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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明晚三更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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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卫如言那里的时候,卫如言果然还在生气。钱如意也不解释,悄悄将她的梳妆盒打开,将那璎珞放了进去。

    而后她爬到床上,准备睡觉。因为她那个孱弱的身体,几乎每天都被累得七荤八素,东倒西歪。卫如言见了,沉着脸色骂丫头:“你见你们的如意姑奶奶回来了,还不快写伺候她沐浴更衣。好让她歇好了,睡饱了,再跑去给别人家当长工扛活去。”

    钱如意勉强爬起身子:“饶了我吧。我都快累死了。你好歹心疼我一下。就让我这么睡吧。而且,我也没有跑去别人家里扛活儿,所不过还是在你的锅里忙活。”

    “我可受用不起,不知哪天,你就把我给杀了。”

    钱如意疲惫的合上眼皮:“那我也得能打得过你。”

    卫如言气极,上来拉扯她:“如意,你个没良心的。你是那头的?知道我和她是仇人,还跑去帮她,是要成心气死我,你好做大老婆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钱如意翻个身,急着睡觉。

    卫如言不依不饶:“你别以为你巴结了她,就能如意。除非我进不了门儿呢,不然有我在一天,你也别想越过我去。”

    钱如意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只好起身道:“你都说的什么胡话?今天疯了一个凝翠,又要疯一个你么?我只是来陪你的,你愿意嫁谁嫁谁去,愿意做大老婆,还是做小老婆都由得你,拉扯我做什么?”

    卫如言顿时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你知道什么?”钱如意也有些急了:“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你只知道你和慧雅郡主是仇人,让你去问你三哥,你又不肯。那你知不知道,就算慧雅郡主真的杀了你母亲,在外人看来,她现在还是你爹的媳妇儿,就是你的后娘。你们是一家子的。”

    “你才和她一家子。”

    钱如意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卫如言都听不进去。她也不费那劲去解释,说道:“你恨慧雅郡主,恨了二十多年,除了让自己受尽委屈,还得到什么了?我也不是说要你宽宏大度到去原谅仇人。这种事换成我,我也做不到。我只问你,你这次回来是做什么的?眼下什么最重要?”

    卫如言一梗,她自然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回来,但她也只是个血肉凡人,遇到仇人这个话题,那面被仇恨蒙蔽了心窍,变的尖酸刻薄,甚至狠毒起来。

    听了钱如意的话,她这才稍稍平复下来:“这和你去她那里有什么关系?”

    钱如意道:“慧雅郡主的状态,你难道没有看到吗?她那个样子,憔悴的似乎风一吹就倒。如果她熬不住,死了。你要怎么办?”

    卫如言张口结舌。

    钱如意说的没错,慧雅郡主是卫如言名义上的母亲。如果慧雅郡主死了,按照惯例,卫如言这个女儿是要守孝的。慧雅郡主身后无儿无女,只有卫如言一个,这样一来,卫如言不但要守孝,最少都要守够三年。她已经二十多了,再守三年,就歇了嫁人的心吧。至少,想嫁周玉郎这样的单身钻石王老五是不可能得了。充其量给人做填房,弄不好,继子、继女都比她还大。

    但她如何能够甘心,自己的好姐妹老往仇人那里跑呢?

    钱如意倒是坦荡:“当然了,我去帮慧雅郡主,并不全为了这个。你也知道,我这人什么都好,就一样不好,心软。慧雅郡主那样可怜,又请求到我头上,我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卫如言冷声道:“她是郡主,一年光朝廷的封赏都吃喝不尽,又有许多奴婢使唤,如何就显出你了?”

    “那你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我不也来和你作伴了么?”

    “这能一样吗?我们自小就认识的。”

    这时,房门哐当一声,凝翠从外头带着风冲进来:“姑娘,我回来了。”

    卫如言被吓了一跳,责怪道:“你干什么?”

    凝翠言语错乱道:“你不知道,如言小姐,我家夫人。那个世子……”可惜她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个一二三。

    钱如意替她解释:“你拿了那件什么甲回去,你家夫人看了,高兴坏了是不是?”

    “是,那叫金丝软甲,是一件了不起的宝物,穿上它,刀枪不入……”

    钱如意道:“你都说过了。”

    凝翠道:“如言小姐不是不知道吗?我说给她听一听。我家夫人高兴坏了,我家世子也高兴坏了。说赶紧给侯爷送去,侯爷在边关,刀剑无眼,有了这宝衣,还能放心一些。”

    “什么金丝软甲?”

    钱如意道:“就是一件用金色丝线编制的褂子。”

    凝翠连连摇头:“不对,不对。那不是一般的金丝……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丝,反正可结实了。再锋利的刀剑都砍不透。我小时候,常听我爹提起那宝衣,也见过夫人画的宝衣图,所以认得。那可是我们家传的宝贝。只是不知道侯爷怎么给弄丢的。”

    卫如言好奇道:“那又是在哪里找到的呢?”

    “在郡主那里啊。”凝翠高兴懵了,压根儿就忘了卫如言和慧雅郡主有仇这件事。

    卫如言这次倒是没有立刻就恼起来,而是追问道:“怎么就落到了慧雅郡主那里了呢?”

    凝翠两手一摊:“这个我可不知道。”

    卫如言冷笑一声:“定是她强取豪夺来的。”

    凝翠这才想起,卫如言和慧雅郡主有仇的。

    钱如意这会儿早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窗子开着,月色照进屋内,洒下一片银辉。这本该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晚,隔窗看一看月色也是一种享受,可下一刻钱如意就大吃一惊,第一时间张口就要尖叫起来。窗外直挺挺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黑影一晃,一只手将她的嘴巴捂住,如水明眸中尽是寒意,吓得钱如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就有些不敢睁眼了。

    因为她闻到了酒味,浓烈的酒味。

    卫如言是不会喝酒的。

    就在她决定装死的时候,下巴忽然被人捏住强硬的灌了一口烈酒进口。呛的她顿时剧烈咳嗽起来,这下是彻底装不下去了。她心想,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临死前做一次英雄好汉。于是准备一过做气翻身坐起来。这一翻身不要紧,直接从空中落了下去,吓得她大叫一声,手舞足蹈。那酝酿了半天的可怜气节,霎时间就被吓得烟消云散。

    就在钱如意以为自己小命休矣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伸出来,一把抄住她的腰肢,将她拉回了树上。没错,她现在处身之地,是可以不知道多高的老槐树。旁边坐着一身红衣,脸白如纸的胡大朗。

    这个时候的胡大朗,像洗去铅华的画皮,满脸惨白,除了那一双眼睛之外,眉毛和鼻子、嘴巴几乎都淡的,和惨白的面皮融为了一体。

    他白就白吧,还穿着一身浓重的血色一般的红衣,怎么看,怎么像深夜里索命的饿鬼。

    钱如意生怕自己在掉下去,四肢紧紧缠着树杆,望着胡大朗:“你干嘛抓我?”她本来挺怕胡大朗的,这会儿更怕了。

    胡大朗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不答反问:“这酒怎么样?”

    钱如意砸了砸嘴:“还行。”

    “还行?”胡大朗眼睛一挑:“好大的口气。这可是九州四海,最烈的酒。”

    钱如意实话实说:“还没有我们金山县家家户户自酿的高粱烧烈呢。那高粱烧,任凭你酒量再大的汉子,也难撑到三五碗。”

    胡大瞟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钱如意早就被吓得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什么了,接着话头就道:“反正,你要杀我的时候,怎么都是杀,也不在乎我多说两句,或者少说两句。”

    “你和周玉郎,到哪一步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和周玉郎不熟。”

    “嗯?”胡大那一双眼睛里,杀机陡起。

    吓得钱如意差点儿再次跌到树下去,她手忙脚乱的扒住树枝:“认识算不算?”

    “我再问你一句,你和周玉郎到哪一步了?”

    “那个,你想我和他到哪一步?”

    胡大忽然一把卡住了钱如意的脖子,钱如意惊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说怎样就怎样,还不行么?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需要赡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求大侠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吧。”她这一串词儿说的顺溜无比,反而把胡大给逗乐了。

    他沉沉一笑,松开了卡住钱如意脖子的手:“戏本听多了吧?”

    钱如意忙不迭的点头:“我还会讲江湖行话呢?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风紧,扯呼……”

    “唱支曲子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随便。”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剑谁与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魂他乡……”

    胡大静静的,一边喝酒,一边听钱如意唱歌。

    钱如意根本不敢让自己的嘴巴停歇,一曲唱完,紧跟着就要接着唱下一曲,反正她不缺歌儿唱,只要需要,她唱个三天三夜都能不带重样的。

    胡大去制止了她,问道:“你唱的这曲,叫做什么名字?”

    “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胡大将那四个字,放在唇齿间咀嚼,之后便默然喝酒。

    钱如意心里害怕啊,问道:“我还会别的呢,你还要不要听?”

    胡大摇了摇头:“留着以后唱吧。”

    钱如意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纵身从树上跳了下去。钱如意扒在树枝上往下看,下头黑咕隆咚的,不过,独自待在树上,比和胡大一起待在树上舒服多了。

    她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的小命终于保住了。

    却听胡大在树下说道:“你还不跳下来,准备在树上过夜么?”

    钱如意定睛一看,胡大正在树下抬头往上望。她连忙婉拒:“就不用麻烦您了,等天亮了,我自己会爬下去的。”

    “赶紧的,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磨叽。”

    钱如意打死不会下去的。她紧紧扒着树枝,贴在上头装死。

    胡大朗大约是耐心耗尽了,忽然抬手,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在钱如意后背上。就跟一把刀骤然刺进脊椎一般,非同一般的疼。钱如意一个哆嗦,惨叫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胡大伸手,跟接一片树叶子一样,将她接住,顺势夹在了腋下,抬脚便走。

    钱如意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黑夜中眼花缭乱,什么都看不清。就那样被胡大夹着,眼看着他灵猫一般,跃上卫家的高高的围墙,穿堂过户,径直走进了卫如言居住的小院儿,而后将钱如意往房门口一放,沉声道:“明晚三更,等着我。”说完,翻身腾身而去,只一个箭步,身形已经在院门外了。

    钱如意回过神来,双脚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凝翠听见动静,低喝一声:“谁?”

    钱如意往起爬了两爬,没爬起来,只能带着哭腔在地上爬:“我,是我。”

    凝翠开门出来,看见狼狈的钱如意,不解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外头躺着?”

    提起这个钱如意就浑身直冒冷气,忍不住哆嗦:“我撞鬼了。”

    凝翠道:“哪有什么鬼怪?”

    钱如意白着脸道:“你好歹先把我扶进去。我吓得站不起来了。”

    凝翠将她扶进屋子,卫如言也被吵醒了,看见她的样子也是和凝翠一样的疑问。

    钱如意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卫如言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钱如意给她看自家的双手,上头还有她紧紧扒住树杆时,留下的擦伤。

    这问题可严重了。女儿家的清誉胜过性命。之前周玉郎进来,还能说有凝翠给开方便之门,如今这个胡大又算怎么回事?这要万一发生点儿什么,这一屋子的人可都别活了。

    卫如言顿时惶然无主:“要不,我去禀告老太太吧?”

    钱如意反问:“你觉得老太太会有办法吗?”

    卫如言道:“这样大的事,总比咱们自己几个想法子的好。”

    钱如意摇头:“过几天就是北定候夫人的生辰,对于你来说,这几天正是紧要的时候,万万不能有一点儿疏忽。”

    “那你说怎么办?我爹又不在家。我们几个女儿家,如何是好呢?”

    钱如意想了想:“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怕你不肯答应。”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买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