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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结果, 还是被留宿了一夜。
他来的时候,走得是地狱方面特地为了鬼灯开辟的特殊通道。本来鬼灯是要自己亲自再将他送回去的,但是月见看他突然被众多狱卒围住,一时间脱不开身的样子,自然不愿意多麻烦。
然后,莫名其妙的, 他就开始给对方打起了下手。
“果然是鬼灯桑使唤人的口气太自然了的原因吧, 不知不觉就……”
紧接着就跟着忙乎了大半夜, 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月见揉着微微发疼的脑袋, 心想:比起睡着, 他昨晚的情况,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昏迷。
本来昨天就睡眠不足, 紧接着又劳累了一天。去地狱本来是受邀做客的, 莫名又工作到了半夜。金鱼草精华虽然管用,但毕竟不能代替真正的休息。
总之,等他醒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而他边上的鬼灯居然还在工作,桌上的灯虽然被调成了不会扰人睡眠的昏黄模式,但毋庸置疑一直亮着, 明显是熬夜到清晨的样子。
月见想起来鬼灯曾经说起过, 他白天在现世考察,晚上回去的时候还要接着处理地狱的事务。
原来这个晚上,居然指的是一整晚吗?据说一般考查一次在十天左右……这人(鬼?)真的超可怕啊!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保持清醒吧。
只是眼神看起来凶恶一点真是太好了……
莫名就感到钦佩起来了。
捧着手中由茄子友情提供的小学课本,月见一脸恍惚地按照鬼灯的吩咐往外走。
“通道是直接连接你家书房的,就是来时的那个定位,所以,只要直走就行。”
的确只需要直走,地狱开辟的通道很有鬼灯的特色,没有岔道、沿途光秃秃的,没有丝毫会引走他人注意力的东西。
“还是好困,幸好春假还有两天才结束。”条件反射地去盘算今天的行程,月见这才惊喜地反应过来,之前他去请修学旅行的假期的时候,老师们都善解人意地直接将假期放到了春假结束。
也就多了几天的时间,但对他来说却已经是新年之外难得的休息了。
也不用想什么计划,回去倒床上直接睡一觉。
怀揣着强烈的渴望,月见一脚踏出黑黝黝的通道,走进家中的小书房。
果然,就像是鬼灯说的那样,开得定位和离开之前的分毫不差……
刚回到家中,就面对着一把直直指着他眉心的黑洞洞的枪口。
……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无论月见之前有多么美好的计划,此刻全部都不翼而飞。
很好,前晚他哄人花费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而且,看阵哥的样子,绝对气得不轻。
对近在眼前的熟悉的□□视而不见,月见的目光落在坐在小圆桌边上的琴酒身上。
那是他平时喝下午茶的地方,阵哥在家的时候,也会坐在那里喝酒听音乐,看看他书架上的书籍。
但是现在,圆桌上既没有酒,唱片机也好好的在原处,没有被动过。
阵哥穿着往常在外时的黑色风衣,黑色的礼帽将银色的刘海压得严严实实,让人窥视不到他的内心。
一身的硝烟味都还没有散去,明显是从别的地方赶回来的。
这根本就是已经被气坏了。
完了……
“不解释一下吗?”
良久不听见小鬼的声音,琴酒冷笑一声,抬起冰冷的墨绿眼眸。
不,说真的。他宁愿面对全部的宇佐见,也不想面对一个愤怒的阵哥。
月见轻轻拨开眼前的枪口,对方也没有坚持,而是顺势将根本没有打开保险栓的□□搁在桌上。
只是,再一次开口道。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月见。”
“……我知道。”
空座町的事情被抓包,修学旅行遇到妖怪又被发现,自己的未来的剑道老师身份不单纯这一点月见估计阵哥也已经心里有数了。
结果,事情刚过还没一天,他又被发现消失在了自己家中。
月见这时候再猜不到阵哥在他身上安装了定位仪的话,也就白瞎这一副能够和赤司并驾齐驱的好脑子了。
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所以说该怎么解释?
事到如今,除了和盘托出还有别的方法吗?
“怎么,头疼?”
琴酒的声音中都仿佛包裹着讥诮的味道,光听语气依旧从容。叫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昨晚是怎么使用最快的速度、以及最粗暴的方式解决组织里的任务的。
明显看出来自己老大心情已经不能光用糟糕来形容的伏特加全程安静如鸡,并且直到现在都在做那件任务的扫尾工作。
顺便可怜一下那个倒霉的任务对象,并感谢他没让自己沦落为老大的出气对象。
然而,下一刻琴酒的动作就推翻了月见的错觉。
被紧紧抓着手腕狠狠压制在书房的地板上的时候,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阵哥平时果然放水了。
这是几秒后月见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
以及,阵哥这一次真的气炸了。
这是他终于认清的事实。
鬼灯送给他的书籍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一边,而他仰面躺着,双手被琴酒左手攥住,背在自己的腰下。施加在手腕上的可怕力道,并来自两人的体重,不让他有丝毫挣脱开的机会。
很不舒服的姿势。
“那人带你去了地狱。”
琴酒的银发从肩头滑落,和月见这大半年来已经留起来的长发在地面上交缠在一起,渐渐不分彼此。
“所以,不仅有定位仪,家里还有监视器?”
听着阵哥用这样肯定且不容反驳的口气说话,月见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能够这么精准地等在小书房了。
毕竟定位仪可没有窃听功能。
也就是说,阵哥昨晚亲眼看着他在本应该安全的、能让他放心的家中突然消失……
想象一下自己若是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发生在他关心的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本来就理不直气不壮的月见这么一想,瞬间更加心虚气短了。
就听头顶上的琴酒轻笑一声,伸出右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后勃颈。
“挺容易就猜到了,是不是?”
这时,就算是粗神经的月见都能感觉出来,琴酒的语气不大对劲。
“连环杀手、死神、这一次又是地狱。
在你回来之前,我甚至想过,既然你这么容易招惹麻烦,我干脆将你绑起来好了。”
就着别扭的姿势,月见垂眸,静静地听着。
“但我知道,绑不住的。
你说,是不是我把你给教得太好了?”
琴酒的右手在月见的颈椎骨边上轻轻的游移,远远看去,是高大的男人将纤瘦的少年环着腰、托着脖子紧紧抱在怀中。
亲密的、珍重的。
然而,低下头的他,贴着少年的耳朵,说出来的话语中却带着狰狞的狠意。
“既然你这么着急去地狱,与其让别人带你,不如我亲手送你去,好不好?”
月见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紧贴着自己脖颈的大手微凉,是冻了一整晚才会有的温度。
并且,似乎随时都会像他口中那样,捏断他的小细脖子。
……如果那双手没有带着那轻微的颤动的话。
那双即使在重伤期间,只要拿起武器来,就稳定得毫不动摇的双手,如今在他的脉搏边微颤。
那颤动明明细微地除非贴近了去感受,否则根本无法察觉。但月见却由衷地觉得这细小的动静仿若巨大的雷声,借由着汩汩流淌的血液,经由全身上下,最后传递到他的心脏。
这是他永远强大、永远表现地无所不能的阵哥啊。
他本该是毫无畏惧的模样。
月见轻轻一动,禁锢着他的左手紧了一下之后就随之松开。
看似强硬,实则不堪一击。
不顾还停留在他颈椎骨边上的右手,月见抬起胳膊自下而上的环绕住琴酒的脊背。
收紧。
“我还活着。”
我的心脏依旧跳动。
顺着银色的长发,轻轻捋了两下。
“我不会死的。”
我不是僵硬不能行动的尸体,依旧能伸出双手拥抱你。
将头抵在男人的肩窝,左脸颊蹭了蹭微凉的脖颈。
“擅自在家中消失很抱歉,我把事实全都告诉你。”
我的体温依旧温热。
我的嘴依旧能说出你不爱听的话语。
他没有请求原谅,却能感受到那细微的颤动终于消失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靠着,静静地躺在书房的地板上。
就像是他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的晚上。
高大的青年盘腿坐在阴暗角落中,穿着同样的黑色风衣,带着同样的一身消散不去的硝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将靠在他腿上的小小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还没有留起来的银色发丝蹭在耳边,和孩子细软的头发混在一起。
等白天还要忙活葬礼事宜的孩子以不舒服的姿势缩在他怀里睡着了,青年这才摸了摸他没几天就瘦下去的小脸,将人搬去床上,直到第二天凌晨再离开。
“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不能死。”
“唯有月见你,绝对不可以死。”
这些只有等他睡着了才能说出口的话,原来都被听到了吗?
琴酒闭目,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短暂地靠在少年已经没有那么细瘦的肩膀上。
六年前,小小的孩子勉勉强强才能环住他的脊背。
那段时间自己每晚摸进他的房间,本意是想给这个人前坚强的孩子一个人后可以依靠的地方。可后来想想,实际上,被抚慰了的,一直是他自己。
就好像现在这样……
现在……
琴酒稍微支起身体,原本松松地搭在他肩背上的胳膊软软的滑下。靠在他的颈边,少年清浅规律的呼吸清晰可闻。
……又睡着了?
侧头死死地盯了一会儿小少年不怎么舒展的睡颜,琴酒这才在心中轻哼一声,最终还是妥协地弯腰将少年整个抱起来。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毫无障碍地走进月见的房间,拔掉外套,把他整个人往被窝里一塞。
站在床边,给伏特加发了几个邮件,确认任务的收尾一切顺利之后。琴酒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脱掉还带着夜露的外衣,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骤然接到老大的邮件瑟瑟发抖的伏特加:暴、暴风雨这就过去了?!
因为太熟悉、太有安全感,以至于一不小心就睡过去的月见在经过长时间的睡眠,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因为一阵轻微的讲话声音,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敞着上半身,靠坐在床头接电话的琴酒斜眼看了看睁了睁眼睛又闭上,整个人似醒非醒的月见,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顺手还拍了拍他的背。
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少年,在温暖的被窝和熟悉味道的包围下,被拍得闭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
半小时后。
这一次终于睡醒了的月见:“……”
好热。
梦见几年前,他感冒发热、烧得难以入眠,然后被阵哥压着发汗的场景了。
因为独居,难免会出现生病了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情况。有好几次,都是阵哥过来照顾他一晚……
仔细想想,监视器那时候就已经装上了吧,他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果然那时候都已经烧糊涂了吧。
月见从被窝里坐起身,举起胳膊看了看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再一摸身侧,被子里还带着热气。
唔,之前恍惚中看见阵哥和人打电话原来不是做梦吗?
掀开被子,月见赤脚踩上地板。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顺便把阵哥的黑风衣挂进衣帽间的衣架上。
他自己的衣服一向放在洗衣篮里面,让家政婆婆一起收了去。
但是阵哥的要么穿一件丢一件,要么就塞洗烘一体的洗衣机里,不用晾晒,拿出来烫一下就能穿。
这也是他住在照桥宅那么久,除了赤司一个人都没有发觉有异的原因之一。
即使是赤司,也只是根据对幼驯染的了解,才猜到了一点。
“还在想怎么跟我解释吗?”
刚洗了个澡,披着浴衣托着一脑袋湿漉漉长发的琴酒出现在月见的房门口,语带讥诮。
并没有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一上来就是这个送命题,还真是……
“……我可没准备撒谎啊。”
都已经想好要全部交代的月见叹了口气,从房间附属的浴室里拿出两块干毛巾,拍了拍床沿。
“那本书我已经全都看过了。”
刚坐下不久,琴酒就放了一个大雷。
正在小心地将他头发上多余的水珠给拭干的月见一顿。
“地狱通用知识大全(初级版)?”
俗称小学课本。
“彼世存在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你不如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跟人进地狱。或者说,那个叫加加知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接着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气氛还好,月见一五一十地从最开始说起,直到昨天晚上为止。
“所以说,对方只是希望我死后能去地狱工作。”
而且,昨晚还莫名帮着处理了大半夜的工作,可见对方是多么的有诚心了。
琴酒不置可否,转而道。
“我记得你刚消……”出口的消失二字又被他吞了回去,琴酒不动声色地继续道,“离开的时候,手机是没有信号的,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了,是对方做了什么吗?”
那是因为地狱也有技术科,而且某些方面的科技要比现世的更加厉害。
得到了解释的琴酒看着月见递给他的手机若有所思,他当然已经检查过了,但是他在组织中负责的毕竟不是信息技术科,某些东西不是很了解。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根据对方的技术,以后哪怕月见跑到哪个没有信号塔的深山老林,他已经能够联系到对方。
换过角度来看,也算是好事。
明白这一点,也就够了。
将手机还给月见,琴酒没再就此说什么,也没有将这个技术交给组织研究的意思。
既然可以确定,有着严格制度的地狱不会对活人产生威胁,那么,琴酒转而开始了解从不能想过的彼世。
“只有亡者的灵魂才会归彼世管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想到了那位先生。
年纪轻轻就能在组织中走到了现在这个地位,琴酒无论是智慧还是眼光都不欠缺。对于组织的隐秘知道的也不少,而且还很少有人知道他知道。
那个波本用来威胁贝尔摩特的,所谓和那位先生的秘密,他也有所猜测。
之所以从来都不管不问,是因为他本来就觉得这种事很无所谓。
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对他这种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他可以毫无同情的带走他人的生命,也可以毫无畏惧的面对自己的死亡。
这是在进入这个黑暗世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无比清楚一个事实。
照桥母子……
照桥月见是一个唯一的例外。
贝尔摩特曾经说过,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再结合一下月见告知的彼世的内容,这句话就变得毫无意义。
恐怕,那位先生很有可能从哪些途径知道了地狱的存在,才会如此的畏惧死亡,妄图延续生命,掌握活着才能带给他的金钱和权利吧!
复活?连死亡都不敢的人,谈何复活?
不过是因为生前恶事累累,不敢面对死后的酷刑罢了。
想到贝尔摩特那张一成不变的脸蛋,还有那位先生一直关注着的生物制药方面,琴酒冷笑一声。
“不同国家的彼世是不是不一样?”
月见听见阵哥用肯定的语气这么说着,歪了歪脑袋努力的回想了一下。
“的确,听鬼灯桑说,亡者的归属主要看国籍还有信仰。建交之后,死在外国的亡者也会被引渡回来。嘛,听上去其实和现世的罪犯引渡差不多。”
“建交。”
琴酒重复了这个词,不期然又想起了设在美洲的本部,已经常年躲在美洲不知名地方的那位先生,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嗯,除了东南亚历史悠久的国家一向以华夏彼世为主,几千年来一直有往来之外。和西方的建交还是近年的事情,这些都算是狱卒需要了解的常识。”
这才一个晚上而已,就被不知不觉中塞了那么多的知识。
“鬼灯桑还真是厉害。”
月见忍不住感叹,要不是阵哥问起,他自己还真没察觉出来。让他帮忙处理文件也是有这个目的在吧,潜移默化的就让他熟悉了这一份工作。
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差点就这么把他教了好几年的崽子说拐跑就拐跑了。
不过,地狱也不错,他反正最终肯定是要下地狱的,也省得到时候月见去了天国反而见不到人。
“对了,阵哥是日美混血吧,这种情况很麻烦哦!”
“没有建交?”
将最后一缕长发梳好,月见收起扔在一边的毛巾,准备自己也去洗一个澡。
“是没得建。能想象吗,两百多年了,美洲的彼世一直在内斗。”
用鬼灯的话来说,就是一片混沌状态,亡者天天叫嚷着民主自由平等,没能力的躲在一边,反正时间到了也能转世。有能力的干脆干起身为活人是不敢做的事情,倒让很多生前不出名的人死后出了头。
“听说欧洲的撒旦曾经想去收服一下,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就是失败了。”
鬼灯:你能指望一个最爱画女仆装设计图的人做什么?
“希腊的哈迪斯本身就掌管着地狱和天堂(爱丽舍)两个地方,权利已经很大。本身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又很少动弹,也没有插手的打算。”
月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总之,要么没人管,要么不愿意去管,于是就这么一直烂着了。幸好,作为彼世的基本转世规则还是有的,最多新生儿少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并非不能引渡。而是,美洲本身就是一个出于无管理状态的地方。
的确,相对于这边的严苛。没人管的那里已经能算得上是天堂了。
难怪那位先生赖在那里不动弹,绝不靠近亚洲一步。这就是如果要死,也要死在美洲的意思了。
琴酒证实了这个猜测,哼出一个讽刺的单音:“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面对月见看过来的疑惑眼神,琴酒也不解释,抬了抬下巴。
“少想死后的事情,你离那个还远着。”
示意了一下床头柜上的座机,接着道。
“刚给你接了个电话,警视厅一个叫佐藤的有事情要来咨询,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完,这人也不顾月见惊讶的表情,转身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琴酒:很好,了解了。
更新晚了很抱歉!!!!!!!!!!!!
作者昨天接近昏迷脑子都转不动了,为了避免你们看到一坨○,只能请假了。
我会努力调整好作息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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