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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5 不一样的沈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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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门是一座很美丽的城市,开埠四百年来,中西方文化彼此交融渗透,给这座依山傍水的海港城市披上了风情独特的面纱。

    下飞机前,热心的空姐还特意告诉纪若拙,冬天是澳门最理想的旅游季节,空气湿度对北方人来说相对容易接受。但机舱门一开,她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了。

    迎面而来的湿冷的空气让纪若拙狠狠打了个哆嗦,原本婉约端丽的神色此刻也添进几许无奈。前几天刚刚退烧,怎么禁得住这来回的折腾?

    叹气的同时,两只白希玉指夹着墨镜的镜框,轻轻摘了下来。纪若拙稍退到通行通道的两侧,褐色的双眸攫在来往的人群中央,认真地寻找着什么。

    没过多久,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走入了她的视线。男人身材挺拔高大,穿着休闲宽松的亚麻色长裤,步子迈得悠闲自在。俊美的容颜映在熠熠阳光下,恍如画中走出来的阿波罗神。他的五官像被技艺高超的工匠精心雕琢过,找不出来一点瑕疵。薄唇轻抿成线,嘴角始终上扬着,笑容却给人微凉的错觉。

    那女孩子站在他身边,就显得失色多了。

    纪若拙不得不承认,沈疏之从长相到才华都没有半分辜负艺术家的美名。而通常这种自己就美得不可方物的人,眼光都格外挑剔。别看他天天对谁都笑得如沐春风,其实他心里自有一套评判事物美丑好坏的标准,而且严苛得惊人。

    肖雨也真是争气,初出茅庐,就凭借一幅大气磅礴的《海潮》,赢得了全球知名艺术家的联名提奖。

    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怎么能让沈疏之轻易挖去了?

    纪若拙边想着,边迎了上去,红唇娇艳如盛放的牡丹,雍容华贵,连人的魂儿都要勾走了,“沈总,真巧,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您。”

    她的话音穿透冰凉的空气,在一片粤语交谈声中异常清晰地传进沈疏之的耳朵。

    有一瞬间,他惊讶得想冷笑。

    尽管在来的路上他就想过陆景尧绝不会善罢甘休,但沈疏之实在是没想到,他会把纪若拙派过来!这招棋的高妙之处,他也是见到纪若拙本人时,才迅速反应过来。

    眼里慵懒的笑意沉了下去,他睨了一眼身旁表情尴尬的肖雨,嘴角似翘非翘,“纪二小姐……”

    “错了,沈总。”纪若拙笑米米地打断了他,“是纪总监。”

    她以一句话表明了立场——今天纪若拙站在这里,不是代表纪家,而是代表雅意,代表陆家!

    笑容随着她的一句话,从沈疏之的眼中完全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瞳孔泛起些许冷峭的光,镶嵌着不容错辨的倨傲。

    纪若拙这才发现,这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威慑力竟然比顾钦辞也不枉多让!

    是她轻敌了?

    “谢谢沈总这一路上对肖雨的照顾。人我就带走了,机票您可以找雅意的财务报销。”她保持着微笑,美眸朝旁边的女孩一转,“还不过来?想麻烦沈总到什么时候?”

    肖雨闻言一怔,为难地看了看沈疏之,又看了看自家的总监,缓缓拉动着携带手提箱,走到了纪若拙的一侧。

    沈总虽然举止优雅,容貌非凡,但是纪总监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这份恩情说什么也不能忘。

    肖雨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沈疏之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浓眉间的端凝之色愈发深重,却迟迟没有动怒。半晌,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哂笑,“陆景尧手底下尽出能人。”

    纪若拙不着痕迹地挡在肖雨身前,迎上了他过分犀利的目光,莞尔一笑:“可惜雅意在培养人才方面花的心思远远不及明月画廊。早听说沈总知人善用,唯才是举,我今天才算亲眼见到沈总这颗博大的爱才之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给陆总提提建议,让他也学学沈总的礼贤下士,省得我们的员工总劳烦沈总费心惦记。”

    “行了,纪若拙。”沈疏之长舒一口气,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唇梢别着一道浅浅轻弧,“人都让你带走了,还逞什么口舌之快?打我的脸能让你舒坦多少?”

    纪若拙这下是真忍不住笑出声了。

    沈疏之这个人精!她还没见过出门在外这么不把公关当回事的!

    输都输得如此坦荡,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才是占了上风的一方。

    好笑之余,纪若拙不禁暗暗佩服他的风度。

    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能成大事的人!

    沈疏之没管她的眼光,自顾自地戴上了墨镜,双手插进裤兜,闲散地吹了口哨,哪还有个总裁的样子?

    “花出去的钱,我不怎么习惯往回拿,否则会我会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选择。机票就不用报销了,既然你们是公款吃喝,那我跟着蹭个位置,纪总监不介意吧?”

    他都这么说了,纪若拙当然不能说介意。反正她连酒店都和肖雨、沈疏之二人订在了一起,双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犯不着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当然,能宴请沈总,是我的福气。”

    **

    Venetian是澳门一家极负盛名的国际酒店,集购物、赌场娱乐和食宿于一身,档次极高,对肖雨这样的学生阶层来说,一宿的价格近似于天文数字,就连见过不少世面的纪若拙也暗叹其内部装潢的富丽堂皇。

    当然,它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比如Venetian的普通客房比澳门四季酒店的价格低廉将近一倍,因此吸引来大批游客入住,而当下正值旅游旺季,人潮如涌,相对吵闹了很多。

    沈总出手豪气,一掷万金,直接包了290平米的佛罗伦萨套间,内含两间卧室,有宽敞客厅及用餐区、影音室、按摩浴池,像一个超大的两居室公寓。

    纪若拙一听就皱了眉,若是她今天不在这里,肖雨岂不是要与沈疏之共处一个屋檐下了?这孤男寡女的,就算有两个独立的卧室,也太出格了!虽说她对沈疏之的行事作风早有耳闻,但是听归听,真正见到又是另一码事了。想不到自命清高的艺术家,居然真的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挖墙脚!

    越想越反感,纪若拙转过身来,正撞见沈疏之的眼角眉梢衔着浅笑,施施然地靠在门框上攫着她的背影看得入迷。

    见她皱眉,沈疏之慢悠悠地踱步上前,突然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纪若拙惊得退后一步。

    她这般惊弓之鸟似的的反应,反倒让沈疏之更觉得有趣,笑容也不自觉地扩大了许多,有点邪魅,又很是风雅。

    他指尖的余温还留在她的眉心,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如同滚烫的烙铁,烫着她的神经,将她陡然推入疑惑之中——

    沈疏之这是要干什么?

    就连整天沉溺幻想的少女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情不自禁、动机纯洁的玩笑。何况她是常年在商业应酬的酒桌上驰骋的纪若拙,这种暗示性的举动,她早已司空见惯了。

    她的疑心病还没好,就听到沈疏之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你这脑子里怎么净是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纪若拙冷静地回望他,“沈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沈疏之笑了:“你都恨不得把‘龌龊’两个字拉弦上膛,从你眼睛里直接钉死在我脑门上了,我还看不出来?”

    纪若拙微怔,仔细体会了一下,发现她现在的眼神确实谈不上友善。

    四下环顾一番,发现肖雨并不在周围,沈疏之带着一点玩味的笑意俯身靠近了纪若拙的耳朵,温热的鼻息包裹着她的耳廓,“若拙,你该对我的审美有点信心。你觉得,我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

    纪若拙一噎。

    的确,肖雨的相貌并不算很出众,顶多是个普通人,身材也削瘦极了。以沈疏之比正常男人更苛求的眼光来说……

    实在安全得很。

    但沈疏之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把这些话拿到肖雨面前说。而作为一个流连花丛的老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让他身边每一个女人都能够产生自己是他的最爱、是他独一无二的*儿的错觉。

    纪若拙笑了笑,很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认为他图谋不轨:“沈总,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要是他平日里就像顾钦辞一样行端坐正、洁身自好,谁会这么容易地相信他打算“潜”了肖雨?

    绕了个圈子还是被骂了,沈疏之眼中的笑意敛了起来,“陆总给你订的房间想必就在附近吧?”

    “就在这楼下。”纪若拙回答。

    “那简单了。”沈疏之气定神闲地在沙发上落座,长臂伸开,搭在靠背上,两条修长的腿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雍容气度,“这样吧,你跟我换间房住,你住这儿,我下去。省得你天天念叨我小人之心。”

    纪若拙不清楚,这次她可真是冤枉了沈疏之。

    哪个老板出门在外需要自己订酒店?他这一趟行程,其实都是秘书晓琳安排的。晓琳知道他在意大利生活了四年,偏爱意式风情,特意和Venetian的酒店经理讨了个人情,破例优先订下这间名叫佛罗伦萨的套房,它是以沈疏之那四年在海外所居住的城市命名的,为了巧合,为了缘分,为了宾至如归,酒店经理和他的秘书也费了一番功夫。

    这间房又正好有两个独立的卧室,为了节省开支,秘书就安排肖雨一同住了进来,这才导致了纪若拙的误会。

    沈疏之也不催着她同意,就自己坐在沙发上冥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点点变得深邃。

    晓琳还是不了解他,但凡懂他的人,都该明白,他对意大利这个充满古典文艺气息的国度,是痛恨的。

    因为这四年,他的每一天,都过得像在受刑。

    沈疏之的心底,封存着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她的样子越是鲜活,就越衬得他眼前的世界苍白无比,连笔尖的水粉和油彩都涂不上一丝颜色。

    那思念犹如附骨之疽,想忘记,就要一寸寸从骨头里刮出来。

    这样的煎熬和疼痛,让他再回想起意大利和佛罗伦萨的时候,心都是冷冰冰的。

    纪若拙迟疑了片刻,再看他时,不由得一怔。

    那萦绕着沉痛和寂寥的伤痕,硬生生地熄灭了他眼中原有的神采。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悲伤几乎撼动了纪若拙的心,不怪她惊讶,沈疏之从来都是风度翩翩的,她从没见过这种颓然的气场在他的身上出现。

    她一下子想起在老城医院时,沈疏之问她的问题——

    一个女人为什么会离开她深爱的男人?

    那时他近乎偏执地等待着她给出一个答案,难道说……

    有一个他很爱、也很爱他的女人,抛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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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雨从洗手间出来时,客厅里的气氛异常沉默。沈疏之阖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纪若拙若有所思地站在门边。

    她不明所以地压低了声音问道:“纪总监,沈总睡着了?”

    纪若拙摇摇头,哪有人这么快就能睡着的?

    “那我们下午有什么计划?”肖雨问。

    沈疏之听着门边传来的一言一语,睁开眼睛,目光沉沉的落在壁炉上方的挂钟上,看他的神态显然是没有从刚才低落的情绪中缓过劲来,但还是不失优雅地漾开了一个微笑,提议道:“先去吃午饭吧,吃完再考虑下午的事。你们想吃什么?”

    纪若拙不假思索地笑着更正道:“沈总,今天您是客人,应该是我们问您想吃什么。”

    脑子有一瞬的断路,沈疏之眯着眼思索了片刻,眼底重新被凉薄轻慢的笑意覆盖,“也对,差点忘了今天是你们做东。”

    肖雨默默无言,在这两尊大佛面前,她是没有发言权的。

    谁知沈疏之下一秒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小妹妹,你想吃什么?”

    尽管小妹妹这个称呼听上去*极了,让纪若拙心生一点厌烦,但她仍旧笑容满面的顺着沈疏之的话,问了问肖雨的意见。

    沈疏之是个*绅士,不放过任何一个展示自己风度的机会。纪若拙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与他抬杠,总归陆总交给她的工作,其中一项也是照顾好肖雨。况且这是肖雨第一次出远门,带她吃点好的也不过分。

    肖雨受*若惊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小白兔,眼中闪烁着一丝喜悦和不确定的试探。

    纪若拙见状很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鼓励道:“说吧,想吃什么都可以。花陆总的钱你不用客气!”

    肖雨被她逗得有点不好意思,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疏之摇头笑道:“陆景尧平日是怎么苛待下属的?你都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了,还不敢花他的钱吃顿饭是怎么着?”

    “当然不是!”肖雨急于为陆总申辩,接触到沈疏之那堪称风华绝代的笑脸,底气顿时就虚了一半,“陆总对我们也挺好的……”

    她的窘迫让沈疏之忍不住开怀大笑。

    纪若拙挑了挑眉,今天的沈疏之好像非常的“真性情”,大喜大悲随机切换,这还是她从小就认识的沈疏之吗?

    酒店派来两位服务人员把他们的行李送到客房,沈疏之没有等纪若拙表态,就把自己的箱子拎下了楼。弱化的阳光透过特殊材质的窗子滤进楼道,在他挺直的后背上完全摊开,望着那道清俊潇洒的身影消失在楼道转角的电梯间,肖雨几不可闻地长吁了口气。

    其实她比谁都害怕,在这个酒店发生什么。

    倘若今天纪总监没有赶过来……

    后颈吹过凉飕飕的风,肖雨被这个念头吓得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想冲上去抱一抱纪若拙,可当她的视线触及到纪若拙端庄高贵的模样时,又无声收回了手。

    她们之间,无需语言就能拉开很大一段差距,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云泥之别。

    是的,云泥之别。纪总监在她眼里,是个完美女人的典范,是她日后想要蜕变成的样子,果敢大气,长袖善舞。她很擅长装扮自己,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创造更多商业价值。她的美丽不同于其他漂亮女人的妖艳,而是被社会的染缸浸泡洗濯过后,一股清湛的、不染于俗的明艳。

    纪若拙经常被以这样的眼神注视,或惊艳,或钦羡。

    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的生活有很多别人无法理解的苦难和艰辛。正因如此,才造就了一个纪若拙。

    一个独一无二的纪若拙。

    “要在这边待上十天,你的衣服都带够了吗?”

    肖雨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道:“够的!”

    纪若拙拉着箱子走进卧室,不一会儿又探头出来,“出席拍卖会的礼服准备了吗?”

    肖雨完全没有概念,“礼服?”

    她参加过的最盛大的活动,除了上次绘画大赛的颁奖仪式,就是开学典礼了,哪里会想到需要什么礼服?

    见她一脸无辜迷茫,纪若拙揉了揉额角,暗忖道,这个沈疏之,什么都不解释,就把人家小姑娘骗到澳门来出丑,真是太过分了!

    “吃完午饭我带你去挑一件。”

    “谢谢纪总监!”

    纪若拙轻笑出声,“不客气,是我自己想逛街。快去收拾收拾吧,马上要出门了。”

    女人的行李箱总是满满当当的,里面有各种男人叫得上名、却不知道是什么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这一点在纪若拙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她随身带的小型行李箱都是瓶瓶罐罐,肖雨看到了不禁惊叹:“纪总监,你皮肤这么好,还用这些东西?”

    纪若拙笑吟吟地接受了她的称赞,带了三分幽默地解释道:“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用保养品就不再是为了保养皮肤了,而是为了保养心情。抹着抹着就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岁。”

    她说的是实话,只可惜这一点是肖雨这种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不能理解的。并且肖雨很快就发现,她印象中天仙一般的纪总监,事实上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她满首饰盒都是珠宝,动辄就戴上一枚10克拉的大钻戒,晃得人眼睛疼。以一个美院学生的视角,这实在算不上有品位,因此她又虚心请教了一番。

    纪若拙听出她言语中不愿坦白的轻鄙,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人这一辈子,只有才华和财富可以倚仗。你有才华,我没有,那我只能去追求财富了。至于钻石……我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没什么理由。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因为看着它们就心情舒畅吧。”

    学艺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入世俗的观点,肖雨也不例外。

    她不太喜欢这些与金钱有染的事物,纪若拙的坦诚更让她觉得奇怪。沉默了一小会儿,肖雨问道:“所以纪总监,你嫁给顾二爷,就是为了你口中提到的‘财富’吗?只是因为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