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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日,从狼山所休整完毕的西山水师抵达北口港,于通州提供的补给进行装载。= ιφ? 水师兵员纪律严明,严守岗位无一人上岸,以李庭竹的意思并不想进入通州。
损伤的战船并未完全修补好,却也无碍航行。看情形,是要急于返回江都才未进行大修。邹彦接到书信,得知水师补给完当日就会返航。
这可急坏赵文华一干人等,庆功宴都筹备妥当,当地士绅们的厚礼都快堆成山,这李庭竹说不来就不来,说走就走。
邹彦提供的补给过于丰厚,几乎是水师载重量的两倍有余,因此负责的官吏还被李庭竹训斥了一顿,只按例收取所得补给,其余全被搁置在港口。即使风尘仆仆亲自赶来的邹彦,也被凉在那里。
无奈何,赵文华也只能带着官员绅士赶去迎送。只是这般殷勤的厚待,似乎让李庭竹颇感尴尬和不悦,大家品衔差不多可文官一向自视甚高,这样低着面子去奉承一位武官,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意却又很明显。
赵文华并不在意,怎么说也是开国元勋李文忠的后人,虽说被李景隆这样的先人败坏了家门的荣光,一直衰败至今也没怎么振作起来。可这位李家后生放着京师世袭的优越官禄不享受,跑来南京干苦差。数年间从一个百户做到水师千户,志气高傲颇有风骨,风评上等。
据朝廷内的小道消息,大有提拔重用的意思。
“赵副使勿要多此一举,此番剿匪乃是李某的职责所在。如今两府江匪已荡平,李某也应当返回本属卫所向上官禀报事宜,交差毕事。因此不好逗留过久,耽误了正事。赵副使与邹大人的好意,李某心领……就此谢过了!”
“可这,都是士绅们的一片赤心呀!前后不过几日而已,李大人就留一日可好?我等久仰大人已久,难得一聚何不赏个脸呢?您看看……大家伙都盛情款款,翘以待呐!这酒宴嘛……就是个习俗,图个热闹欢心欢心!灭江匪李大人居功,呈报给南京的公疏里赵某就是这么写着的。 φ呵呵……他们呀,就是想聊表心意感谢您啊!”赵文华说完,罗龙文与邹彦齐齐笑呵呵附和,几乎都要强行将李庭竹架下船去。
面对数十个当地的士绅豪门和大小官吏涌上甲板,还有数之不清的贵重礼品堆积如山,李庭竹都有些闪花了眼。已经有人给自己的兵塞银子、捧着酒坛就要敬饮,竟然还有一支青楼乐姬准备登船!自己的兵被搞得不知所措,顿时心中结郁一股闷气涌出。
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是战船,国之利器!尔等岂能如此儿戏待之!”
恼怒之下力一挣,邹彦和罗龙文哪抵得住!纷纷倒向人群之中,幸好被扶住。李庭竹正色喝道:“西山将士们听令!不得私自收受礼仪!违令者斩!诸位都听清楚了……本水师的补给已备齐,其余的就不需要了!诸位若是再犯了水师禁令,按律……莫怪李某下达驱逐令!”
赵文华一怔,眼看对方严词愤慨不似说笑,水师兵员们相继大声应喝。便是悻悻的招招手,示意诸人下船去。
吃了偌大的闭门羹,当着众人的面拒绝的不留丝毫情面,强硬的令人心寒。
“赵副使,莫怪李某铁石心肠,只是这副官身容不得李某渎职失责!当下匪患未清四处祸乱,李某实则不敢掉以轻心,诸位大人若是有心……何不多做些实事。可别忘了,此次江匪造成的患情尚未根治!劳民伤财徒添无用之功,何苦至此?”
“呃,李大人说的是,说的是!”赵文华尴尬的回应道。?
“好走不送!”李庭竹大手一挥,直径上了尾楼,随着号角的鸣起,赵文华等人急急的退下主船,呆立于岸边遥望水师扬帆起航,缓缓离开了北口港。
待船队行入江中央,一身灰蓝色劲装打扮的冯渝手扶护板,叹气说道:“君待兄……如此不留情面,今后只怕是不好共事,对您仕途恐有不益。”
“唔?此等虚伪小人,李某不屑与之相交!少丘兄应知某秉性,从不与宵小之辈打交道,也从不涉及党派之争,身正不怕影子斜!某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哪怕他是严党!少丘……海门帮祸乱与这伙人只怕是脱不了干系吧?别唬我,你知晓的必定比我多。”
眼看李庭竹一脸平和的表情,冯渝无奈的笑言:“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只是有些污秽事不想与君待兄分享就是了,怕你嫌恶心!在贵圈中能独善其身,一心专注本位的清正廉官没多少了,能远离这些污事尽量不沾。少丘也是为了你好!”
“啪!”
李庭竹一掌拍在护板上,恨恨说道:“如今朝堂就是诸如此等的佞臣当道,以致朝纲不振!如少丘兄所说,某既为人臣却人微言轻,只能独善其身专注本位。此生只愿敬忠职守,匡扶社稷以报皇恩。”
“放心吧,经此一役君待兄的能力有目共睹,声望必会大大提升。夏港水师营覆灭,大江口已无可倚重的江防力量。除了你,南京不大可能舍近求远,西山水师营的东调计划必会成事,那你的雄心大志必可施展!驰骋大洋报国为民不正是你的宏愿吗?”
听冯渝说罢,李庭竹转身踱步竟有些忧愁的说道:“这事做得不够磊落!”
冯渝大笑:“你都骂之为佞臣了!还与之讲中正之道?君待呀!哥哥比你年长几岁,虽未曾踏足仕途,但混迹江湖十数年的路也不是白走的。江湖的险恶不逊于朝堂,是天界是地狱走一遭便知晓,能清清白白走出来的人没有几个!要对付恶人,得先把自己变得更恶!”
李庭竹伸手向下虚指着说道:“孙益押回南京只有受死的份!他死不足惜,怎能让夏港水师营的上百人跟着枉死?哎!经已战死二百七十八个兄弟,不能再添冤魂!想想这……某逼切调转战舟,斩了赵文华那厮!”
“说到这,少丘不便再说了!既然上官都下了判决令,他们的命运也由不得自己。如能周旋能救下该救的人,还是值得一试的。”
“老实说,那****是否有意带着我绕圈子?按你提供的线报,以原路线未必不能赶在腾鲲之前与孙益汇合。可你偏偏引去狼山,而溃败后的孙益却又如此巧合的逃亡狼山!我思来想去就是想不通,除非你能操控孙益与腾鲲的心智?”
面对李庭竹肃然的姿态,冯渝很认真的回道:“当然不能!夏港水师营外强中干一遇强敌必然覆灭,以当时形式溃退路线必然经过狼山江域。我只能告诉你,封华盟的密探力量是很强大的。君待,你知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李庭竹突然闪过一丝黯然神色,缓缓说道:“我是官,你是民,公然承认社团隐藏有对国朝威胁的力量,那就不只是单纯的江湖帮派了。少丘,若你我不是刎颈之交,此时早已将你拿下!说出这句话,表明你心胸坦然,罢了!只愿如你所说,那位秦三爷是位心系黎民百姓的通达之人。”
“三爷说过,江防交予你李庭竹才是值得所托付之人。难不成你还想看着那些人继续祸害长江,祸害百姓蚕食国本根基?助你一臂之力扶摇直上,重振你李家荣光,这是三爷和我一致的心愿。”冯渝靠上拍了拍李庭竹的手背,真挚的说道。
“李家荣光……”喃喃自语的李庭竹眉心紧锁,心有所思的望向江面。
“封华盟到底强大至何等程度?事到如今,种种态势展恰如你所说那样,与你谈及的谋划推演**不离十。某很难判断,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慧智,才能做得到。即使你们的情报强大,总不至于能影响甚至掌控整个局势吧?”
李庭竹话锋一转,又回到封华盟一事上,看来对这个特殊的江湖帮派是起了忌惮之心。五年前还是分堂旗所旗主的冯渝,受命去暗中刺杀被官府押解的敌手,遇上另一支来劫囚的同伙围杀官兵,出手相助为他挡下一刀。机缘下,两人成了换命之交,久而久之,更是相知相惜成为知己好友。
当时,冯渝的确隐瞒了某些事实,初始与现今的关系铁然也是有区别的。真假是否,目的是否,到现在已然不重要,同袍兄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毕竟身份处于对立面,抛开个人情谊作为人臣,定然不能任由民间出现一个妖孽般强大的社团不断壮大,成妖的绿林人士对社稷的破坏不亚于一场瘟疫。即使他一再保证,封华盟永远站在公义正道一方。
“为你,我费煞苦心,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怀疑三爷!说到慧智,没错!有些时候,三爷就如同先知神人,他某方面的慧智确如圣人一般,譬如创造力和开拓精神。你担忧我这种人会变质?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那你便与我割袍断义!允你不用换命,拿我去伏法。真是木头人,说之不通!!”冯渝诈怒,背着手哼哼几声,不再看他。
李庭竹似乎也有些着急,知道冯渝赌气,也只能低声和颜的说道:“不说便不说嘛!大不了今后不再过问封华盟之事!拿你伏法也要等你做了叛逆之事再说,到时李某定会与你一同伏法!你这个混账,切莫害了兄弟,我还要施展一生的抱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