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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冯落樱至始至终都听得清楚,这么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皇后不仅查出王御女和她的旧事,连所谓王御女购置石英砂一事也人证俱获,只能说明皇后一早就打算要除掉王御女,想她之前还不解皇后为什么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赐毒酒,而今想来,正是因为觉得不可理解,反而会成为皇后掩饰的借口,从而将一切归罪于王御女身上。
冯落樱不免沉眸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觉得皇后是个冲动莽撞妒忌成性的女人而已,现在看来,皇后妒忌是不假,但却不一定莽撞无谋,她之所以冲动,是因为她有可以毫不顾忌的权利,但倘若她愿意谋划,也必定不容小觑。
那厢朱佑祁走近内屋,便见得冯落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再听得她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只当她是为适才对皇后的事情不满,面色微异,抿了抿唇道,“这几****先住在这里,等王御女的事情过去了,我再给你另外安排。”
冯落樱闻声抬眸,朱佑祁此间神色虽是平常,但那暗沉的眸中却有些沉甸甸的,冯落樱终只是浅笑起身,“其实嫔妾大可回翔凤宫去,相信王御女经过这次的事情后,不会再为难嫔妾了。”
朱佑祁闻声却是挑眉,那王御女是不会再为难她,但绝不会是因为悔改,而是已经再也没有机会。
冯落樱见他沉默,低垂的眸长睫微掩,继续语道,“嫔妾不想皇上和皇后娘娘因为嫔妾的缘故不合。”
朱佑祁凝眸看着眼前人,似乎在思索她这话的真正含义,“你是不是觉得一切都是皇后的主使,而我对她毫无惩罚,所以你不高兴了?”
冯落樱抬眸,有些诧异,她全然未料皇帝会如此直白道明,对上朱佑祁认真的眼神,冯落樱微微摇首,“嫔妾相信皇上。”她知道事情和皇后脱不了干系,甚至她知道皇帝也一定心如明镜,但她也知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处置皇后是不妥当的,就算有证据,在顾及太后的份上,他也不会对皇后有多重的责罚,当初的紫薯羹就是个例子,就算皇后伤了龙体尚且只是一月禁足,何况其他?
朱佑祁的眸光一直没有移开过,而冯落樱也没有逃避他的探究,所以他清楚的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她的理解甘愿,甚至还有支持。
须臾,朱佑祁终是恢复了不正经的斜笑,“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不要总嫔妾嫔妾的了,这宫里自称嫔妾的人多得是,也不差你一个。”
冯落樱柳眉微惑,“那嫔妾该自称什么?”
“什么都好,可以是你的闺名,乳名,甚至是单单一个我字也行。”朱佑祁耸了耸肩说着,忽而神色微滞,浅笑,“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见得他若见有些尴尬的笑容,冯落樱不禁掩唇一笑,不过也是,料想他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冯御女一称吧,“嫔妾名唤冯落樱,家父家母常唤小英……”
“小英?到你及笄后也这么唤着?”朱佑祁挑眉,这昵称未免有些显小了,幼时唤唤还好,而今都已经及笄了,多少有些不合适。
冯落樱闻声却是微垂了眸,只因她的父母没能等到她及笄,所以她不知道及笄之后的她会不会有新的昵称。
朱佑祁见得她似乎神色有变,只当她是难为情的,便只是干咳了两声,“不过,你若唤我小祁子,那我唤你小英也无何不可。”
冯落樱闻声回神,却忍不住扑哧轻笑出声,原因无他,实在太难为情。
而朱佑祁自然也听出了她的笑意,亦是多少有些尴尬,复而却也是朗声笑着,最终二人决定,还是放弃昵称一说,一切顺其自然的好。
两人说笑间,冯落樱几乎忘记了手的事,而朱佑祁也暂且将烦心事抛诸脑后。只待得晚膳时,冯落樱因为指尖被包着,不好动筷,如意则承担了喂食一职,但却不知怎么惹恼了对坐的皇帝,如意被赶了出来,喂食的活则换成了那笑得隐坏的皇帝。
如意忧心忡忡的出了屋,却还是不放心的趴在门缝上看。
屋内,冯落樱面对朱佑祁送来的食物还显得有些拘谨,不大敢张口去吃,便见得朱佑祁剑眉紧蹙,“你觉得我举着不累吗?”
冯落樱贝齿轻咬,深吸一口气配合的张大了嘴,而朱佑祁的筷子越靠越近,但却在临近冯落樱唇边时又收了回去,放进了自己口中。
冯落樱未料会被捉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却得他一句理直气壮的回答,“我举了这么久累了,先吃一口补充点力气,不行吗?”
冯落樱汗颜,然后便见朱佑祁又夹了一筷子朝她送来,冯落樱怀疑的看着对坐人,并未张口。
“怎么?你吃饱了?”朱佑祁霎是认真的问着。
冯落樱咽了咽口水,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就饱了,犹豫着,她再一次张开嘴,但目光却紧盯着朱佑祁,提防着又被他捉弄。
朱佑祁见得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我言而有信,这口绝对喂给你。”
冯落樱狐疑的蹙了眉,但还是决定相信他一次。
而事实证明,她还是不该相信他的,这口是喂了,但那嘴边的油渍算什么,分明是他故意歪歪扭扭抹上去的,还怪她乱动。冯落樱抿唇蹙眉,屋外,如意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大有冲进去保护她家主子的气势。
只可惜她还没能打开门,面前忽然冒出来的剑鞘挡了她的去路,这还不止,那剑鞘还使劲把她往外面退,迫得她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却又被剑鞘的主人揽住了腰身救了下来。
如意怒眉直视,“放手!”
“你确定?”
如意用力想推开眼前人,“快放手!”
“……”
“咚!”一声闷响,如意毫无意外的倒在地上,愤然指着一旁站着的那人,“你!”
袁成居高临下,淡淡道,“你还是快起来的好,地上脏。”
这一声好似关怀的话语,却气得如意说不出话来,现在地上脏是问题吗?问题是他不该拿剑鞘一直把她往后推,不该害得她差点摔倒,不该突然揽住她的腰,最最不该的是明知道她会摔倒还松了手!
如意贝齿轻咬,强迫自己将怒火压了又压,沉声道,“袁大人这是做什么?”
袁成淡淡道,“保护皇上。”
如意眉头拧结,“你把我摔到地上跟保护皇上有什么关系?!”
“刚才你眼里有怨气。”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如意闻声一愣,回想一下适才好似是生气了来着,可那又怎么?她一个弱质女流,难不成还能对皇帝做什么吗?“我家小主手不方便,我只是想进去帮她用膳而已。”
“我的职责是保护皇上,仅此而已。”
如意怒然结舌,所以他的意思就是,不管原因如何,只要一切可能对皇上不利的,他都要排除是吗?如意愤愤然蹙眉,用眼神将那人千刀万剐后仍不解气,咬牙嘟囔道,“大坏蛋!臭鸡蛋!咸鸭蛋!”
袁成剑眉微不可察的轻蹙,那冯御女看着就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怎么身边的侍婢这般没有品性?
如意嘟嘟囔囔的回了翔凤宫,一则是自己要换衣服,二则都这个时辰了,约莫她家小主这是要留宿在宸清宫了,所以她也得回去收拾些明日要用的物什。
而她走后,袁成回看正屋,依稀听得皇帝清朗的笑声,袁成唇角亦是带了暖意,他家主子已是许久不见如此笑容了,今夜好似将多年的压抑一次笑了出来,虽然行为可能的确幼稚了些可恶了些,但只要能换得他家主子的笑容就好。
屋内,冯落樱自知被朱佑祁故意弄得唇角都是油渍,便要取巾帕去擦,却又被那人抢了先,夺走了巾帕,冯落樱正要怨言,却又见得他笑意微浅,拿巾帕小心细致的替她擦去油渍。
而他那直视而来的眼神,终是让冯落樱下意识有些难为情的仓皇避开,却被他另一只手从脑后揽住,“别动。”
见他起身靠了过来,冯落樱下意识的僵住了身,躲不开就只好不去看他。
朱佑祁的力道很轻柔,但冯落樱脸色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也不知过了多久,朱佑祁收回了手,呵笑道,“憋着气不难受吗?”
冯落樱微滞,回神却是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朱佑祁不说,她还不知道自己竟是屏住呼吸的,意识到自己莫名的紧张,冯落樱的脸更加发烫。
朱佑祁笑意入眼,却是挑眉轻叹,“原本还以为这面纱之下定是一张绝世容颜,可惜了……”
冯落樱无言,她自然知道他并非以貌取人,便故意负气道,“是嫔妾不好,让皇上失望了。”
朱佑祁点了点头,煞是大度,“其实也还尚可,至少这夜里看着倒也不算吓人……”
“……”话外之意便是白天看着吓人了?
见得冯落樱微带嗔怨的目光,朱佑祁微微一笑,“普通点好,似你这般容貌普通,家世普通的,刚刚好。”
依旧是浅笑之语,但冯落樱却明显感觉意味不同,先前若是故意捉弄,那这一句便是意有所指了。
冯落樱亦是淡淡一笑,“是啊,寒家出来的女子容易满足,皇上随便赏赐点什么小玩意,就够嫔妾乐上好些阵子了。”
朱佑祁低低一笑,不置一词。
有些事就算不说破,彼此也都明白,而由此带来的轻松和愉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暖暖的烛火,平和的心境,相视一笑似胜过千言万语。
直至匆忙的脚步声和尖锐的高呼传来,“皇上,太后娘娘突发头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