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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凝引着司冕一路进了寿康苑,蒋氏、上官月都已经坐在了厅中的椅子上,上官锦单独坐在宁氏的下首,许久没有露面的崔氏和上官怜紧挨着上官雪坐在蒋氏的右手边。
侍妾们身份低,要等到用膳之前才能进门,饶是如此,大厅里还是热闹非常,寿康苑里已经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场面了。
宁氏看着面前儒雅斯文长相俊秀的司冕,眼睛又慢慢的红了起来,这孩子长的真是周正,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司冕唇角轻勾,微微一笑,修长的身子稍稍下弯。
“见过祖母!”
“哎!”
宁氏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一声祖母应是让宁氏噙在眼睛里的泪水全部倾泻而出。
“贾嬷嬷,把这血砚和玉碟拿给冕儿。”
血砚,一两百金,碧玺装饰的玉碟,一块千两白银,宁氏真是舍得!
“谢祖母!”
司冕态度从容,一言一行都极为的循规蹈矩,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上官凝却是感觉出一股疏离,也对,一个被亲生父亲遗弃的孩子,怎么可能心无芥蒂,而且以大哥如今的本事,想查什么应该易如反掌。
“这是父亲、母亲!”
上官凝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上官锦,暗暗冷笑,介绍的时候直接将蒋氏加在了一起,谁知道这个上官锦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还是不能让场面难看才是。
司冕转身面相上官锦,两人同朝为官,一文一武,倒也没有过什么冲突,只是当年上官凝母女被陷害,和之后的桩桩件件,上官锦的凉薄让人心寒,即便现在上官锦的面色也是一片清冷,司冕压下眉色。
“见过父亲、母亲!”
父亲两个字似乎从齿缝间吐出来的,可细看司冕的神情,却平和如镜云淡风轻。
“起身吧!”
上官锦让荃安递过一个锦匣。
荃安当着司冕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套玉质的笔架和几只白狼尾的玉管毛笔,东西成色倒不错,只是难免有敷衍之意,司冕却毫无所查一般,微笑着收下。
“母亲不知道冕儿喜欢什么,胡乱准备的!”
蒋氏腆着肚子,让白梅将早就备下的礼物呈了上来,上官凝微一侧目,母亲准备的是一套雕刻工具,每把雕刀均是赤金的手柄刻着卷曲的云纹,刀刃闪闪发亮,盛着雕刀的匣子上刻着‘鬼手肖齐’四个字。
司冕除了读书,最爱的就是雕刻,鬼手肖齐,大雍最为有名的雕刻大师,仙逝多年,蒋氏口中的胡乱准备当真是煞费苦心。
司冕不由得动容,自己的这个爱好知道的人不多,就是上官凝自己也不曾亲言,但蒋氏的礼物却真心的让他觉得温暖。
“司冕谢过父亲母亲!”
母亲两个字,尤为真切!
“这是姑姑!”
“姑姑!”
“好孩子!”
随身的露珠儿呈上了一套古籍,上官凝微微一笑,姑姑这礼物送的定是符合大哥心意,这套云善堂的古籍她前世里就听闻是大哥的最爱,只是没想到前世大哥费尽心思才寻觅的古籍这一世会由姑姑的手赠出,真是天意!
司冕的眼神果然一亮!
“谢谢姑姑!”
上官月看着司冕,这孩子很合她的眼缘。
“这是三姨娘!”
上官凝想了想说道,原本一个姨娘是不该在这样的场合下被介绍的,然而想起上官鸿群和三姨娘母女间的恩恩怨怨,上官凝还是轻轻开了口。
宁氏面色微滞,却没有说什么。
“三姨娘!”
司冕丝毫没有任何不虞之意,上官凝既然介绍给自己认识,那么自己便顺着叫一声就好。
崔氏稍有诧异,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抬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羊脂玉的玉佩。
“恭喜大少爷回府!”
上官凝又介绍了上官雪和上官怜、上官影、上官鸿鹄几个小辈。
后赶来的胡桥,给几名小辈逐一的发了礼物。
认亲结束,宁氏看着上官锦毫无笑意的脸色十分的恼火,自己对司冕便更加的热情亲切。
“冕儿啊,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宁氏的这句话言辞切切,倒没有客套的味道。
“回祖母的话,不过是生计艰难些,倒算不得吃苦!”
“可怜孩子,这是宽祖母的心呢!”
宁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又是掉了眼泪,看着司冕的眼神温和的能滴出水来。
宁氏精神很好,断断续续的问了不少司冕儿时的事,虽然司冕很多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宁氏却还是听的不住的掉眼泪,愧疚之情更甚。
上官锦一直半沉着脸,不开口不插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官凝静静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说话,她倒是想将上官锦的心剥开看一看,究竟是黑还是红,还是如同千年寒冰一样毫无温度,自己的至亲骨肉好不容易回到身边,这人却是面无表情,这样的冷心冷情还真是少见。
晚膳就是摆在了寿康苑,宁氏坚持让司冕与自己同坐一席,司冕原觉得不和规矩,但是看到宁氏满眼的期待,最后才不得不在女席上坐下,整顿晚膳都是半低着头,面前的饭碗里堆满了宁氏亲自夹的各色菜肴。
上官凝见到司冕盈透的皮肤微微泛红,心中有些好笑,恐怕大哥还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一时间还羞怯的很呢!
一场晚膳下来,除了上官锦,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好,就是后来赶到的几个侍妾也喜气洋洋,好像沾了多大的喜气一样。
晚膳过后,宁氏又拉着司冕絮絮的说了半晌的话,最后还是蒋氏出言说是司冕恐怕还有公务在身,宁氏才依依不舍的放了司冕。
上官凝一路送司冕出府。
“大哥!”
“嗯?”
上官凝淡淡的一笑,其光华竟堪比此时已经盈圆的明月。
“凝儿从没想过,名满大雍的司丞相竟然会成为凝儿的哥哥!”
“傻丫头,大哥也没想过,竟有福气成为凝儿的手足兄长!”
“大哥这是笑话凝儿!”
“大哥这是肺腑之言!”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相视一笑,愉悦清亮的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三日后,上官锦想要将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认回的折子递到了颜慕景的御案之上,颜慕殇脸色平静却喜怒难辨。
大雍朝堂之上最赫赫有名的文武二臣竟然是亲生父子,这件事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播散开来,在民间有了各种各样的版本,就如上官锦最先预料的一样,司冕的身份和位置摆在那,这样的传言在所难免。
飘香阁里,一身白衣的司冕、黑色锦袍的颜慕殇、鹅黄色夹袄的上官凝,围着紫檀木的桌子坐在一起。
“大哥,凝儿从未将你当过外人,如今我们是亲生兄妹,凝儿更是不想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哥!”
上官凝率先开口,否则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各自捧着茶杯出神,谁也没想着要先开口,上官凝不禁觉得头疼,如今司冕已经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两个人究竟还在别扭什么啊?
“凝儿想说什么?”
司冕的语气倒是一贯的温柔,颜慕殇则是挑眉看着司冕,眼睛里的小火花噼里啪啦的闪烁个不停,上官凝飞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颜慕殇才不情不愿的有所收敛。
“大哥之前对殇可能有些误会……”。
上官凝斟酌着开口,她对司冕是真的敬重,在过去的几年里,司冕对自己的任何要求可谓是从未拒绝过,哪怕有些事情违背了他的做事原则。
“凝儿是想说,晟阳王大人并非是外界传闻中的风流无度荒唐不羁?”
司冕斜斜的看了一眼颜慕殇,明明是否定的话却怎么都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上官凝有些诧异,司冕一向都是个云淡风轻之人,说话做事永远都是规规矩矩,对人和蔼有礼谦谦风度,还从没这样说过话。
“司丞相传闻听的倒是不少,还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传闻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颜慕殇将手中的茶水一干二净,然后将空茶杯放在指尖上来回的转圈,那茶杯就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只是在指尖上旋转却并不掉落。
“倒真的不少,比如有人说江湖上让人谈之色变的逐殇楼楼主夙夜真身竟然是晟阳王,又比如说那夙夜不知何时转了胃口不好龙阳却爱带着女子夜半出游,甚至连皇宫都不在话下。”
上官凝瞠目结舌的看着司冕,这……。这……。大哥竟然什么都知道?
颜慕殇脸上的表情没变,却是用眼神勾了勾上官凝,那意思好像在说:瞧,你大哥多厉害,你还什么都没说呢,人家就都知道了!
“司大人这御丞司真是没白呆,这嗅觉怕是比衙门里的狼犬还要灵上几分!”
**裸的嘲讽!
“不敢不敢,在下的这点本事在楼主面前简直是不堪一提,若论本事,还是王爷这装疯卖傻瞒天过海的本事技高一筹!”
“你……”!
颜慕殇没想到一向文质彬彬书生气浓郁的司冕竟然会咄咄逼人,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是仗着如今是凝儿兄长的面子才如此嚣张吗?
“殇,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上官凝看着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不由得头疼,想象里的其乐融融不仅没有出现,反而两个人像是斗红了眼的斗鸡,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两个大男人原本梗着脖子彼此瞪视,上官凝一开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收回了瞪视的视线,转而看向上官凝,眼里哪还有半分逞强斗胜的锐气?
“凝儿,是大哥一时心急了!”
“既然是大哥,那就该唤妹妹,凝儿不是谁都能叫的!”
颜慕殇岂能白白的被对方呛一顿,抓住话头开始鸡蛋里挑骨头,颜慕殇的‘小心眼’上官凝是领教过的。
“颜慕殇,今天你到底打不打算好好说话,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我便先和大哥离开,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我们再继续!”
上官凝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自己的身后还有一大摊的烦心事没有着落,这两个男人还有心思这这里斗嘴吵架,司冕她不好呵斥,自然倒霉的就是颜慕殇了。
“凝儿,你偏心!”
“大哥,我们走!”
司冕好笑的看着颜慕殇吃瘪的样子,心中暗爽了一把,谁让这小子运气那么好,能够娶到自己那么美好的妹妹做妻子,若是不搓搓他的锐气还不要把他兴奋的找不到北啊!
一看上官凝真的起身,颜慕殇立即伸手拉住了上官凝的袖子,又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司冕,偏偏司冕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顾着低头喝茶。
“凝儿,有事坐下来好好说!”
“你不是不想好好说嘛!”
上官凝对颜慕殇的心思可以说是摸的七七八八了,更是知道自己在颜慕殇心中的位置,说自己恃宠而骄也好说自己蹬鼻子上脸也好,她就是知道颜慕殇一定会向自己妥协的!
“坐下坐下,我不说话了就是!”
上官凝看着颜慕殇绝美的面容,一双剑眉皱在一起,卧蝉眼里波光粼粼,红唇嘟起,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上官凝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大哥,之前的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知道并不难理解,逐殇楼的存在是皇帝的一块心病,登基的十几年里派了不知道少的探马在江湖上打探,就是只蚂蚁也躲不过皇帝布下的天罗地网和挖地三尺的调查力度。
但上官凝也相信,皇帝查探逐殇楼绝对不是大张旗鼓的,必是私下里展开,那么大哥是如何得知的,而且知道的如此详细呢?
司冕拎起茶壶,给自己和上官凝重新续了茶,看着颜慕殇一脸的阴霾,笑着给颜慕殇面前的茶杯也重新倒满。
“是皇上告诉你的?”
没等司冕回答,上官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皇帝亲口告诉大哥的,那么一切不就说的通了吗?
只是这样绝密的事情皇帝竟然信得过大哥?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大哥,什么是又不是的,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啊?”
看着上官凝有些心焦,面色也有几分急躁,司冕不忍心再卖关子。
“这件事,当今圣上曾经安排为兄进行查探,但为兄只是众多探子中的一个,王爷的身份是其他的探子查探出来上禀给皇上的,而夜探皇宫之事却是皇上亲口告诉为兄的!”
“大哥,皇上的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殇就是逐殇楼楼主的?”
“应该是在两个月以前。”
上官凝往前回忆,也就是说在秦姨娘身亡之前皇帝就已经知道颜慕殇的身份了,难怪在那小院子里皇上看颜慕殇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和深意,那么说,皇上之前端了逐殇楼云埔分舵的行为就是冲着颜慕殇而来的了。
“那我和殇夜谈皇宫之事皇上怎么会告诉大哥呢?”
自己和颜慕殇是从密道进入百思殿的,除了扮作老妪的云妃司徒凰,没有人再知道自己和颜慕殇的行踪,这样秘密的事情皇上为什么会告诉一个臣子呢?
“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倒是有两点猜测!”
司冕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白色纱幔在风中飞舞,这飘香阁的名字起的是俗气了些,但院子里的摆设和屋子里的陈列倒是都十分的有品位。
“大哥请讲!”
司冕的话说完,颜慕殇也稍稍正了正面色,什么是正事他还是拎的清的,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想和司冕抬杠,只是想到自己的小凝儿对这个司冕的亲昵仅仅就比自己差一点点,心里就难免酸溜溜的,虽然他也知道人家两人现在是兄妹,自己这样有些无厘头,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皇上之所以会将此事告诉为兄,一是想要为兄从你这里探听些消息,毕竟你我兄妹二人的关系皇上是有所耳闻的,其次便是,皇上想要通过为兄的手向上官府讨要一件东西。”
上官凝的心中一惊,难道大哥口中的东西就是兵符吗?
不应该啊,这样绝密的事情皇帝怎么会对一个臣子言说呢,自己与司冕的关系相对亲近不假,但总不会因为这样就将兵符轻易的交出来吧,何况自己不过是个闺阁千金,又有什么权利和本事将兵符交出来呢!
除非,皇上让大哥接触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上官锦,但是这件事情又从何说起,上官锦和司冕虽然同在朝堂,但是一文一武交集并不多,怎么会有立场跟上官锦提出这样的事情呢!
“你和上官将军之间的父子关系皇上一早就知道了?”
司冕看着颜慕殇,眼中不乏赞许,这样心思玲珑剔透之人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妹妹。
看着司冕的样子,分明是默认了颜慕殇的话,上官凝再次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心怀忐忑焦虑不安的去找大哥之前,大哥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难怪这样重大的事情大哥竟然想都没想的就应下了。
“那大哥可是知道皇上想要从上官府得到什么东西?”
司冕摇摇头,也是一脸的疑惑。
“皇上没有明说,只说时机未到,但是凭大哥对皇上的了解,此物定不是寻常之物,其珍贵程度恐怕是无法估量的。”
司冕心中有几种猜测,但是不管哪一种都是禁忌,虽然这里是颜慕殇的地盘但隔墙有耳,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上官凝看了看颜慕殇,见对方表情正式起来,上官凝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当晚云妃司徒凰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简短的复述了一遍,只要是将乾元帝和上官丛云之间的恩怨纠葛交代清楚,最后才将兵符之事透漏出来。
------题外话------
嘿嘿嘿,酒儿在想,皇帝就是厉害,不管存的是什么心思,手段还是很高明的,大家都被玩于股掌之中,颜慕殇虽然有能力自保,但却无心对抗朝廷,所以才显得皇帝更加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