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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韩竹喟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可知皇上派下江南的钦差是谁么?”
李伯言点了点头,神情满是苦涩:“昨日得报,钦差乃是御前重臣任逍遥。他昨日便领着兵马出了京,可不知为何却转道向北,并未经太湖……”
“任逍遥?”韩竹眉头深深皱起,眼中浮出几分玩味:“可是屡次救驾,爵至忠国公的那位少年臣子任逍遥?”
李伯言点头叹道:“听闻新皇尚在潜邸之时,便与那任逍遥乃布衣患难之交,而且任逍遥入朝后,深得两代帝王看重,权势滔天,最让人头疼的是,他行事不讲章法,无迹可寻,令人猜不透他下一步会怎样动作。按说他下江南,必经太湖,首至苏州,可他却偏偏往北走,他的第一步便叫人捉摸不透啊……”
韩竹想了想,沉声道:“任逍遥乃新皇身边重臣,深得信任,皇上登基不过一月,便派他下江南巡视,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伯言兄,你可要小心啊!当初早叫你不要涉足官场,莫参与官场中这些腌臜之事,可你……唉!”
李伯言神色颓丧道:“韩兄,你也知道,我出身寒门,当年寒窗苦读,不就是希望挣得几分功名,为我李家门楣争光么?然而身在官场,若欲独善其身,何其难也!我若不照那人说的去做,非但功名官位不保,连全家老小的性命亦难逃……”
李伯言说着脸上现出几分嘲讽之色:“官,百姓眼中大如天,可在他眼中,却如蝼蚁般渺小,说来可笑,寒窗苦读十余年,官场奋力爬了几十年,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数十年的苦功,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韩竹脸上现出几分怒色:“伯言何故出此消沉之语?那人再是厉害,大得过天子?拼得过军队?我韩家乃江南第一世家,实在不行,我便与他拼了,为你讨个说法!”
李伯言苦笑道:“拼?你怎么拼?韩家乃江南第一世家不错,可你拼得过江南所有世家的联手一击吗?拼得过那人身后无数盘根错节的势力吗?那人经营江南这些年来,哪个世家不是对他唯唯诺诺,俯首帖耳?与之争斗,难啊!”
韩竹闻言一窒,随即叹了口气,摇头道:“但愿……那位钦差大臣任逍遥能给咱们带来几分希望……”
二人相对而叹,脸上皆是苦涩。
这时,一个娇脆而沉稳的声音传来,吴侬软语,煞是好听:“爹,杭州叶家派人至府上,说有要事相商,您老人家要不要出面?若您不愿见那人,女儿便帮你打发了。”
听到这个声音,韩竹眉目徒然放松,眼中不由浮上几分欣慰之意,抚着长须转头望去,却见亭外山石之下,一名女子款款行来,只见她大约二九年华,身着淡绿色百褶宫裙,裙边下摆处绣着几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头戴百鸟朝凤金钗,云英披下,竟是未嫁之身,露出一头顺滑黑亮的秀发,肤色白皙,淡雅脱俗,黛眉开骄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端的是一位绝色女子。
韩竹眼含笑意,瞧着她缓缓行来,抚须道:“真儿,些许小事,让下人来禀便是,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真儿抿嘴淡淡的笑了笑,向一旁的李伯言行过礼后,这才淡然道:“爹,叶家亦是江南世家,此次派人来访,所言必非小事,女儿过来是想提醒爹,莫要轻易许言,凡事先敷衍下来,若爹决断不下,不妨来问问女儿。”
韩竹抚须大笑,朝李伯言笑道:“伯言看见了么?我韩家真正做主的,可不是老夫,而是这位韩亦真小姐,她的本事可不小,连她几位兄长都比不得她之万一呀。”
李伯言亦展颜一笑:“虎父无犬女,真儿之能,当承韩兄衣钵,韩兄甚幸啊!”
打劫是一件看似野蛮,实则要求非常细致的工作。
从最开始的踩点,也就是查探肥羊的身家,到后来的跟踪,再到设伏,拦截,直到最后的动手相抢,整个工作流程都必须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否则便算是失手。踩点,跟踪之类的工作看似很简单,可也不能稍有大意,更不能像前世街头某些少数民族小孩似的,明目张胆跟在肥羊后面走,那样很伤肥羊的自尊心,顺便还侮辱了肥羊的智商。
至于设伏和拦截,那是先期的准备工作,没危险性,但很有技术性,地点要选好,最佳位置是死胡同,或是山下某条羊肠小道,当然,你不能光拦着肥羊的前路,更要断了肥羊的后路,否则,你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了。
最后呢,万事俱备,就剩下动手了,这个时候就全靠个人充分展现武力和气势,最理想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其次是战而屈人之兵,最失败的是被肥羊打得落荒而逃……
任逍遥一直觉得打劫是门深奥的学问,其深奥的程度,不亚于在朝堂为官。可不论是为官还是打劫,任逍遥都觉得自己学得不够好,不够深。
青龙山下的官道是非常完美的打劫地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边是山,右边是水,在此处打劫,肥羊除了豁出去拼命外,便只有拔刀抹脖子了。
此刻任逍遥大马金刀站在官道正中,神色间有几分兴奋和忐忑。
二当家久不操刀,打劫技能难免生疏,紧张是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
不过任二当家的一直认为自己打劫比做官更有天赋,这种天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从小时候第一次抢邻居小朋友的棒棒糖开始,他就发现自己不是个高尚的人,得出这个结论让他很是沮丧了一阵子,并且深深为自己的恶劣行为反省忏悔。
不过第二天他又忍不住抢了邻居小朋友的棒棒糖,抢了以后他连丝毫忏悔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觉得干这事儿除了有点不要脸之外,基本也没别的麻烦,不劳而获是他从小便立下的宏伟志向,打劫这种事,恰好属于不劳而获中的一种。——当一个人为了他的理想而拼搏时,实在不能说他做错了,包括打劫。
从那时起,任逍遥便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他一头栽进了下水道,老天爷又派他穿越,去祸祸古代人。
现在任逍遥正等着祸祸别人。
前任官道传来吱吱嘎嘎刺耳的车轴转动声,很快,十余辆乌蓬马车覆盖着厚厚的粗布,渐渐出现在官道拐弯处。
这是头很肥的肥羊。负责踩点的兄弟早已传回了讯息,十余辆马车所过之处,车轮的压痕很深,车上装的必是贵重的红货。
任逍遥独自站在官道正中,颇有几分渊渟岳峙的气质,他对自己摆出的姿势很满意。
既然是十余车的红货,自然少不了押车的镖师护院之类的高手。
这个车队的高手貌似有点多……
任逍遥随便扫了几眼,大概有近百名劲装打扮的汉子,紧紧挨着马车,状似悠闲却不失警惕的向前走着。虽然他们的太阳穴不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高高鼓起”,可任逍遥仍然一眼能看出,这群人都是高手。至于高到什么地步,——反正像任逍遥这样的软脚虾,他们一个可以打一百个,前提是任逍遥不撒石灰不吐口水。
车队行到离任逍遥大约还有十余丈的地任时,领头的一名大胡子忽然扬起手,赶车的趟子手顿时勒住了马,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他们不能不停,无论谁看到宽阔的官道中间莫名其妙站着一个年轻人,摆出一副“此山是我开”的架势,都会停下来观察一下的。他们先要看看路中间这个人是不是疯子,如果不是,那就代表麻烦来了。
车队停下后,大胡子先仔细打量了任逍遥几眼,随即便警觉的四下张望,路边是山林,山林很静,静得连山雀昆虫的叫声都没有,反常往往意味着危险临近,大胡子眉头一拧,右手轻轻的按在了刀柄上,开始凝神戒备。
这时,车队后任走出一位年轻的公子打扮的人,这人很帅,略显瘦削的脸型,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星目剑眉,一看就是那种无知少女愿意主动献身,而且事后还不需他负责的祸水型男人。
任逍遥瞧了他半晌,最后下了个结论,他的帅只比自己差一点点,从长相上来说,此人算是任逍遥的劲敌,不可小觑。
年轻公子穿着玄色文衫,手里把玩着一柄描着金线的折扇,看起来就像个出城踏青游玩的富家公子。
这位公子走到车队前,离任逍遥尚余数十步远的地任站定,然后露出一脸淡淡的微笑,拱手道:“这位兄台独自站在官道中,可是有事赐教?”
语气温和,举止得当,任逍遥听得暗暗点头,嗯,这是一只非常有礼貌的肥羊。
任逍遥文静的朝他笑了笑,接着深深呼吸,气沉丹田,最后张嘴大吼道:“打劫!”
押车的近百名镖师闻言反应飞快的拔出了刀,神色不善的盯着任逍遥,暗暗观察四周环境,凝神戒备着。他们不是傻子,对任既然一个人敢说出“打劫”俩字,附近必有埋伏。
年轻公子闻言一楞,接着强笑道:“这位兄台……在下往日可有得罪阁下之处?”
任逍遥摇头,为什么古代人都喜欢寻根问底呢?非得要得罪我了,我才能打劫你?无冤无仇,我就想打劫你了,不行么?
看着年轻公子温和的笑脸,仿佛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气质,任逍遥觉得自己现在干的事情有点俗。
满不自在的挠了挠头,任逍遥颇为腼腆的道:“那什么……我也不难为你,可道上的规矩,不能空手而归,这样吧,你这十几车红货,留一半下来给我就行,日后江湖相见,也好打个招呼。”
年轻公子苦笑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说话,他身旁的大胡子手按刀柄向前跨了两步,怒声道:“狗日的!瞎了你娘的狗眼!知道这是谁家的货吗?上线开扒捞偏门也不看看风水,你个不成气候的小山贼敢吃这批货,老子就服了你!”
任逍遥闻言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上来了。
当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时,他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像年轻公子那般温言相向的话,没准他一个不好意思,还真就放他们走了,可谁若上前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开骂,这口气他就吞不下去了。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老子吃定你时,你就得乖乖的,任何过激的言行,他都看成是对他的挑衅,更何况那大胡子指着他鼻子大骂。
于是任逍遥眉毛一竖,冷笑道:“老子今儿胃口好,偏要吃下这批货给你看看,看你个王八蛋怎么服老子!”
大胡子仰天暴烈大笑,狞声道:“小山贼,那你就试试,别说爷没提醒你,这批货可烫手得紧,吃下去当心把你撑死了!”
旁边的年轻公子叹了口气,张嘴刚要说话,大胡子接口道:“大公子,您放心,三山五岳的好汉我也见过不少,就凭这穷山沟里的几个蟊贼,谅他也没这个本事劫走这批货,哼!咱们这百来个弟兄可不是发面团儿,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身后近百名护镖的大汉怒气冲冲的齐声大喝道:“正是!”
任逍遥斜眼瞟着大胡子,神色不由浮上几分古怪。
搁了平时,这百来个护镖的大汉或许他还真会发怵,毕竟罗月娘手下只有二百来号好吃懒做的土匪,若要劫走这十几车红货,委实不大可能,但是今天……
任逍遥嘿嘿奸笑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特别阴险。
大胡子瞧着任逍遥的笑容,不由心头一跳,这小王八蛋怎么笑得如此瘆人?
年轻公子有意无意朝左边的山林中望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山林中一声号炮响起,众人吓得浑身一抖,正在惊惶间,紧接着,山林中忽然竖起一杆大旗,旗面红底黑字,端端正正写着一个“任”字,迎风招展飘扬,很是风骚。
大胡子吓了一跳,愕然道:“你们是哪座山头的?怎么如今土匪打劫居然还打旗号了?”
没人回答他的话,官道边次第跳出数百人来,将车队的前路后路堵住,人人张弓搭箭,对准了护镖的镖师。
大胡子哼了哼,冷笑道:“人倒是不少,可凭这点人就想吃下咱们的货,简直是痴……”
话未说完,年轻公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叹气道:“你还是看清楚再说话吧……”
大胡子一楞,凝目望去,只见除了官道前后的数百人之外,左边山林处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不少人影,粗略一扫,少说也有数千人。
数千人还不算什么,离谱的是,这数千人竟穿着颜色式样统一的铠甲,手执只有朝廷正规军队才有的制式长矛,长刀和弓箭。
“官兵?”大胡子这回才真正开始吃惊了,朝廷的正规军队怎会出现这里?而且,看他们的来势,莫非是想……打劫?这……这世道怎么了?
“哇哈哈哈哈……”任逍遥仰天长笑,也许笑声太过难听,大胡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嗯,虽然狗血了一点,可心头这份舒坦的感觉果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呀,看来为了保持自己健康舒爽的心态,以后要经常干这种事才是。
“你们是朝廷的官兵?”大胡子楞了楞,继而大声喝道。
任逍遥笑声一顿,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似的,立马大声呛咳起来。
一旁的温森浑身不自在,毕竟他是朝廷仕途出身,一直以正统自居,如今竟然参与打劫,对他的心理底线来说,实在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怎么都穿着铠甲?”任逍遥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愤怒的瞪着温森。
温森有种流泪的冲动:“大人……这些都是正规军队,不穿铠甲穿什么?”
“有道理……”任逍遥沉吟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望着大胡子,理直气壮的大声道:“朝廷官兵怎么了?朝廷官兵就不能打劫了么?华朝律法上哪一条规定了?”
自打这些军队漫山遍野出现后,年轻公子的神色便开始变得凝重,仔细打量了任逍遥几眼,接着走上前去,拱手道:“这位……这位好汉,在下能否请教尊姓大名?敢问这些官兵真是朝廷的官兵么?”
任逍遥窒了窒,他有点心虚,打劫这种行为当然是没错的,可穿着官兵的铠甲去打劫,这个……未免有点嚣张了,万一被胖子知道,他也许拿自己无可奈何,但朝中的言官就不是那么容易打发了,被他们参个“纵兵抢劫”的罪名,丢官事小,让胖子丢了面子,自己也不好受。
“他们……咳,他们是过路的,怎么着?”任逍遥挺起胸膛,扫视着麾下的数千官兵,大声道:“告诉他,你们来干嘛的?”
“打劫!”
数千官兵兴高采烈的齐声大喝道。
任逍遥又开始剧烈咳嗽。
“罗嗦那么多干嘛?妈的!老子是来打劫,又不是来跟你攀交情的,快点,把马车留下,你们走人!”任逍遥一横心,干脆不管不顾的抢了再说。
“贼子安敢欺我!”久不出声大胡子忽然怒声大喝,随即抢过身旁镖师手中的强弓,搭箭便朝任逍遥射去。
利箭嗖的一声射向任逍遥,去势疾如闪电。
“哇!”
“大人小心!”事发突然,温森来不及阻止,话刚起头,利箭便已堪堪射到任逍遥的额头。
任逍遥睁着惊恐的眼睛,身子下意识往地上一缩,长久锻炼出来的逃生本领终于又一次救了他,身子下沉的那一瞬间,利箭正好擦着头皮掠过,牢牢的钉在他身后一株槐树上,入木数寸。
所有人都愣住了,数千人竟呆呆的没一个人出声,望着任逍遥身后那支钉在树犹自颤微微的利箭,众人额头上全冒出了冷汗。
突然出现的惊险一幕,令他们仍后怕不已。任逍遥是钦差大臣,他们则是任逍遥的亲军,钦差大臣若有个三长两短,以华朝严苛的军法,他们也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任逍遥擦着冷汗,无力的瘫坐在官道边,两眼睁得大大,嘴唇不住的哆嗦着。
趁着大家楞神的功夫,温森一个箭步冲到任逍遥身边,用身体挡住了任逍遥,官道中间的士兵们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神色凝重的用盾牌连成了一线,张弓搭弦,严阵以待的对准了车队的镖师们,尤以大胡子为重点戒备目标。
“大人,你还好吧?”温森低下身,关心而焦急的问道。
任逍遥呆呆坐着不动,让他有些担心。大人不会被那一箭给吓傻了吧?
良久,任逍遥幽幽的呼出一口气,眼睛眨了眨,豆大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当着数千官兵的面,忽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伸出手,抱住了温森的胳膊,大恸道:“呜呜……打劫太他妈危险了……呜呜……”
温森心下恻然,拍了拍任逍遥的肩膀,唏嘘道:“是啊,混碗饭吃都不容易啊……”
“呜呜……老温啊,我觉得咱们以后还是从良吧……打劫这个工作,看来很不适合我啊……”
温森大喜,欣慰道:“大人迷途知返,大善!”
抹了抹眼泪,任逍遥站起身,看着前任的大胡子,一边抽噎一边喃喃道:“妈的,谋杀朝廷命官,你知道要被砍几次头么?”
温森凑上前道:“大人,这些人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扁!痛扁!”任逍遥咬了咬牙,又抹了把眼泪,恶声道:“竟敢把堂堂朝廷命官吓哭了,这个罪名……咳,老温,吓哭朝廷命官算什么罪名?”
温森想了想,然后肯定的道:“恐吓!大人,他们这叫恐吓!”
“对!恐吓!”任逍遥恶狠狠的大喝道:“来人!给老子扁他们,特别是那个大胡子,把他扁哭为止!”
“是!”
众士兵齐声应了,接着便一拥而上,开始毫无顾忌的使劲揍起人来。刚才钦差大人遇险,害得他们差点因此受到朝廷的处罚,幸好大人无事,这会儿他们憋了一肚子气,怎能不趁此机会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于是乎,近百名押车的镖师立马被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放倒,然后几个人围着一个使劲的拳打脚踢,镖师们虽然武功高强,可他们面对的毕竟是朝廷的正规军队,就算他们有能力还手,可这种情势下,他们敢还手么?真惹急了这帮兵痞,令他们动了杀心,他们可就不止挨顿打这么简单了,个人武功再高强,在军队面前,却渺小得不堪一提。
“大人,这批货还要不要?”温森对镖师们的惨叫声充耳不闻,转身恭敬的问道。
“要,怎么不要?这是本官晶莹的眼泪换来的,也算是劳动所得啊……”危险消除,任逍遥立马恢复了本性。
“可是……大人你不是说再也不打劫了么?”
“我说过这话?”任逍遥愕然,两道班驳的泪痕还挂在脸上,纯真的大眼眨啊眨,显得特别无辜:“你出现幻觉了吧?我是青龙山二当家的啊,不打劫怎么过日子?”
“……”
官道上,群殴仍在继续,年轻公子搓着手,满脸无奈的站在一旁,不停的看着任逍遥,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模样。
大胡子是偷袭任逍遥的主凶,自然受到了士兵们的重点照顾,近十人围着他一个,只听得咚咚咚如同擂鼓般的响声不断传出,大胡子不时惨叫几声,不过这家伙倒也硬气,被打得鼻青脸肿仍未出声求饶,实在熬不过去,不由厉声大叫道:“大公子,速速退回徐州!快!啊——”
“狗贼,今日之赐我记下了,不管你是谁,敢劫江南韩家的货,你等着抹脖子上吊吧!啊——”
任逍遥愕然望向温森:“江南韩家是什么来头?很厉害么?”
温森楞了半晌,擦了擦冷汗,笑容满是苦涩:“大人,江南韩家……乃是江南排名第一的世家大族……”
苏州韩府。
韩府毗邻城南沧浪亭,占地颇广,层叠曲折的园林布置,使得韩府就像生活在闹市中的世外桃源,一如韩府如今的处世态度。
所谓世家门阀,他们自然不像京城任家那样,只是个纯粹的以赚钱为目的的商户,他们的触角深入到民间官场甚至朝堂的任任面面,他们尽一切的可能去发展和延续各任各面的关系。他们的势力,并不单单体现在商场上,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民间和官场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甚至能左右官场动态和局势,所以世家门阀,往往也一直为当权者所忌惮和防备。
作为江南第一世家,除了在当地有根深叶茂的势力外,还得学会凡事低调,力求在不显名不扬万的前提下,平稳而有效的发展壮大家族。
之所以在江南富庶之地成为世家,当然是有其原因的。世家并不是暴发户,世家中人行事也并不是仗着家族的名头在外面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相反,世家子弟无论在什么地任,什么场合,遇到什么事情,他们总是彬彬有礼,谈吐不凡,千年来的孔儒礼教,总能比较完美的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世家子弟们从小所受的教育,便是以家族为荣,如何为家族争取每一分利益,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嚣张跋扈的世家绝对活不长久,千百年来,历史的滚滚洪流,大浪淘沙之下,嚣张跋扈的世家,早已被洪流所湮没,留给世人的,只有一段曾经存在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