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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神期大能的出手,让天地都为之色变。
漫天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之际,道道雷电携着紫光劈下,雷电所过之地,人间处处是焦土。
夜千放毫不顾忌地释放着威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威能压得不少低境界的修士狼狈跪地。
如此乱局之下,更有几位作壁上观的魔君,趁机灭杀人族修士。
眼见魔界君主毫无武德可言,几位万归宗长老亦是飞身而上,硬扛住了魔君威能。
暴脾气的擎峦峰峰主更是边打边怒喝道:“你们魔族真是毫无道德可言,高位者对低阶修士出手,也不怕遭天谴!”
他这话一出,让不少魔将都愣了愣。
“啊?”
红夜魔君亦忍不住向身侧魔侍发问:“魔族需要道德吗?”
很显然,不需要。
魔界本就是强者为尊,根本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何况他们都突袭了,人族还跟他们讲这个?
“这人族定的规矩,当然只能约束人族自己啊。”又是一位魔君嗤笑。
如今,整个北域乱成一锅粥,低等魔族源源不断涌入,又有魔君参战,万归宗的防守,正在节节败退。
夜千放拱了把火,又显得悠闲起来,他屈膝斜倚王座之上,毫不在意哀鸿遍野的人世间。
听说有些人天生坏种,夜千放想,他大抵也是。
打小就没什么怜悯之心。
一个人的死去,和一只蚂蚁的死去,对他而言毫无区别。
以至于,当其他修士谈及邪修屠戮同族,炼制万魂幡的恶行义愤填膺之际。
其实他都是百无聊赖的听着,没有半点感触可言。
他甚至,还有些好奇,万魂幡的炼制与用法。
生魂所产生的怨气云集在魂幡之内,当真有那般大的威力?
可同时,夜千放又是个极为高傲的人。
他根本不屑于滥杀,也瞧不上卑贱邪修的做派。
因而,前二十年,他才能稳坐那风光无限的夜家少主之位。
若不是君行舟将他打下降魔涧,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压抑本性几年呢。
也幸而君行舟将他打入降魔涧。
一百零三年,三万七千五百九十六个日夜,他日日忍受着焚心蚀骨之痛,忍受着,魔气与灵力不相容的苦楚。
每每濒死之际,只要他一想起君行舟那轻嘲的眼,夜千放就感觉,自己还有一口气撑下去。
直至他在这死局中,摸索出了灵力与魔力融合互换的法子。
夜千放想,他该是兴奋的,兴奋得恨不能将君行舟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可出了降魔涧,夜千放才发觉,他舍不得。
若是杀了君行舟,这世上,他又上哪儿去找第二个,与他坏得如出一辙,恶得一拍即合的人呢。
君行舟这样心狠手辣,还要佯做慈悲的家伙,应是与他最相配。
夜千放冷眼瞧着万归宗护宗大阵的虚影寸寸崩裂,待到阵法全数坍塌之时,一切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可正是这危急关头,天际忽闻琴箫之声,其声昂扬,生生在雷电轰鸣中撕出一条路来。
夜千放循声望去,正见一列清宁宫之人掠空而来。
已战至精疲力尽的万归宗弟子同样抬头去望,眼见来人手持长琴,当即松了口气。
援军,到了。
夜千放神色稍显微妙,清宁宫这为首之人,与他还是故交呢。
春宣仙子。
她琴声急促,掠阵之音接连涌向夜千放所在方位,那浓重杀意,亦在琴音中浮现。
“真记仇啊。”夜千放退出数百丈,才堪堪躲过了春日暖的杀招。
可他也并非任人宰割之辈。
才一站定,夜千放便伸手,幻化出一把羽弓来。
他挽弓拉弦,携着雷电之势的箭矢破风而去,直袭清宁宫主位。
春日暖拨弦又急,道道琴音凝成实质,与雷箭相撞,在半空之中,爆发出巨大轰鸣之声。
夜千放身影幻无,又一度在其他地方显现,他接连挽弓,数枚箭矢以雷霆之势向不同方向袭去,在击中刹那化作九天惊雷,直劈而下。
此等雷电威能,堪比元婴大能渡劫神雷,在他数箭连发之后,无数人了无声息地倒下了。
见他如此嚣张,无数修士睚眦欲裂,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限制夜千放。
夜千放是变异雷灵根,又有先天雷灵之体,再加夜家秘法护持。
这一方天地间,再没有人能比他更精于引动天地雷劫的威能了。
可,天不绝万归宗。
第二波援军,到了。
天光初现时,那白衣剑仙披星而来。
是赴往幽冥界的尘非道君,折返了。
没人知道尘非道君是从何时起,白衣系长绸。
那绸带,自他肩头系过腰侧,经年若流水,那一方绸带,早成了尘非道君的标志性装饰。
今日,系过他腰侧的长绸,是一方素净的蓝,与这昏昏天地毫不相配。
可偏偏,就是这随风翩飞的长绸,让众人心中燃起了希望。
魔族又如何,尘非道君剑下,护的便是人族安宁!
随着尘非昨夜的出现,夜千放亦收了羽箭,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位人界至高。
虽说同为云起书院学子,但他们的交集几近于无。
尘非昨夜自诞生伊始,和他们走的便不是一条路。
“久仰大名啊,尘非家主。”夜千放这话不算恭敬,甚至带着些讥讽意味。
尘非昨夜对此无波无澜,于他眼中,可窥见的,或许唯有视众生为同一的薄凉。
他手诀翻转间,乌云密布的天际之上,天光乍现。
光亮所及之处,穷凶极恶的魔族散为烟尘,早已筋疲力竭的修士们只觉筋骨都被灵泉洗涤过,生机缓缓。
“与天地相通,化万源为本?”夜千放注视着尘非昨夜的举动,低喃出声。
他从前并不觉得天灵根如何神妙,毕竟他这变异雷灵根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他夜千放自认从不输于任何人。
可直至今日,夜千放才懂得天灵根的奥妙。
先不说尘非昨夜这出神入化的术法,就说,只要生机未绝,他们便可与万物相通,万灵皆为己用。
身怀天灵根之人,根本就是天地之宠儿啊。
夜千放扶额低笑了声,头一遭发觉,他真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
尘非昨夜。
夜千放一直觉得,他不过是占了个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如此名誉。
他一直这么觉得。
当初的修界人心惶惶,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堪比定海神针的存在,来支撑他们摇摇欲坠的心。
就在这个时候,尘非昨夜出生了。
他生于人界动乱之时,又是尘非世家嫡出,未及满岁被云起书院院长记入名下,收作亲传弟子。
他简直是,出生就站在了别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仰望的终点。
更毋论,他那堪比造神的成长经历。
就说尘非昨夜少年时,信步闲庭问心路。
仅此一事,他便是冠绝古今的存在。
可夜千放是不相信的。
要论起在他坠入降魔涧前,尘非昨夜的功绩。
那是除却修界为他堆砌的光辉之外,一样没有。
夜千放甚至还嘲笑过,似君行舟这般倨傲之人,竟也会信,人为缔造的光辉假象。
时至今日,夜千放才明白,尘非昨夜,果真是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修界第一人。
既知败局已定,夜千放再没了恋战的心思。
可撤兵之前,他仍是风轻云淡的给君行舟埋了个坑。
他说。
“家妻尚在万归宗内,此番诸位既不肯归还行舟,我魔界,终有卷土再来的时候。”
“魔族宵小,还敢口出狂言。”云别剑尊受了不轻的伤,如今听见夜千放的声音,更觉心头火起。
夜千放临行前,无谓地挥了挥手,扬声道。
“尔等若是不想今日重演,可要善待吾妻行舟啊。”
夜千放想,让他看一看。
君行舟,陷入此般境地的你,该怎么活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