前遮后拦,左钩右掠,上护其身,下护其马;迎开枪,逼开剑,抬开刀,挡开戟,如何在他心上。八人战他一个,还是他骁勇些,晃动兵器,左插花,右插花,双龙入海,二凤穿花,狮子拖球,直望八人头顶上、背心、中左太阳、右勒下,当胸前当当的乱打下来,那八个偏将,架一架,七八晃;抬一抬,马退下。杀得:风去惨惨天昏暗,杀气腾腾烟雾黄。
当下锦凤独战八人,不到二十合,一个个身死人手。番将大怒,揭开葫芦,念动真言,一口飞刀直望锦凤飞来。锦凤措手不及,叫一声:“不好,今日死于此地了!”忽得白光一闪,原是那白雕舍生救主,可怜:
今日血染天山口,原来禽兽亦忠良。
那薛锦凤见此情景,心中无名怒火高烧三千丈,大叫一声,直取包乾坤。好杀:
一对南山猛虎,两条北海苍龙。龙怒时头角峥嵘,虎斗处爪牙狞恶。爪牙狞恶,似银钩不离锦毛团;头角峥嵘,如铜叶振摇金色树。翻翻复复,蛇矛枪没半米放闲;往往来来,雷公钻有千般解数。蛇矛枪当头斩下,离顶门只隔分毫;雷公钻用力刺来,望心坎微争半指。使雷公钻的壮士,威风上逼兜率寒;舞蛇矛枪的将军,怒气起如雷电发。一个是扶持社稷天王将,一个是整顿江山狻猊神。
两将交战一场,都过五十回合,锦凤大叫一声,一钻劈面打来。乾坤把枪来一架,“噶啷”一声,枪为两段,心中大惊,回马就走。各营将士心志不齐,如今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必厮杀,一发溃散。白屠大喜,就势夺了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