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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宫装的女子笑容欢喜,“宫中岁月长,你我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不离不弃……”女子的笑靥如花,眉眼弯弯尽是对未来的期望。一道光闪来,宫装女子缓缓转身,丝毫不理会身后一声声急切的挽留,一步一步朝前方黑暗处走去,越走越远,最终融化在黑暗当中……
画面一转,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给大地妆成银装素裹。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嘴角渗着的一丝血迹给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凄艳之感,盈盈泪光泛着的双眸不舍又抱歉地望着床头泣不成声的小姑娘,口中喃喃,“阿宝,别怪娘,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悲恸欲绝的痛楚铺天盖地般向小姑娘袭去,如缺堤般倾泄而出的泪水从她眼中滚落,砸落女子已然无力垂落床边的手臂,溅起.点点泪花。
又是一片漆黑当中,一身素雅打扮的少女提着灯笼踏着星光行走于园子中,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身侧伸出,死死捂着她的嘴,用力把她往假山后拖去,少女拼命挣扎,可不过片刻之间,整个人已经被人死死压在身下……
“嬷嬷救我,嬷嬷救我……”
“婉仪,婉仪,快醒醒,婉仪,快醒醒……”一声声关切又焦急的呼唤将苏沁琬从噩梦中唤醒了过来,她蓦地睁开眼睛,往日清灵闪亮的明眸,如今却溢满惊恐与无助。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急促起伏,小脸煞白。
柳霜被她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坐到床边,扶着她伏在自己怀中,轻柔地一下一下为她顺着气,口中不停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了就好……”
苏沁琬将脸埋入她怀中,将眼睛睁得大大,极力将又上涌的泪意压回去。
是的,都过去了,她不是被母亲抛下的孤女,也不是孙府不受待见的表小姐,而是陪侍圣驾宠爱一身的愉婉仪!
“姑姑,汤来了。”绣裳捧着药碗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微蹙着眉头有几分不悦的秋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沁琬抬眸瞄了她一眼,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任着柳霜扶着她靠坐在床上,再细心为她掖了掖被角。
淳芊连忙伸手去接药碗,察觉对方手劲并不曾松开,不由得皱眉唤了一声,“绣裳?”
绣裳下意识便望向苏沁琬,却见她垂着眼睑,似不曾注意这边的异样,只能不甘不愿地松开了碗,眼睁睁看着淳芊坐到床边上,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着苏沁琬。
“这是太医院开的安神汤,听闻婉仪受了惊,皇上特命王院判亲自过来诊治。”柳霜轻柔地道。
王院判?苏沁琬诧异地抬眸,这王院判可是皇上专用的御医,如今被叫来为她诊治,不得不说,这算得上是天大的恩典了。只怕这回后宫又会醋海生波了。
用了安神汤,柳霜正欲叮嘱她再好好歇息一会,却听苏沁琬问,“死的是何人?”
柳霜动作一顿,不过片刻便轻声道,“是个小宫女。”
苏沁琬‘嗯’了一声,顺从地由着芷婵侍候她躺好,再轻柔地为她盖上锦被,见她已经阖上了眼眸,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帷帐。
直到屋里又陷入了静谧当中,苏沁琬才缓缓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帐顶出神。
这一回的小宫女,相信又是“失足落水而亡”,就如曾经的魏娴那般,死得无声无息。是以她不想去问那短命的小宫女是哪个,更不想问宫里又是怎么判定她的死亡的。
不过短短一段时日,她好像已经快要记不起那个笑容明媚的魏姐姐的模样了,曾经的悲恸愤恨,在她刻意的遗忘下已经渐渐远离。她抬起手,轻轻覆在心口处,或许她是个很自私的人,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所有的不幸与苦痛都会被她刻意地扔到记忆的角落中去。
她扬起右臂掩着泪光盈盈的双眸,任由滚烫的泪水渐渐渗透衣袖,滑落脖颈……
***
“死去的宫女叫福儿,正是中秋宫宴那日打翻了酒壶的那位。”周源躬着身低声回禀。
赵弘佑皱着眉轻敲着御案,那宫女确是无辜,倒霉摧的被人选中当了郐子手。那晚无论苏沁琬是否喝了那酒,她只怕都难逃一死。若苏沁琬中了毒,追究下来,作为捧着毒酒的福儿,定是必死无疑。只因他的人暗中出手,使苏沁琬逃过一劫,可福儿却依然被人迁怒枉送了性命。
他暗叹一声,“私下厚葬了吧!”顿了一下又吩咐道,“那个下毒手的太监,挑个适当的时候了结了他,割了头颅埋到福儿坟前。”
“是!”周源躬了躬身,领命而去。
赵弘佑怔怔地起身,透过窗户望向天际,久久沉默……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守在门外的郭富贵偷偷打了个呵欠,猛然听到里头皇上唤他,一个激零清醒过来,躬着身推门而入。
“皇上。”
“愉婉仪如今怎样了?”
“回皇上,一个时辰前怡祥宫的小安子来报,婉仪已经醒了,用了安神汤又睡了过去,想来已无大碍。”郭富贵连忙道。
赵弘佑点点头,却迈开脚步往门外走,“朕去瞧瞧她!”
郭富贵急忙跟上他的步伐。
床上的女子脸色多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小姑娘如今瞧着倒添了些脆弱,赵弘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眼神复杂。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寻常这个年纪也还待字闺中,守在父母身边承欢吧?他选中了她,到底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良久,他轻叹一声,伏到睡梦中的女子耳畔,喃喃地道,“只要……我总会护着你的……”
***
“绣裳姑娘,怎的用您亲自来这一趟,东西都已准备好了,呆会便让奴才们送去便行。婉仪身子可好了些?”见怡祥宫的宫女绣裳走了进来,御药房的管事太监笑容满满地道。
“劳公公挂心了,婉仪如今已好了许多,只是王院判说她身子仍有些虚弱,得再补一补。”绣裳向他微微福了福,勾勾嘴角道。
“公公,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到的,为何东西却给了她?江常在那里也等着用呢!”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立一旁绿衣宫女急了。
“什么先来后到?去去去,耽误了婉仪的病,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管事太监扬扬手,满脸嫌弃地道。
绣裳打量了一眼那绿衣宫女,认出她是江常在身边的大宫女。想到那日受了惊的除了自家主子,还有江常在,想来对方也是需要这燕窝进补了。
“明明还有,方才我问你,你却说没有,如今怡祥宫的人来了,你又说东西已经准备好,这分明是、分明是……”绿衣宫女气得脸色铁青。
“去去去,别挡着路。绣裳姑娘,您请慢走!”
在管事太监的殷勤相送下迈出了门的绣裳,捧着装着燕窝的漆黑描金木盒,行了几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回过头去,见那绿衣宫女被人推了出门,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她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回想太监的这番差别对待,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飘飘然。她还不是苏沁琬身边得脸的宫女,可却比别的主子的大宫女还要受人礼待,更不必说淳芊与芷婵那两个贴身侍候苏沁琬的,在外头是何等的风光了。
其实若论起来,她是苏沁琬带进宫来的,理应比一般人更得脸才是,可却因为有了孙府那些事,是以她才落得如今这般不尴不尬的地步,便是新来的云蓉、半菱及秋棠等人,也比她在苏沁琬面前更说得上话。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修补关系,可苏沁琬待她始终不咸不淡,仿佛有她无她都无甚区别,更不必说让她到身边侍候了。若非顾忌她是跟着主子进宫的,凝翠阁那些人私下还不知会怎么埋汰她呢!
她有几分茫然地紧了紧怀中盒子,咬着下唇心不在焉地往怡祥宫方向走去。
“哟,我以为是哪个主子娘娘呢?原来是怡祥宫的绣裳姑娘。”一声娇笑传来,止往了绣裳的脚步,抬眸便见宣仁宫的宫女画烟笑盈盈地向她望来。
“画烟姐姐可别胡说,我一介下人又能与主子娘娘们相比。”绣裳连忙道。
画烟掩嘴轻笑,“什么下人上人的,前朝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万德妃,原也不过是皇后身边的洗脚宫女。有福之人不论出身,妹妹花容月貌不输别人,又何必妄自菲薄。”
绣裳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蚊蚋般道,“姐姐说笑了……”
画烟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容不改,上前几步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夸赞,“瞧这通身的气派,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吧!”
绣裳愈发得意,她自然知道自己容貌不差,往些年在孙府,上至老爷少爷,下至管事小厮,哪个不会多望她几眼,若非临时被安排到苏沁琬身边,说不定她如今便是孙府得宠的姨娘了。
脚步飘浮地回了怡祥宫,将东西交给了柳霜,左右并无差事在身,她干脆便回了自己屋里,怔怔地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的俏丽容颜,忍不住伸手去细细描绘。
前朝的万德妃,她自然也曾听老一辈说过,一个宫女出身,却生生压得皇后及后宫诸妃喘不过气来的传奇女子,若非早早便去了,说不得继位的皇帝还是从她肚子里爬出去的呢。
她的容貌,便是比宫中不少主子娘娘,也是不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