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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的不止罗家,前来见证的缅北十三大家族代表,同样议论纷纷。
让一位尚未满十八岁的年轻人参与如此重大的赌石活动?
杨家这是孤注一掷还是彻底放弃?
即便他是香江传奇翡翠王王鼎新的弟子,那又能怎样?难不成他从娘胎中就开始学赌石?是惊世天才?
上午十点,缅北矿务总公司与娃达公司,第四场赌石活动正式开始。
由于这里泥浆较深,每一位赌石师傅,可以有两名帮手。帮手只能负责翻动、搬运毛料,不允许开口说话。
王大柱推着手推车,车内放置一块帆布,用来遮盖选择好的赌石。杨怡拎着塑料水桶,里面装满清水,跟在卢灿身后。
五月,缅甸已经进入雨季,这里已经足够湿热。卢灿穿着长筒胶鞋,带着芦苇编织的草帽,一脚踏进泥浆中,便感觉地面一股沉闷的湿气,扑面而来。
卢灿咧咧嘴,昨天一下午再加晚上,自己还是没能适应这种泥浆中看毛料的环境。刚才杨季东说自己年轻,精力比率东来旺盛,呵呵,这话还真不好说,自己可没有率东来在矿口摔打二十年的经验。
率东来也带人下水了。
他犹自不太相信,今天和自己对赌的,竟然是王鼎新的后辈?这个年轻人真的有王鼎新的赌石水平了?
抬头看了另一边,那年轻人已经低头选石,很专注。
率东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卢灿选毛料:掌心贴在石皮上,顺着石纹向周围扩散;看松花和蟒纹时,一只眼微闭,用单眼感受光线折射效果;
他的手法有些熟悉!
率东来愣住了,他甚至停住脚步,直勾勾的看着卢灿选石。
这小子的选毛料手法,与自己的手法,如同一辙!
这TM怎么回事?这是巧合还是……?
难道那位道长,还有其他传人?王鼎新是那位道长的传人?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
率东来,出生于闽南泉州南安。
南安县出了个大人物——黄奕住老先生,是闽南商人的骄傲,他南下印尼,不到十年时间成为印尼首富及东南亚糖王。老先生最信任的人,总是自己的乡族,吸引最多的股本,也是乡资,他很快成为闽南最大的商帮代理人。
那年自己十四岁,为家境所迫,主动报名,成为黄奕住老先生家族的一位跟随。
很幸运,自己被分到黄家二少爷黄浴沂身边做长随。
那应该是二十年代的事情,黄浴沂正帮父亲筹备中南银行,于是率东来便随着他北上南下,闯荡江湖。
黄浴沂二少爷嗜好赌玛瑙,每次去京城,总要走一趟报国寺——当时那里是京城最大的玛瑙赌石基地,当然,也是最大的书市。
自己也是从那里开始,第一次接触到赌石——玛瑙原石。
和翡翠、和田玉一样,由于很多玛瑙原石的外面有一层风化皮包裹着,无法知道其内在好坏,须切割后才能知道质量,所以直接购买玛瑙原石,也属于“賭石”。
第一次接触,便深深的沉迷于剥开丑陋的石皮,露出绚丽的内在,让人心跳急速加快的赌石活动。
那时自己年纪小,嘴甜腿勤快,很快报国寺玛瑙市场便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小赌石迷。
当时,报国寺玛瑙市场,会经常出没一位三十来岁的道士。不怎么记得他的驻守道观在哪儿?似乎是京东紫檀宫,还是京西白云观?记不清晰了。
这位道士的赌石手法很牛,也很低调——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解玛瑙原石。
偶然机会,被自己撞破他正在解石。
也不知是出于封口,还是真的喜欢自己,那道士在解石时,传授了几招赌石技巧——也就是自己现在领悟的观皮赌石法。
后来?
后来的回忆有些苦涩。
痴迷于赌玛瑙原石,最终被黄家开除。在一次赌玛瑙原石中,垮的很彻底,欠下几百大洋的外债,不得不远走他乡,直接躲避到缅北,开始自己长达四十多年的缅北赌石生涯。
“率大师?率大师?”见他发愣很久,他的助手连忙推推他,低声喊道。
回过神来的率东来,有几分茫然。骤然回神,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处?
哦,还得要赌石。
再回头看看那位年轻人,他的手推车中已经放置了三块赌石。
得,自己得加快进度,这一愣神,浪费十分钟时间了。
他选择的是昨晚卢灿走的那一侧,让卢灿纠结良久的那块黑乌沙,很快跳进他的眼帘。
这是一块好料!率东来第一时间就有了不错的印象。
尽管光线很足,他还是打开激光手电,将露出的那一部分松花、蟒纹及石皮纹,都细细看了一遍。点点头后,他用右掌掌心贴在石皮上,轻轻摩/挲。
感觉好极了!
松花露出部位,翠绿可人。
这是一块最起码能达到苹果绿的老坑玻璃种,内部玉质小不了。
他将手从缝隙处探入,继续摩/挲,掌心也达到昨夜卢灿发现的牛毛绺的地方,可惜的是,这里被卢灿搓揉的很细腻的泥浆糊住,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石纹的皱褶及枯燥感。
矿口毛料上沾有一块泥巴,这很正常。
率东来也没在意,拍拍手掌上的泥浆,他点点头,示意罗家的帮手,将这块毛料搬出来。
那两位搬动毛料的家伙,好死不死将石料竖着放进小推车中,那块被泥浆粘住的牛毛绺,又一次被压在底部。
率东来的检查很认真,用水瓢舀了一瓢清水,从上往下淋。
阳光下,这块黑乌沙黝黑发亮,皮质油性非常足。松花是柏枝松花,典型的有色松花。蟒纹是色带蟒,自身带有绿色,由上至下的缠绕一周。
苹果绿、玻璃种、大约有二十公斤玉料!典型的大料!
率东来觉得自己的手气是不是太好了?
第一块料子就是获胜的保证,这不是纯粹的碾压吗?
率东来跳坑了!
他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这块料子全部价值会超过四百万美元,还不能赢,那小子就逆天了!
抬头看了看手腕,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嘛,找找下午的备用料。
卢灿还真的没注意到率东来跳坑——昨晚的行为只是他的下意识举措,没想到还真的起到作用!这算是意外之喜?
他已经将昨晚看好的三块价值最高的毛料,全部选中,放在车中。
这三块毛料,加起来二百多公斤。泥浆中,杨怡和王大柱,推得很辛苦,可还是跟在卢灿身后。
卢灿今天观察的重点放在底层,也就是被泥浆水浸没一半的底层毛料。
说实话,看泥浆料,确实很烦,黄泥水遮盖了太多毛料特征,譬如癣,基本上看不出来。
他还是伸手探入泥水中,逐个抚摸着被水淹没的毛料表皮。这种触感很奇怪,滑腻腻,很柔和,但又因为夹杂有泥沙,搓起来有点硌手。
细细感觉,和摸干料的感受完全不同。
一直到杨怡推推他,卢灿才站起身来。
原来裁判席位上有人吹口哨,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裁判这是在催促两人赶紧决定,用那一块毛料参加第四轮赌石。
卢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率东来,他的手推车上盖着帆布,看不清楚。身边的王大柱对他捏捏拳头,表情兴奋。
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柱又指了指昨晚四人看到的第一块毛料处。
卢灿呵呵直乐,自己下意识的作为,竟然真的让率东来跳坑?
这也太意外了。
率东来一共选择了两块,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保证胜率,将那块黑乌沙放在车上,推向解石区。他准备用这块巨型玻璃种,好好教训那王鼎新的弟子。
杨家的观战帐篷中,亚昆突然一挥手臂,兴奋的站起身来。杨天和与杨季东坐在他身边,两人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亚昆?”杨天和此时也非常紧张,虽然已经知道卢灿赌石很牛,但没有最终结果之前,他依然放心不下。奈何,率东来在前三场的气势太盛,死死压制高世杰一筹。
亚昆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两句。
“真的?你们看清楚了?!”杨天和闻言,面色惊喜,猛地站起身来。
“当然,昨晚我们还将这块毛料翻过来,我亲眼看到那牛毛绺。”亚昆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又将卢灿用掌心泥糊住那块小绺的事情说了遍。
“好!好!这小子,还真是鬼机灵!”杨天和一拳击掌,在自家帐篷中度起步来。他要想想,看如何将这必胜一局的利益最大化——就像两年前他利用王鼎新找到黑色曼陀罗,一举拿下两标一样。
“怎么回事?”杨季东也被两人的行为勾起好奇心,问道。
杨天和在低头琢磨心事,亚昆再度将有关这块毛料的情况,和杨季东说了一遍。
好消息,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牛毛绺的危害,杨季东很清楚。举个例子,就像一颗钉子钉入玻璃制品中,也许表面看起来还很完整,但钉子所在周边,全部碎裂,根本就不能用。
牛毛绺,就像这块毛料上的钉子。
杨季东老成,他打断杨天和的沉思,“天和,当务之急是赶紧盖料。”
杨天和一惊,连忙点头,吩咐亚昆两句,让他去找裁判施压。
所谓盖料,就是让裁判确定双方不再换赌石,裁判会用帆布将料子盖上,不让人观看。
这规则起源于赌石博彩——在缅甸,有很多人会在别人对赌时,采用场外博彩的形式,参与输赢竞猜赌博。裁判会将料子盖起来,双方可以随意下注。
赌石博彩也是缅甸赌石文化中非常重要一部分。
卢灿选择的同样是黑沙皮,毛料要比率东来这块稍微小一点,五十多公斤。
他推断这块黑乌沙是玻璃种菠菜绿,内部玉质结构型制很规整,像一条圆棒,这种型态非常好取手镯料。手镯料的多少,是评估翡翠明料价值的最直接标准。
十五公斤菠菜绿的玻璃种,棒型,能取出至少四十幅宽镯。如果加上牌料和珠料,这块毛料价值不会低于三百五十万美元。
他和率东来的推车,一同进场,双方都笑了笑。
很快,有裁判过来,让两人再度确认后,便匆匆盖上帆布。
率东来精于矿场赌石,裁判此举明显有些着急。
他看了眼裁判,最后摇摇头没有提出疑义。
这一轮,他彻底掉入坑中,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