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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敬同洛宁虽没把话挑开了,彼此心中都有了默契。此时和敬听的洛宁劝着乾隆,只说永琪还小,难免糊涂,知道这是给自己递话呢,忙起身接过了话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的不是,实际上却是向乾隆告永琪的状。
永琪带了福尔康到色布腾巴勒珠尔处胡说的事,色布腾巴勒珠尔没上折子,永琪虽上折参理藩院尚书色布腾巴勒珠尔狭私报复,乾隆还没看,倒是不知道,此时忽然听和敬说起,便问:“怎么又扯上了色布腾巴勒珠尔了?”
和敬看看钮钴禄氏,又看看乾隆,再对洛宁瞅了一眼,一副自悔失言的模样:“回皇阿玛,您是知道色布腾巴勒珠尔的,一副急脾气,永琪不过是带了福尔康去理藩院,他就恼了。女儿还说了他,便是福尔康是白丁,他出主意总是想尽忠王事的,他若是说的有理,采纳了也无妨,便是没理,不听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着永琪的面儿就训斥福尔康呢?这打狗尚且要看主人,何况福尔康同永琪一直情同兄弟,怎么好怪永琪不快。”
钮钴禄氏越听越不是味道,和敬这孩子别是打着给我请安的幌子,进宫来告状的吧,哎,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啊,这心眼子就是多。老五也是,福家那些奴才秧子,怎么能有好主意,他还当个知己谋臣,还为了个奴才同姐姐姐夫闹脾气,糊涂孩子啊。她倒是没怀疑和敬能和洛宁串通,在钮钴禄氏心里,由于洛宁占了和敬额娘孝贤的位置,和敬是看不大上洛宁的。只是怕乾隆听了对老五印象更不好,就看着自己儿子。
乾隆面沉似水:老五又和福家扯一块儿了,和个奴才情同兄弟,真真是没规矩没进退,糊涂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你回去给色布腾巴勒珠尔说,给朕用心办事,不着调的人不用理。”
因乾隆同和敬说的算是国事,钮钴禄氏虽是皇太后也不好插嘴,便给洛宁递了几个眼色,意思是:你去劝劝皇帝,永琪是他儿子!也是你儿子!
洛宁在桌子底下扯帕子,心中暗恨,上辈子就是这样,有触乾隆逆鳞的事,钮钴禄氏就软硬兼施地逼着自己上,这辈子又是这样!只是看着钮钴禄氏眼睛盯着自己看,若真晾着她不理,必然会生出嫌隙来,只得堆了笑道:“皇上,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我想着,色布腾巴勒珠尔从来都是个稳重的,永琪年轻虽轻,也有主意,想来其中有误会,您不要生气,有什么话,把两个孩子叫到你们跟前,说开了就好。便是孩子们真有错,教导教导也就是了。”
乾隆听了洛宁的话,哼一声:“慈母多败儿。老五就是让你因循出来的脾气。早前朕要教训他,你不拦着不护着,何至于今日。”
洛宁忙立起身,她的肚子很大了,这一起身起得急,倒是晃了晃,立在洛宁身边伺候布菜的玉蝶忙伸手扶住了。乾隆和钮钴禄氏也吓了跳,这要是扭着了可怎么好,乾隆忙道:“朕不过那么一说,又不是问你的过失,你起身做什么。”一旁的和敬也伸出手扶了洛宁一把:“皇额娘,你小心些。”
钮钴禄氏到底关心洛宁腹中的孩子,看着和敬帮着一起扶洛宁,道:“扶你皇额娘坐下!这要是闪着了,可怎么好。”
洛宁谢了坐,这才又坐了,向乾隆道:“从来严父慈母,永琪一日叫我皇额娘,一日就是我的孩子,孩子犯的错,做阿玛额娘的,哪里会往心里去呢。您就看着我是个女人家,没什么见识,别和我计较吧。”
钮钴禄氏听了,忙不迭点头,向乾隆道:“皇后这话是啊,凭儿子多大,在阿玛额娘眼中,都是孩子,哪有父母揪着儿女的错不放的。”
这话说的乾隆同洛宁两个心中都哼了声,乾隆哼的是,先皇是怎么对弘时的,除籍赐死,虽是父子也不曾容情。洛宁哼的是乾隆对着永璜,永璋还有小十二有过父子情吗?
到底是两世为人,洛宁对着乾隆的脾气十分的了解,知道他要是喜欢一个人,那处处都会往好里想,要是一旦对一个人不满了,那就瞧什么都能挑出不是来。永琪现在明摆着是失了圣意了,他现在听自己的话,不会朝父母子女里去想,只会让他记起永琪从前的错来。
果然,乾隆听了钮钴禄氏的话反而把脸一沉道:“朕同永琪,是父子也是君臣,这君臣父子,君臣在前,父子在后。和敬方才说的也算国事,交泰殿的铁牌上写的什么,皇后还记得吧。”
洛宁脸上做个委屈的模样,立起身低声道:“妾鲁莽,请皇上恕罪。”
乾隆看着是在训洛宁,可接的是钮钴禄氏的话茬,交泰殿里那铁牌上写的更是“后宫不得干政”,就是皇太后,也是后宫里的一员,乾隆这是在指桑骂槐啊,钮钴禄氏脸上就有些热辣辣的,勉强道:“皇帝,皇后有身子呢,怎么又训她!皇后啊,你快坐,这事我们就别管了,由着他们父子去罢。你现在再疼永琪也是白疼,别说他不是你亲生的,就是你亲生的,将来他人大心大,翅膀硬了,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说着话,却是横了乾隆一眼。
洛宁拿着帕子掩了掩唇,看着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可是坐在她下手的和敬却瞧见了她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和敬也低了头,垂下眼睫,暗笑,皇后这太极打的啊真是叫人佩服呢,怪不得魏氏在她手上吃了瘪,果然聪明不露呀。看来永琪想上位,就是我答应了,皇后也不能答应。
乾隆叫钮钴禄氏这一番话堵得脸上有点红,看看和敬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看看皇后洛宁眼里都有了泪,都是委委屈屈的模样,就不忍怪她们。至于钮钴禄氏,那是圣母皇太后,乾隆自诩是大孝子,老娘更不能怪,可是怒气总要有出的地方,这无辜被迁怒的人便由魏贵人充任了。
魏氏自叫乾隆降为贵人之后,原本住在延禧宫侧殿的常在郭络罗氏让洛宁给迁到了庆妃那里去了,把魏氏便搬到了延禧宫的侧殿去,至于延禧宫的主殿就一直空着。整个延禧宫冷冷清清只剩了一个魏贵人,便乾隆又命撤了魏贵人的绿头牌,命她禁足,这样一来,延禧宫同冷宫几乎也没差别。
也是从前魏贵人是得宠的令妃时兴头的太过,几乎宫里所有的妃嫔贵人看她都不顺眼。既然皇上不待见了,皇后暗中也在收拾,那大伙儿就不客气了,你不是不能出门吗?没事,咱们来瞧你,延禧宫倒是热闹,几乎日日都有人到魏贵人处串门。
今儿舒妃来说,皇上怎么喜欢庆妃,又赏了庆妃什么。明儿是婉妃来说,七格格管她叫额娘了,真是乖巧,又过一天,多贵人又来串门了,说皇上赏皇后娘娘什么了。
这天庆妃正带了多贵人和郭络罗氏到延禧宫散心了,庆妃看着魏贵人几乎没动的午膳,掩着口笑:“哟,妹妹怎么没吃呢,胃口不好吗?”多贵人也笑:“哎呀,庆妃姐姐,魏姐姐可是穿金戴银惯的,不比我们这些粗人,怎么吃得下贵人的份例呢。”又指着魏贵人惊叫一声,“哎呀,魏姐姐,你眼角怎么长皱纹了。”
魏贵人怎么能不见老呢,从前她做令妃时,虽然妃子份例有限,禁不住乾隆喜欢她啊,滋补圣品,胭脂香粉,绫罗绸缎,吃穿用度比之贵妃也不差什么,一下子降到贵人,本来份例就少,魏氏又是吃惯用惯的,哪受得住。再有她到底是做额娘的,猛然间三个儿女都叫抱走了,说不想那是假的,几下里一夹攻,这短短两三个月倒像是老了几岁。
魏贵人银牙紧咬,一只手却搁在腹部,握个拳,对着庆妃同多贵人的冷嘲热讽只做充耳不闻。便在这时,乾隆的口谕就到了,说是宣贵人魏氏慈宁宫见架。
庆妃笑道:“哎呦,魏妹妹别是这一去呀,又要重获皇上宠爱了,我们这些蠢笨的可又要受气了。本宫倒是有些怕呢。”一边笑着伸手过去在魏氏脸上抹了一把,口中啧啧道:“哎,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伺候的小主?这头发这脸都干干的,可怎么见驾呢。”
多贵人凑趣道:“从前西子是荆钗布衣不掩国色,魏姐姐别是想效仿西子罢。”庆妃斜了她一眼,笑道:“得,我们别耽误魏贵人梳妆了,我们瞧瞧十四阿哥去。这快八九个月的孩子别说爬,连坐也不会呢,可是辛苦贵妃姐姐了。”
魏贵人听到十四阿哥现在都不会坐,一颗心真是直直的沉往谷底,,就向来宣旨的小太监道:“烦劳公公前头引路。”
钮钴禄氏和乾隆到底是母子,两个都喜欢迁怒。乾隆是想起永琪就想起魏氏,都是魏氏弄进宫的那个小燕子让永琪变成现在这个糊涂样子。钮钴禄氏是怪在福家父子身上,可福家父子都是白丁,这口气,便也是呵在了魏贵人身上。
看着魏贵人跪在地上,钮钴禄氏像没看见一样,乾隆也不喊起,只是招呼老娘老婆闺女外甥多吃菜。洛宁看两巨头的态度明显是不想叫魏氏好过,那是正中她下怀,也在一旁顺着乾隆的话,哄着钮钴禄氏多吃几口。至于和敬看着这个在自己皇额娘丧礼上哭上妃位的包衣奴才就有气,所以也当看不见。
魏贵人就那样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听钮钴禄氏道:“魏氏,你表外甥好有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