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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勃朗大道,利摩日的主干大道。
这条大道的命名,来自于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历史学家路易勃朗的名字。
之所以用他的名字来命名,是因为路易勃朗提倡“无竞争合作”——他说﹐对人民而言﹐竞争是一种毁灭性的制度﹐是拍卖劳动﹐迫使劳动者互相歼灭。
利摩日市民/主要职业为农业,他们非常喜欢这一观点。于是在1918年路易勃朗病逝三十周年纪念活动上,全体市民投票,以他的名字来作为城市主干道的名称。
没有竞争的社会,会有进步吗?
法国人的思维,很难理解。
不过,这条城市主干道,修建的确实漂亮。
沿着维埃纳河右岸,曲折向前。一侧是清雅幽碧的河水,一侧是古意盎然的法国建筑,时不时从身边踢踏而过的马车,倘佯在其中,仿佛游荡在中世纪。
整个城市,机动车辆并不多,自行车和四轮马车,在这里大行其道。
卢灿三人住宿的宾馆在利摩日一区,路易勃朗大道十八号,叫“开普敦假日酒店”。鬼知道它怎么叫这么个名称?
酒店还提供自行车出租服务——每车每天只需要五法郎,很便宜。
三人在入住之后,时间还早,刚过下午三点,便租借自行车,沿着维埃纳河畔骑行。三人中,只有卢灿突击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法语,会点简单对话,阿希与陈晓典型的睁眼瞎,连在河畔咖啡厅要杯咖啡都需要卢灿亲自上阵。
“卢少,要不…找个翻译?”陈晓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搅拌着咖啡问道。
这次纳徳轩珠宝来巴黎参展,带了三个法语翻译,田乐群确实说拨一个过来,但卢灿自我感觉不错,拒绝了。
现在看来,很失策——利穆赞大区的法语,方言俗语非常多,与巴黎的标准法语差别很大。比如标准法语“两杯咖啡”在巴黎时的发音为“督咖啡”,但在利摩日的发音就类似于“瑞督咖啡”——在数量词前面加上当地的语气词,很难懂。
“我问问老板,利摩日有没有华人或者翻译学院。”在事实面前,卢灿也不再逞强,毕竟,后面还需要进行商务谈判,真的因为沟通问题被耽搁,就有些得不偿失。
连比划带猜,卢灿终于从河畔咖啡店伙计口中得知,这条街上,竟然真的有华人,而且还开了一家华人瓷器行。
“走,我们去看看!”欣闻异乡有同乡,卢灿挥手,三人再度出发。
位置有些偏,卢灿等人推车登上一座小山坡,一座四四方方的法式庭院,卧在坡顶。建筑面积不大,但周围植被不错,绿荫环绕。其标牌是竖行立于店面右侧,上面用法文写着“运通瓷工艺品专销”。
嗯?他们竟然还有自己的瓷窑?
标牌旁边有一行小字“来自瓷器王国的祖传制瓷工艺”。这就是说,他们瓷器厂的核心技术,来自华夏。
法国人学习烧造景德镇瓷器应归功于一位汉名为殷弘绪的法国传教士。他在清康熙年间来到中国,并在景德镇居住了7年。他把景德镇瓷器的制造方法,系统而完整地介绍到了欧洲。利摩日当地匠人,在他的基础上,开发出属于自己特色的制瓷技术。
“运通?”卢灿看了看竖幅牌匾,现在的利摩日制瓷企业中,最出名的是“哈维兰工场”和“柏图工厂”。还真的没听说过运通工厂,估计生意一般,过几年也就关张了。
法国利摩日被成为欧洲的“瓷都”,正是因为其盛产高岭土,但在九十年代中后期,这里的优质高岭土基本被挖掘一空。再成品,全部采用泥土配方或者从外地采买高岭土,这也使得法国瓷器,成本居高不下。
“走,我们进去路克路克!”卢灿对阿希笑了笑,两人推开彩色玻璃门,走进内厅。
与后世内陆瓷器店恨不得将所有地方全都摆上瓷器不同,在利摩日,即便是瓷器专卖店,所呈现的展品也不会太多。他们认为,瓷器是尊贵的,高价值的鉴赏品,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也许,正是这种态度,决定了欧洲皇家瓷器始终坐在瓷器行业的顶端。
厅不大,到照壁处,也只有三十平米。围绕着左右侧壁半圆形的柱子,摆设着两条弧形柜台,正厅中则是一个九平米的组合柜,上面摆放着几套瓷器。再往后,靠照壁位置,就是收银台。
每一件瓷器,都用玻璃罩扣好,内打灯,灯光照在瓷器上,熠熠生辉。
卢灿走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黑发女人,从收银台后面探头看了眼,又低头忙自己的去了。啧啧,这家店,和当初纳徳轩萧条时有一拼。
华人店铺?刚才那女人虽然是黑发,但怎么看都不像华人。在欧洲,黑发占比能超过百分之四十。
卢灿没急着上前攀谈,将眼光落在四周的柜台上。
左侧一面的柜台上,摆放着茶碗、茶杯、茶壶、茶盘等饮具。这一侧的瓷器,是典型的利摩日风格——金漆绘瓷。
金漆绘瓷工艺最早发明者是路易十六皇室经营的皇家瓷器工厂,属于皇室专享的制瓷秘技,其特色是用金漆诠释皇室的奢华贵气,通过色彩丰富的颜料,彩绘画片,进行二次低温复烧。
金漆绘瓷不仅煌煌大气,其画面感很贴近油画的质地,是法国瓷器最具代表性技法。
随着柏图家族购买了皇家瓷器工厂后,一批制瓷师傅出走,将这种工艺传播开来。现在,法国很多瓷器厂都可以生产质量上成的金漆绘瓷。
其实,相比华夏的釉上彩、釉下彩、蘸彩、点彩等工艺,金漆绘瓷还真算不上高难度的制瓷技艺,但没办法,谁让欧洲王室就喜欢这种调调?
隔着橱窗,卢灿仔细看了看。对阿希点点头,这家运通瓷器,在金漆绘瓷方面的技艺还是不错的。
对欧洲瓷器,阿希不是很在行,很谦虚的询问卢灿,其制作技术要点。
卢灿也没什么藏私的,一一点名,说给他听。
金漆绘瓷一般用在生活瓷小件上,其瓷胎本身要求非常薄、透,白胎底无瑕疵,金漆和彩绘的对比效果才明显,其包边包底的金粉颗粒一定要细密匀称。
利摩日的另一大特色瓷器就是“白瓷烛杯”——白坯白釉,杯身有凹凸不平的纹刻。
如果在杯内部点上蜡烛,杯壁较薄的地方,可以映出光影,而这种刻纹就可以通过烛光展现一幅幅精美的图案。
这种白瓷烛杯工艺并不单单用作茶杯,很多也用做灯罩、遮光盘等鉴赏品。
算是法国瓷器中的绝活之一。
“其实和内陆前些年制作的水点桃花相比,他们还差点。”卢灿称赞一番后,不经意冒出一句贬语
“哦?内陆的制瓷工艺水平还能维持这么高的水准?”阿希立即来了兴趣,问道。
当然有!可别小瞧十亿人民的潜力。
卢灿说的是红色官窑湘省醴陵陶瓷以及大名鼎鼎的“7501毛瓷”。
醴陵陶瓷所研制的“双面釉下五彩月季”以及景德镇所产的“水点桃花”,都有着“烛影摇红艳、灯下五彩生”的视觉效果。
那是真正的制瓷工艺,可不是利摩日这边只是简单的利用杯壁厚薄不同所形成的光影效果,所能比拟的。
“真正的瓷器工艺,还是在中国!”听完卢灿的描述,阿希神往的感慨道。
“真有这么厉害?!”
卢灿正和阿希聊着内陆的制瓷工艺,柜台后面那位黑发法国女人站起身来,语气中多了三分感慨,七分质疑。
感情她一直在柜台后面听着卢灿两人的谈话呢。
不对!卢灿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法国女人怎么听得懂汉语?刚才自己和阿希对话,一直用汉语的。
见卢灿的眼神有些不太愉悦,那女人低头致意,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并非存心偷听两位谈话。我父亲是中国人,我幼年长在中国,所以能听懂一些中国话。可是……”
那女人摊摊手,眉头上扬,很无奈的说道,“可是我父亲没有教过我中国话,所以……”
感情她能听懂,但不会说。
“令尊大人在吗?”
合着这还真是一家华人瓷器店,卢灿没去计较这女人的偷听,问道。
这位店老板耸耸肩,“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去见上帝了。”
嗯?这女人说话很有意思,对父亲的去世,似乎并不太在意。
“我想……寻求一名法语翻译,不知你有没有合适的推荐?”卢灿自动过滤那些不必要的信息,切入此次来这家店的正题。
“翻译?”那女人一愣,很快问道,“日薪多少?”
“看能力,如果能力不错,可以考虑每天五百法郎。”
“那你看我怎么样?”那女人对卢灿挤挤眼,眼神中多了一丝勾/引的魅/惑。
这个黑发白肤的女人,相貌中等,从柜台上方露出的上半身来看,身材也不错,不过,这不是卢灿的菜。他笑着回答,“可你……不会汉语。”
“可是我会英语啊。我是美国加利福利亚商学院毕业,应该对你的工作有帮助。另外,我有车,可以兼职司机,不过……每天的费用不低于一千法郎,含车租。”
那黑发蓝眸的女人,飘然从柜台中走出。黑色短裙,修长的大腿,齐耳黑发,蓝色眸子,白皙的皮肤,混血让她没有传统欧洲女人老得那么快,三十岁出头,确实有料。
还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OK,成交。”卢灿很快决定下来,向她伸手。
“哦,上帝,该死的店面,终于有了点进项!”那女人连忙伸手握了握,也不避讳卢灿三人,高兴的抱怨道。
直率的可爱。
“老板贵姓?”她意思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换个话题。
“卢,你叫我维文就可以。”卢灿答道。
“哦,我的上帝!”那女人忽然捂着胸口,惊叹起来。
“我父亲也姓卢,这么说,我们是同……”那女人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词汇。
“同宗!”
“对对,是同宗!”那女人再次伸手,笑容满面的拍了拍手掌,“我父亲姓卢,卢芹斋,古董商人。”
“谁?”这次轮到卢灿惊愕。
“卢……卢芹斋。怎么……你听说过?”那女人疑惑的问道。
何止是听过!
民/国时期,国际著名的文物贩子、大古董商,将许多国宝级的文物贩卖至国外,包括中国艺术史上最伟大的杰作之一,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和“拳毛騧”青石浮雕。
另外,这女人还真的没说错——两人是同宗。
湖州卢氏与新会卢氏同出一枝——会稽山卢氏,而会稽山卢氏是北宋末年,从北方范阳卢氏迁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