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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章 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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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起身上很重,他用所有的真气来与体内的力量对抗,却几乎是徒劳无用的,体内真气沸腾着倒流,犹如被下了诅咒,使得全身都涌起一种诡异的灼热之感。蛟龙血脉绝不能够在此刻唤醒,否则他会成为秦长征的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他要逃掉,他不能失去意识!

    秦起挣扎着抬起头,眼神恶狠狠地盯向秦长征。

    秦长征不由得一愣,在白马塔内他伤重还未恢复的时候,就去看过几场秦起的对战,这个即使面对敌人时也温和冷静的少年,此刻居然会露出这样带着血痕的眼神。他透过秦起,仿佛看到了一条百尺巨蛇。

    秦长征打了个寒噤,冷意缓缓涌上心头,这人留着是个祸害,不如早日杀掉。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看什么看,没人会来救你,涵儿早就被我故意调遣开了,你孤身一人,死了也是孤魂一只,还不如接受我的好意……”

    “哦,是吗?”秦起冷冷道。

    突然——刹那之间谁也没看清,情势陡变!

    秦起手指轻抬,只见秦长征的衣襟登时被染成血红色,他被瞬间开膛破肚。

    原本被缝合好的伤口突然齐齐崩裂,鲜血不可抑制地从各大动脉中射出,内脏就这么掉了下来,将他浑身上下染成了个极其恐怖的血人。

    血液自他脚底蔓延开来,好似蜿蜒爬动的血蛇。

    秦长征恍然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只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冷风从自己身体里穿过——他,是怎么了?他缓慢地看向自己破了个大洞的肚子,伤口比两月前更狰狞更恐怖,他神情陡然惊恐,双腿一软倒落在地。

    秦起艰难地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嘴角一抹冷意。这两月以来他一直被含羞草训练如何对真气控制自如,他既然能以真气为线,缝好秦长征的身体,自然也能一朝拆线,叫秦长征血流如注!

    他不愿意杀人,他从未想过杀人。

    但是今日,他杀了第一个人。

    几个女修全都吓呆了,手忙脚乱地躲到屏风后头去,暴露的衣服都差点从身上掉下来,谁也不敢多看秦长征一眼。掌柜的小心翼翼地瞧了秦起一眼,原本以为他要攀附上秦长征这位贵人,却没想到情势剧变,他竟出手杀了他!也不知道日后秦家要怎样追杀这小子。他还是不要卷入这场纷争为好。

    掌柜的眼睛转溜一圈,视线落到了从秦长征手上落下来的妖丹,他趴伏在地上,偷偷摸摸地捡起来,装进盒子里,揣进兜里,然后躲到了屏风后头去。

    秦长征的随身侍从很快察觉到房间里头的不对,匆匆赶来,见到房间内场景骇然大惊。秦起此刻跪在地上,咬牙克制体内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对付他们——

    “大少爷!”几个侍卫匆匆扶起秦长征。

    秦长征还剩着半口气,像破了的旧风箱似的,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怨毒地指向秦起,“杀……给我杀了他!”

    几个侍卫训练有素,对了下视线,便迅速有两人出去找大夫,两人手持剑柄走过来,剑气四盛,对着秦起当头劈下——

    就在这一瞬间,屋子内犹如飓风卷入,充盈真气瞬间涌入,屏风轰然倒地,杀气蔓延进屋子内每一个角落。

    两个侍卫在刹那之间头齐齐断落,留下两具尸体直挺挺地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两颗头掉落在地,表情是迷茫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人头落地,脖颈上的血洞横截面犹如张开的深渊巨兽。

    他们手里的剑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两声响,惊醒了被这盛怒杀气吓得呆滞的其他人。

    秦长征尚且残留一丝意识,惊恐地看着来人,双腿不断蹬地,拼命地往后爬着倒退。

    但在下一秒,他浑身蔓延起了猩红的熊熊大火,这大火充斥着真气,从他身后的桌布蔓延开来,一直燃烧到了横梁上去,顷刻之间,这整间屋子被烧焦,噼里啪啦作响,他从腿部开始,一点一点变成森森黑骨,而他的神智尚且清晰,目睹自己被烧成灰烬,嘴里发出不可抑制地惊恐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他张开的大嘴顷刻消失在烈焰之中。

    薛不遗身体尚未恢复,仍然是小团子的模样,气势却与往日截然不同。他抓起跪在地上意识已经昏迷的秦起,凌空转身,冷冷扫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掌柜与几个女修。

    那几人战战兢兢,想逃,却发现这屋子被下了禁制,下禁制之人修为实在太过强大,无人能逃!

    他们眼见这小魔头踏着熊熊火焰,衣袍与长发纠缠翻飞,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来,犹如面对着地狱修罗,最恐怖的事情是身后无路可逃!

    “与……与我无……无关。”掌柜的“噗通”一声跪下来,哆嗦着抖个不停,身上冷汗被这真气大火蒸干,此刻他口干舌燥,身下却涌出一股暖流,一阵尿骚味传来。

    薛不遗记得,这人两月前曾经将秦起嘲讽得一无是处,他冷冷勾起嘴角,对这人伸出手。

    那手掌小而精致,白皙而近乎惨白,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双杀人的手,它的主人同样也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精致脸蛋——但,眼神却黑沉沉的,似乎看不到一丝光明,叫人从心脏深处渗出阴森寒意。这和真气威压不同,这种寒意,是来自本能的对强大之人的畏惧!

    掌柜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来,却见自己怀里的那装着妖丹的盒子不知被什么吸引力勾着,一点一点地移到了面前这小魔头的手上。他是想要这妖丹?掌柜性命堪忧,但出于本性还是感觉一阵肉痛,这可是他花了上千灵石从拍卖场偷渡来的,原本以为可以转手给秦长征卖个好价钱,却没想到,买主就这么死在了他眼前!

    掌柜一句反抗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顾拼命磕头求饶。心里却放松了许多,若是这小孩拿走了他的妖丹,或许会放他一命。

    但是他想错了。

    “都去死。”薛不遗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每个音节都叫人耳朵流血,甚至隐隐有一丝连他自己也不能察觉的愤怒。

    他干脆利落地抱着秦起转身,留下一屋子熊熊大火,和几人绝望烧焦的尖叫。

    秦起仍在昏迷之中,方才他强力用真气压制住体内奔腾的血脉,真气在体内流窜对撞,造成了短暂的昏迷。虽然因为体质原因,并未情蛊中毒,但是情蛊多少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此刻他脸上泛上潮红,显出几丝情.欲的味道来。

    平日温和柔软的眼角眉梢,此刻却染上了一丝丝冷意,仿佛在梦中,他也置身于恐怖的险境。

    薛不遗知道自己方才犹豫了,他犹豫了三秒,因为这三秒,他赶到的时候,秦起杀了一个人。赶到之时,他甚至隐隐从秦起脸上看到两百年前大战时另一个秦起的身影,冷硬无情,戴着正义之辈的面具,本质却是嗜杀疯狂之徒。

    但是——他为什么会救他?从前他从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薛不遗看向怀中的秦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两百年前他杀自己一次,不久前又将自己召唤出来再次重伤自己一次,那一次虽然是无意之失,却也罪大恶极。若不是与他结下了召唤契约,自己早就该将他碎尸万段的。但是后来,他又毫无防备地将固魂丹全部赠予自己,还细心照料自己,就算是与前仇一笔勾销罢……那么蠢的一个人,突然就不想杀了。

    不杀就罢了,为什么会再而三地救呢?

    每次见到秦夏涵,心中还总有一股无名之火。

    今日强行融合魂魄时,甚至因为不想让他看见,而故意找借口让他走。

    他从不曾这样瞻前顾后过。

    杀人便是杀人,他素来随心所欲。若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绪,那这人实在太可怕,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选择杀之,防患于未然。

    但是现在……

    “今日本座又救了你一次,你必须拿命来还。”薛不遗注视着秦起的脸庞,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将他脸上的血迹揩去,露出他原本清秀精致的脸来,这样看着果然顺眼多了。

    “你的命,归我了。”薛不遗淡淡地道。

    ——

    薛不遗抱着秦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飞往白马塔五十层以上的秘境。这三劫道人迟早会追上来,与其避无可避,不如选择一个对双方都不利的地形。

    白马塔五十层以上灵兽妖兽、诡秘陷阱不在少数,许多传送阵更是先天形成,数千年来不断改变,虽然当年薛不遗曾经在这其中历练过,但此地广阔无边,地势随着灵气流不断改变,他已经无法辨认当年到过的地方。

    眼瞧着秦起脸色越来越红,开始在自己怀中无意识地扭动起来,薛不遗加快速度,脚底真气奔腾,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千年寒潭。那寒潭上方瀑布千尺,在水中砸起层层白浪,不知道瀑布后有什么。

    薛不遗居高临下地飞上寒潭之上,嘴角一勾,毫不犹豫地将秦起丢了进去。

    ——他可是记仇得很,当日秦起将他压入水中,令他恶魄强行离体,这仇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噗通——!”

    秦起自几十米高处落入寒潭,激起数十米高的水花。

    沉入又浮起。

    这寒潭冒着森森冷气,秦起浮上水面,他无意识地在水里瞎扑腾,体内升腾起的灼热之感遇见这寒潭,仿佛暂时被抑制住了,皮肤上隐隐约约变得坚硬的几块金色逐渐恢复原状,体内仿佛有两道力量在对抗,令他痛苦地蹙起眉,但是觉醒的血脉暂时被抑制住——

    就在这时,薛不遗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方圆几里处布下的神识罩动了动。

    这白马塔五十层以上的秘境还有个特点,就是充满天然沼气,这种沼气犹如阻绝视线的大雾,能够阻挡神识,就连薛不遗如此强大的精神力,神识都仅仅只能外放到几里之外。若是精神力弱小之人,只怕在这秘境中神识半点也放不出去。

    三劫道人迟早会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之前,自己必须让修为至少恢复四成,否则毫无生机。

    薛不遗蹙眉,俯下身去,刚要伸出手将抱秦起起来,突然感觉体内真气一阵乱窜,魂魄撕裂的感觉再次袭来,一瞬间他犹如被置于冰火之中,顿时冷汗涔涔,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没想到反噬来得这样快。

    这阵剧痛犹如抽筋剥皮,薛不遗一时不慎,意识昏迷了那么一瞬,一下子从空中砸了下去。

    秦起勉强从昏迷中醒过来,就见自己躺在冰水寒潭之中,而阿羞一下子砸下来,差点将他再次砸晕过去。

    等等……

    秦起感觉嘴唇碰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软绵绵的,有点冰冷。

    ……

    ……

    人生第一次亲吻,对象居然是个小团子,舔起来似乎还有点血腥的味道,秦起瞬间凌乱了。

    他还在迷茫,身体却瞬间被薛不遗扯了起来,那拉扯的力度,好似在拉扯一块破布,丝毫不费力。

    他浑身带着水,感觉寒飕飕的,脑子里迅速回想起来刚才在秦长征那里发生的事情,正要问问阿羞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阴森又难听的冷笑,“妖物,你终于现身了,这几百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既然出现了,就不要再畏首畏尾了!”

    那声音修为深厚,穿透山谷,激荡着回声,甚至激起寒潭水花!

    薛不遗面容一肃,擦掉嘴边的血,露出一抹阴寒嘲弄的笑来。

    那声音刺痛耳朵,秦起悚然一惊,这声音很熟悉,是三劫道人!他还没弄明白到底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就被小团子一把抱起来,猛地掉转头往声音的另一边飞去。

    小团子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竟然能抱得动自己?!!!

    秦起感觉昏迷了一会儿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他敏锐地感觉到小团子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眼神不再是黑亮天真的琥珀色,而是黑沉沉的透着一股子死气。整只团子的气势都发生了改变,现在这副模样倒真是冰冷阴森叫人不敢接近。

    这飞行速度无比之快,一眨眼进了一处黑色的森林,只见两旁树木飞速划过,像是坐上了光速一样,让秦起震惊不已。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修为?

    “噗……”

    秦起话还没问完,就见小团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脸色惨白,嘴角不停地滴血,那血落在自己胸口,蔓延出暗黑色。

    秦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刚出虎口,现在是又入了狼穴!

    而怀里那人嘴角和胸口不停地渗出血来,甚至胸口都能感觉到那一大滩血的冰凉。

    这么多血……眼前的小团子睫毛不停地抖,面色比纸灰还要惨白,秦起猛然之间愤怒无比!

    薛不遗现在只有当年修为的二三成,再加上受到了固魂丹反噬,在三劫道长全力一击之下,五脏六腑尽数受到损伤,嘴里不停溢出一股一股的黑血来,他狼狈不堪地吐着血,体内反噬更甚,真气翻腾,几乎要冲破筋脉。

    两人从半空中重重摔了下去。

    秦起顾不上疼痛,刚要爬起来,却见小团子被一股力量拉扯至半空中,那股力量十分恐怖,他死命拉着小团子,两人的指尖却被迫抽离错开。

    小团子被拉至半空中,瞬间发髻散落,长发衣袍在空中翻飞,他面如冰霜,周身气势犹如那千年寒潭里的水,是秦起从未见过的一面。

    随即万道真气充盈的白剑飞来,聚拢在空中,齐齐朝着小团子的心脏插去——而小团子不避不让!

    秦起心头砰砰直跳,他刚刚才恢复,体内真气尚且还凝滞着,没有流畅开来,他勉强御起真气,飞上半空中去试图阻挡那一剑。

    却在他还未触及小团子时,空中白光一闪,他猛地被一股威力巨大的真气弹射开来,摔在地面,感觉内脏都要震碎,膝盖砸在地上流出鲜血。他踉跄着爬起来,只见小团子衣袍翻飞,那老道士使出的万剑已被他碎为万道银片,统统换了方向,朝老道射去。

    ——那是十分混乱的一幕,薛不遗全力一击,整个人犹如在血中浸泡过,破絮飘摇地浮于空中,而万道银片犹如梵文咒网,带着万分的威力,铺天盖地地刺向三劫道人和他身后的徒弟!

    银片触及周围树木时,树木纷纷烧焦,几万棵长达百米的参天巨木一瞬间轰然倒下,犹如电雷过境,天空都被撕裂成猩红色。

    地动山摇。

    这妖物的速度太快了——!

    那三劫道人方才全力一击,真气尚未恢复,此刻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攻击,只能勉强御起防御罩!

    但是晚了一步,落在后头的几个弟子“啊啊”鬼哭狼嚎几声,便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显然已经没命了。

    三劫道人回头看了一眼,愤怒不已,双眼赤红,防御罩轰然变大。

    薛不遗在空中闭了闭眼,脸色灰白如纸墙,身体如一团破絮摔了下来,衣服被撕破,身上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方才他强撑着一击,应当是穷弩之末了。

    难不成今日必是一死……?

    秦起拖着腿伤扑过去将他抱起来,他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全身都是血,嘴角还在不停地溢出血来,身体冰冰凉凉。秦起完全找不到他主要的伤口,只怕这伤在五脏六腑里。

    那三劫道人也受了重伤,他原本看这妖物似乎早已受了内伤,功力应该只剩下三成不到,方有把握将他就地诛杀,率领众弟子追上来。却没想到他仍然如此厉害,自己使出万剑穿心,全力一击,这世间能躲过的人都少,他却反而借力打力还杀了自己好几个弟子。

    三劫道人从嘴里呸出一口血来,喝令弟子站在原地,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几百年前曾败于这妖物手里,本以为终其一生也无法报了爱子之仇,哪里想到今日老天就给了他这个机会!怪不得这妖物躲避多年,原来是因为修为大减!看起来似乎还本就有重伤在身,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他面目狰狞,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此刻已经顾不上去维持自己正道中人和善的面目,冲着秦起道,“小鬼,快些让开,让我收服这妖物,不然本真人连你一道斩杀!”

    秦起抬起头,不闪不避,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三个时辰之前,他还未去秦长征那里,小团子尚且是个眼睛湿漉漉、扑在人怀里求抚摸求抱抱的小团子,对他说了什么听不懂的话,只会拿懵懂迷茫的眼神瞧着人,体内的灵魂虽然脾气不好又口是心非,但好歹活蹦乱跳,生命鲜活。

    三个小时后,此刻,却冰冷冷地躺在他面前,身上被殷红的鲜血染湿,衣服破烂,露出森森白骨来,气若游丝,不知哪里受了重伤——

    有多痛,秦起方才一一经历过,都知道。

    原本只当这是一本小说,只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家。但他变成了这里面鲜活的人,有心脏跳动,有日日夜夜在轮回,被人陷害,被父兄抛弃,心里面也会有切实的痛感!伤口刮在骨头上,血流在身上,远远不是小说白纸黑字能够描写出来的,那是让人想要毁灭自己毁灭一切的痛楚——

    所有人不是轻侮他就是想要取他的命,只有小团子一直帮助自己。

    而现在,有人伤害了他的人。

    三劫道人见他一声不吭,冷冷提起剑指着他,“你在白马塔之外本真人就注意过你,瞧你穿着,应当是韶环宫内门弟子,同为五大门派,本真人想放你一马,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真人就不客气了!这妖物人人得而诛杀!普天之下根本容不下他一席之地,你若……”

    “妖?那又怎样?”秦起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他,“仅仅是因为他是妖,你就要杀了他?”

    多可笑的理由!

    “哼。”三劫道人百年前曾被这妖物杀害了亲子,那以后他就耗尽毕生,寻找他,找到他,杀了他。但他却不愿意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华派天资最高的天灵根是被一个妖物杀害的,儿子和自己都屡次成为手下败将,那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既然是妖,还需要什么理由,杀了他,我可以考虑让你转投我正华派。”三劫道人如皱了的橘子皮似的老脸上满是不屑与嘲讽,他看了看秦起,道,“方才他还杀了我几个弟子,你不会没看到吧。杀了他,才是匡扶正义。”

    “我他妈管他杀了谁!那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秦起愤怒地护犊子。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悖论。三劫道人因为小团子是妖,便要杀他,自己却因为那些人和自己没有关系,便不在乎他们的死活。那弃人不救的自己和滥杀无辜的三劫道人有什么区别?不知何时,他的观念早已经被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给改变了,早已忘记了原先学医的初衷。

    只是,旁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他只保护保护他之人,他只牵挂牵挂他之人。

    可他太弱小了,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小团子。

    秦起牙关紧咬,心里一阵阵抽痛,方才面对秦长征时那疯狂的杀意再次如狂风席卷而来,让他双眼通红,整个身体内真气咆哮着张牙舞爪着要喷涌出来。他快要丧失理智,方才体内的那股灼热之感再次涌上来,沸腾全身。

    杀了他!

    杀了他!

    已经杀了一个人,那就再杀一个吧!

    杀了他!

    三劫道人感觉到了秦起身上这凶恶的杀气,微微蹙眉,这少年表面看上去修为并不高深,但心性顽强,精神力也不弱,只怕以后留着是个祸害,他抬起了手中的剑——

    就在这时,系统再次提示道【检测到宿主体内蛟龙血脉小部分觉醒,精神力再次升级——可获得一次传送阵机会。对了,友情建议宿主还是不要冲动,以你现在的修为,打不过他。】

    秦起瞬间被这声音拉回理智,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确打不过他,但有朝一日,他总要这人付出代价!他眼神带着恨意地看了一眼三劫道人,在真气之剑落下来时,抱着薛不遗齐齐消失不见。

    三劫道人一剑劈在地上,大地都几乎裂开,却没能触及秦起与薛不遗的一丝头发。

    众弟子:“……”

    三劫道人:“……”

    烧焦的森林里猛然传来一声怒吼,似要发泄这百年来的仇恨。

    ——

    秦起怀里抱着薛不遗,被系统传送到这黑黝黝的山洞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走下去,不知何时那三劫道人会追上来,他要逃,逃出这白马塔,可是出了白马塔,又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虎威城?父兄从小都不待见他。

    韶环宫?韶环宫的人巴不得他死。

    好在白马塔秘境有沼气,神识无法放开,而这山又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一时半会儿三劫道人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这山洞极冷,不知从何处吹来阴冷的风,如同鬼手在脖子后轻抚,叫人寒毛都竖立起来。秦起之前在寒潭浸过,此刻浑身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冷似铁块。这山洞也没有任何影子,连一只怪物都没有,走了这么远,不知道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没有遇到一处水源。

    身边只有“滴”、“哒”、“滴”、“哒”的声音,那是从小团子身上流下来的血。

    秦起眼见怀里的小团子体温越来越冷,十分不知所措,只能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将水拧干,然后一层又一层地将他包裹住。但这还不够,必须早点找到有光的地方,检查他的伤口,否则迟早他会血流而尽。

    他现在只恨自己修为不够,火系法术只能勉强烧出几个火星子来,这火星子还维持不到一两秒。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东南方向似乎吹过来了一点风,那风带着腥咸的味道,而怀里的人动了动。

    难道醒了?

    秦起惊喜地停下来,却听到怀里的人声音喑哑低沉道,“快……快走……这里死门方位不对劲,好像有阵……”

    阵法?

    什么阵法?

    他话音刚落,秦起骤然感觉那风声越来越大,腥咸之味仿佛要灌入自己口鼻,陡然之间,巨大的风声之中失去了小团子沉重的呼吸声。而他脑仁一痛,感觉手上一轻,周围环境猛地发生变化。

    秦起转了一圈,却发现小团子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是幻境。

    原主在书中也遇到过,不过那是在海底深渊历练时遇上的,秦起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就不难破解。

    幻境大多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仇恨,秦起从小生活在健康的家庭之中,安安稳稳地念书,毕业,工作,成长为一个冷静脾气好的人,他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幻境能困住他。

    但很快,他便他知道他错了。

    眼前是寒风凌冽的山顶,鹅毛大雪飘落,悬崖万仞边上,长了一棵含羞草。含羞草喜温,长在这种恶劣的地方,怎么可能生存得下来?

    周围场景迅速变换,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那株含羞草小心翼翼地活了下来。有时躲在岩石的夹缝里,有时在大雪的倾轧下奄奄一息。

    秦起瞬间意识到,这是小团子的幻境。

    他呆滞地站在他的幻境里,看着他逐渐修炼成妖,一个软糯团子逐渐幻化出来,睁着天真懵懂的黑琥珀色眼睛,那双眼睛流光溢彩,宛若琉璃灯。比现在的模样还要小上两三岁,小心翼翼地学着爬行,一个不小心,就被山上飓风给刮进谷里,摔得遍体鳞伤,然后又被群狼啃噬。

    秦起心里柔软一片,感觉有什么冷硬都被融化了。

    场景猛然一变,这是一个村庄,一群人围在一起,手中举着木棍武器,愤怒地大喊大叫。

    “妖怪!”“打死他!”

    中间那孩子瑟瑟发抖,被粗鲁地套上了一只麻布袋,上百根木棍砸在麻布袋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很快,麻布袋底下晕染开黑红的鲜血,那血好似流不尽。麻布袋中的挣扎逐渐停止,袋子里面的人似乎再无生机。

    秦起心脏像是被谁的手揪住,涩涩发疼。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在被他召唤出来之前,只是孤零零的饿草一株。以前受过伤,灵魂还不稳定。

    自己说过要保护他,却没能做到。

    秦起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将那些村民统统赶走,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了他们——

    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仿佛被困在痛苦的梦靥里无法醒来,直到脖子被重重地掐了掐,一阵刺痛传来,秦起惶然睁开眼,却见自己仍然抱着小团子站在原来的位置,而怀里的人无力地抬起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试图将自己唤醒。

    怀里的人似乎又更轻了一点,血液不断流失,秦起仿佛能够感觉到生命里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流失。不,不行,得快点离开这里。

    不知又走了多久。

    长达几个时辰的饥渴与饥饿,让秦起十分疲惫,再加上膝盖上一直流血,方才那一摔,好像把骨头都摔歪了,此刻正里里外外地泛着疼,他感觉抱着小团子的双手越来越不堪重负,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光亮,空气中泛起血腥的味道,秦起的意识已经被渐渐麻痹,但是嗅到这味道时,又逼迫着自己清醒过来。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

    秦起意识到不妙,抱紧了怀里的人,加快了脚步,但是那是徒劳,很快,他感觉到膝盖流血的地方一阵刺痛——本来就痛到失去知觉的地方,怎么会能感觉到痛?

    越往前跑,微弱的光亮终于一点点亮起来,秦起终于看清了脚底下那窸窸窣窣的东西是什么——成千上万的八足虫,那是一种类似于陆地水蛭的东西,喜好鲜血,一旦吸上了人血,便会将人吸干成空壳,方才感觉路越来越狭窄,那是因为路两旁都堆满了惨白尸骸。

    空洞无物的眼眶、干枯的尸架,犹如地狱里的诅咒,冷冷地注视着秦起。

    秦起的脸色顿时一白。

    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就是原主找到灵根归元果的山洞,原主和女主当时也是在此处九死一生,差点变为尸骸,两人最后在山洞深处找到了灵根归元果,男主修为大增。

    只怕系统是为了维护剧情,所以按照白马塔接下来的剧情将他传送到了这里。

    只是,他现在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如何逃得过这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吸血虫。

    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虫海朝自己涌过来,根本避无可避!

    血会统统被吸干的。

    薛不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秦起现在身上几乎没有伤口,而自己浑身是血,那些八足虫无血不欢,只要将自己当成诱饵丢在这里就好了……以现在自己的伤势,动弹不得,不会有任何力气反抗,那样的话,秦起有足够的时间逃脱——

    如果现在伤重的是秦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丢下,因为,不想死。

    秦起似乎意识到怀中人的不安,双手紧了紧,低声安抚道,“别怕。”

    薛不遗怔了怔。

    ——别怕。

    秦起御起全身的真气,猛然之间,他的真气沸腾起来,为他和薛不遗的全身笼罩上一层透明气罩,将那些血虫统统弹开。砸在墙上的血虫发出阴森恐怖的尖锐叫声,然后愤怒地反扑回来,这些东西,生命力远远比人要顽强。

    他一直跑,一直跑,但是这虫海好似根本没有尽头,不知道跑了多久,血虫越来越多,朝着他脸上直接扑过来——他的身体像是灌了铅块,越来越沉重,感觉已经跑了三轮马拉松了,口里喘着粗气,像是漏风的音箱一样,身体内本就无任何水分,这下全化作汗水蒸发在空中。

    全靠着一股意志死撑。

    秦起感觉自己身上的真气罩越来越薄弱,丹田处的真元像是被榨干了一样,痛得快要爆炸。这样下去不行,不知道前面路还有多远,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而那些血虫全部附在他的真气层表面,每一个缝隙都有上百只虫子饥渴地贴上来,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团黑色不明物在移动。视线被阻挡了,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秦起咬了咬牙,将舌尖咬破,痛感传来,逼迫自己清醒过来,空气中迅速加重了血腥的味道,那些血虫更加兴奋了,摇摇摆摆地上前,发出疯狂发怵的窸窣声。

    如果将真气御满全身,虽然能起抵御作用,却不能飞行。但一旦将真气汇聚脚底,快些飞出这鬼地方,身上就无法覆盖真气,他和小团子都会被活生生吸干血。

    ……那就孤注一掷吧。

    这时,怀里的人突然开口了,一路上他都十分安静,秦起以为他失血过多,早已晕了过去,此刻他声音低哑得不行,像是被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们是被我的血吸引的,将我留在这里……”

    ——你如果敢丢下本座,本座会杀了你。

    “……这样才是权宜之计……”

    ——如果你敢背叛,有背叛的想法,哪怕一丝一毫,你会死。

    微弱的光亮中,秦起即使低下头也不能看清怀中人的表情,更何况他此刻脖子上布满了血虫,根本无力低头。他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双手紧了紧,将怀中人完全抱进怀里。

    秦起汇聚真气,将小团子紧紧包裹起来,剩下一部分真气勉强汇聚于脚底,就在他撤下双腿真气的那一刻,血虫犹如嗜血的狼群,在一瞬间之内扑了上来,秦起连闷哼都哼不出来,快速地御起脚底真气,横冲直撞地往前飞了去。

    什么都看不清,不停地撞在岩石上,脑子嗡嗡响,膝盖失血处围满了血虫,那样一个小伤口,却几乎要叫秦起的血被吸干,原来血液流失的感觉竟然是这样,不痛,却感觉生命里一点一点从体内流失。

    薛不遗很久很久没等到秦起的回答。

    直到他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心头一颤。

    他转动脑袋,艰难地将脸埋进秦起怀里,表情隐藏于黑暗里。

    ——

    ——再也没有机会背叛了。

    ——再也没有机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