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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画作,属于小语种艺术,偏冷。
无论是东南亚,还是欧美,东瀛画作并不受欢迎。再加上日系艺术品的外流情况不严重,因此,东瀛画作在鲜有在拍卖会上卖出天价的先例。
三十万美元,购进这两幅扇屏,究竟值不值?
三人默默的思考这一问题。
一楼宴会厅的隔间中,亮着整个厅中唯一的一盏灯火。
那对可恶的叔侄,已经带着三菱银行的支票,早已离开。
三人心知肚明,这对叔侄就是来设套的,可是……
坐在隔间上首的坂本五郎,面色沉郁,又夹有一丝欣喜,表情失落中又带有一点欣慰。
元济生坐在坂本的右侧,嗒嗒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坂本君,该休息了!您的身体……”
金克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或许劝慰这个词不合适,又没有上当,何来安慰?
可没上当,为何又沮丧?盖因他们三人都有种感觉,买贵了!
坂本五郎目光再度从面前的两扇屏风上扫过,扶着桌子站起来,嘴中念叨两句,“佳品,就是贵的!”
金克成连忙顺着坂本五郎的话语说下去。
“是啊!坂本先生,这件曾我萧白的扇屏,是他作品中的精品,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况且……如果真的从作者的身世角度去挖掘商业价值,这笔买卖,您赚了!”
从艺术研究及回收角度,值!但从现在的市场评估价来看,巨亏!
十二年前,同样是坂本五郎,从札幌悟勾家中收取的酒井抱一的二折扇屏风,不过花去他区区八千美元,次年转让给広(音广)田松繁,也不过一万五千美元。
最最重要的是,三人都有一种挫败感!在来宵夜之前,三人得出的应对之策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我们看热闹,坚决不上当。
可是,在看过曾我萧白的作品后,又听到那个胖子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三人都认为,这两幅扇屏,值这个价格。坂本五郎更认为,以自己的运作能力,将这两幅曾我萧白的仕女图扇屏运回东京后,一定能加倍赚回来利润!
当那对叔侄离开之后,金克成恭维坂本五郎,再一次刷新东瀛画作在世界上的交易价格记录时,坂本五郎这才豁然清醒,自己买来的画作,要比去年交易的画在六扇折叠屏风上的《唐狮子图》,价格超过十一万,美元!
那可是狩野永德的杰作,六扇屏,保存完好。
眼前的是曾我萧白画作,双屏扇,扇屏外框有损。
曾我萧白能和狩野永德比吗?显然不能!
这两扇屏能和六扇屏比吗?依旧不能!
古董交易就不能比,一比较就糟心!所以……三人在宴会厅,沉郁许久!
“克成君,帮我收拾这两扇屏,拜托仔细点!”
事已至此,坂本五郎又能怎样?谁让自己的贪欲,被人成功的诱发?他圈圈手,示意金克成帮忙。
“元桑,我还有件事情拜托!”他又对元济生半鞠躬道。
“坂本大师,有事情尽管说!”元济生连忙回礼。
“这件屏风我想押后两三年面世,还请元桑帮忙守住今晚交易的秘密。”
这是坂本五郎想到的最好处理办法,押后两年面世。其一是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组织“桃李会”和“不言斋”的人,研究曾我萧白的身世;其二,两年的时间,会冲淡三十万美元的超高收购价给人的震撼。
这扇屏风,还真的给坂本五郎运作成功。五年后,这双屏扇在东瀛和中华文化圈引起巨大轰动。最后结果卢灿也没能料想到——它以六十七万美元,被台岛一位自诩明太祖后裔的台岛企业家购回台北珍藏。
因果循环,这扇屏风再度与卢灿发生不大不小的纠葛。
总之,这次交易,坂本五郎最终也没有亏。
那亏的是谁?
呵呵,不知道,反正最后购买回去的那位朱姓企业家也挺高兴。
……………………
早餐时,郑光荣和卢灿这对叔侄,再度遇到坂本五郎一行,双方谈笑风生,但谁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交易。
“那老鬼子确实够深沉的!”双方各奔东西后,郑光荣感慨道。
坂本五郎能成名许久,并最终成为东瀛民间华夏古董收藏第一人,其忍性,让人击节赞叹。
卢灿看着坂本五郎的身影,嘴中突然冒出,“郑叔,我感觉,这人我们还会有交集。”
“以后离他远着点!昨晚肯定回过神来,现在指不定在琢磨着怎么报复我们呢?”郑光荣连忙叮嘱。
卢灿倒不这么认为,坂本五郎不会浅薄到立即想办法报复,但过段时间后,还真不好说。他点点头,接受郑叔的叮嘱。
“你今天还不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店面?”郑光荣问道。
卢灿挠挠头,笑得有些尴尬,“郑叔,我昨天就跑了一家,今天还想沿着八德路往东溜达着看看。”
郑光荣挥挥手,再度叮嘱道,“也行!可是别……”
原本想要叮嘱一句别乱花钱,可是一想这小子赚钱也快啊!昨晚两扇屏风,将白天所有的花费都赚回来,还能剩下不少。
有些颓然的摆摆手,“去吧,主意安全!阿忠,你盯紧着点!”
谢绝孙培新准备开车送的好意,卢灿再次掏了两百新台币给前台小姑娘,那小姑娘立即乐呵呵的去找同事,为卢灿和丁一忠,借来两辆弯杠女士自行车。
两人骑着车子,沿着昨天的路径,再度经过思源斋。卢灿向里面看了眼,也不知道楚臣要是得知那两扇推拉门,被卖出三十万美元,他心底该怎么想?
不过,既然是老古董铺子,想必也有被人捡漏的准备吧。
对楚臣和思源斋,卢灿印象很好。
昨天的卢灿,甚至一度有想法,聘请楚臣去担纲虎园博物馆的副馆长,负责博物馆的经营,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楚家在古董行中,底蕴相当身后,对方未必会愿意。
自己的虎园博物馆,才刚刚定地址起牌照,重新装修、安保设置、装馆等等一系列的繁琐工作,都还没开始,要想正式开门营业,最少还需要一年半时间。
不急,自己有时间寻摸更合适的经营人物。至于福伯,可以担任馆长,负责拍品的鉴定、维护、包养、修缮以及展品引进,但想要靠福伯将这家博物馆运营盈利,那不现实。
思源斋在八德路四段,卢灿很快骑着自行车,一路瞎看,穿过两个路口,来到八德路二段,这里已经进入台北艺术品交易的中心区。
“阿忠,我们走着过去!”
街口刚好有个自行车停车棚,卢灿甩鞍下马,和丁一忠两人,将自行车锁在车棚中,顺手塞给看车老大爷两元新台币。
人流量很大,穿着算不上新潮,此时的台北经济,尚不算很好。偶有几个喇叭裤、长卷发的青年男女,已经算是潮流人物。
卢灿感觉,这里和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内陆城市,如出一辙。
街上充斥了凤飞飞那甜美的歌声。此时,她的经典神曲《玫瑰玫瑰我爱你》正风靡港台东南亚,即便是歌后郑丽君,也要退避三舍。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听着熟悉的老歌旋律,卢灿忍不住跟着哼了两句。他的唱腔和磁带中唱法略有不同,是后世郁可唯版本,加了相当的嘻哈乃至爵士的味道。
“卢少,您这歌唱的不错啊。”跟在后面的丁一忠笑着奉承一句。
“唱歌?”卢灿连连摇头,“我就随便哼哼,真要拿起麦克,走八板的调。”
两人聊着闲天,向八德路中华商场方向走去。
“卢少,那有一家,要不要进去看看?”
卢灿顺着丁一忠手指看去,右侧前方的商场底层,挂着一幅铜艺招牌,“觚品堂”。
觚是商周酒器,看来这家古董铺子,卖得是金属器。
在香江,纯粹的金属器店铺很少。因为无论是佛像、佛头还是鼎卣之类的青铜器,来源少,假货多,一般没人敢开纯粹的金属器店铺,基本上都会搭带着卖石雕、壁刻、奇石或者武器、钱币之类的。
不知这家,是不是纯粹的金属器店铺?
卢灿带快脚步,直接奔着“觚品堂”而去。
即将抵达觚品堂,它右侧一家店面中,突然有人端出一盆水,泼在店面前的地上。
“啊呦喂!”卢灿猛然一个跃起,依然没能躲过。
他冲得急,那盆水虽然没有直接泼在身上,但水花溅起的泥浆,让他两条小腿还有大裤衩上布满了泥点!
“我靠,这是招谁惹谁了?”卢灿低头看着沾满泥巴的腿、鞋子,还有西服短裤的腿部,恼怒的嘀咕一句。
“你这人长眼睛了吗?瞎了不是?”丁一忠冲上前,指着那位泼水人/大骂。
卢灿一抬头,嚯,认识,连忙一把抓住丁一忠,“行了,乱嚷嚷什么?”
他有抬头和泼水之人点头招呼,“裴哥?这是您家店面?”
“咦?卢少东家?您怎么来台北了?”
那人原本还想着和丁一忠争一句,见到卢灿问话,连忙将手中的塑料盆扔到一遍,搓着手尴尬的说道,“刚才是我的不小心,没注意人呢。快进来坐坐,弄点水洗洗。”
卢灿抬头看了眼店铺,店面叫东岭耗材,是卖办公耗材的,应该是装修不久。
“裴哥,您眼光不错啊,这地段,卖耗材生意准好。”卢灿跟着他走进店面。
店铺很小,也不过十来平米,堆满各种办公耗材。
“嗨,您坐!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裴东岭没来得及回话,擦了张椅子,塞给卢灿,又急匆匆去隔帘后的内间取毛巾。
卢灿抬头瞅瞅,正面墙上,贴着簇新的营业证。
看着上面“裴东岭”三个字,卢灿的脑海中忽然滑过一道闪电!
裴?在桂林换走《夏山图》的师门北宗作伪高手,貌似就姓裴!
裴?自己在裴东岭父子手中购买的沈子澈的茶壶,那方茶壶明显就是师门前辈的仿作,而裴东岭父子声称,这是他家祖传的!
师门北宗制壶高手,上范家庄斗壶……
卢灿感觉有一层面纱,正在被自己揭开。这裴东岭家,很可能与师门有着相当的渊源!
甚至,裴东岭的爷爷,极有可能是师门北宗除了张博驹之外的另一尊大拿!
可是……裴家应该不至于如此窘迫吧?
此裴彼裴,究竟是不是一人?卢灿挠挠眉心,有点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