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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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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玉躺在床上像个死尸一般,任安予怎么推喊都没有反应。他这才注意到苏玉气息微弱,面色发白,竟像是又中了毒一样。

    安予连忙跑出去,见衡园还有灯光,便又径奔至弘真的禅房来问缘由。

    弘真从望公亭回来后也没有睡,一直在考虑刚在所发生的事。见安予门也不敲就冲了进来,询问之后,他两只手指捻着胡须,边思考边说:“大概是体内毒素复发……要么就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样,你先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大碍呀!”安予火急火燎地说。

    弘笑道:“好好好,我随你去看看。”

    说完他这才起身,穿好鞋袜,披上一件厚绒子僧衣老腿迟步地来到安予的房间。他见苏玉面目祥和地平躺在那里,脸色虽然灰白却有生气。他坐在床边给苏玉把完了脉,说道:“脉象倒也还算平和,我先给她开一剂药,等用上三五日再计较。”

    “我也不管你用什么药,只要能将她治好就行,等她醒来我必问个清楚。若真是旧毒复发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在其中捣鬼……”安予冷哼了两声,“到时候你可要给我个交代!”

    弘真唤人叫醒了原空,嘱咐他按照方子连夜煎药,天色打明之前先给她喂上一次。原空当即便拿着弘真新开好的药方去抓药,可他到了药房一看纸上写的那些草药的名字,分明与之前苏玉用着的药方是一模一样的。他以为弘真上了年纪老眼昏花,或是记性不好错写了药类,这中药假即使配错一味,人喝下去就有性命之忧,更不用说治病了。原空为人又极为谨慎,他拿着药方又来找弘真。可此时弘真房里已关了灯,他一想到弘真嘱咐天明之前必须给苏玉喂一次药,再看看手中的药方,便心下两难。

    “谁在外面!”弘真高声喝道。

    原空见弘真还没睡着,心下大喜,便隔着门问他:“这药方与先前的并无差别,想是师父笔误写错了一两味药,所以特此来问问。”

    “不需多问,照我说的去做,必然不会有错。要是没其他的事就退下吧。”弘真操着那副沙哑苍老的嗓音说道。

    原心虽然心下有些迟疑,但既然弘真吩咐下来他也只能照做。

    为苏玉煎药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虽然困得两只眼皮已重如千斤,可他怕锅里的药出问题,又怕一觉睡过头,便时不时扇自己几个耳光以保持清醒。那药在锅里煎熬了半夜,他自己也煎熬了半夜,终于在天明前把药盛好,给安予端了过去为苏玉服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叫你也跟她一样!”安予重重的将他的手一甩,指着苏玉说道。

    “肯定会好的。”原空说,“会好的……”

    其实这话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他回去之后不住的祈祷,真心希望苏玉不要再出什么事,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受得了这一次又一次的折腾。

    他已连续几晚都没有休息好,已是实在困的受不了,不知不觉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人重重地拍醒。他揉揉眼睛一看,安予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你这和尚,舍着别人的命不管,竟还宽心的在这里睡大觉!”

    “苏施主醒……醒了吗?”原空结结巴巴的问他。

    “你要是再不送药来,可难说她会不会再昏过去。”安予冷冷的说道。

    原空一听,立刻强打精神跑到药房煎药,等他将药给苏玉送过去的时候,见苏玉果已经醒了,正无精打采的在床上躺着。弘真与原心也都在房里,他将药端过来,就听弘真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又病倒了?”

    苏玉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昨晚回来后我便收拾行装,不知怎的就感觉一阵疲惫,于是就早早休息了,可没想到一觉睡到现在。”

    “哪里是什么一觉睡到现在。”安予说,“你这分明已是昏迷了。”

    “你当时吃什么东西了吗?”弘真问她。

    苏玉摇了摇头,“用过晚斋后就再没吃东西。”

    这时原空说:“莫不是下午饮茶,又与药物犯了冲?”

    “不不不,那茶……”原心说着,偷瞄了弘真一眼又说:“那茶性平和,不会的。只是不知施主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或者闻过什么特殊气味。”

    苏玉笑着摇了摇头,“除了本身枯心草毒的香味,再没闻到过其他特殊的味道了。至于伤口……整日在寺中蒙经澄方小师傅照料,侥幸沾长老与诸位师兄洪福,又兼得佛祖庇佑,更不曾受什么伤害。”

    “那可有其他人来过房里?”弘真又问。

    “临睡前是澄方小师傅送来热水,嘱咐说归程上路疲劳,叫我泡脚歇息……”

    听到这里众人都绷紧了神经,其实弘真原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料到澄方会赶巧在这个时候给她送热水来。

    安予一听,便要去找澄方对证,结果却被原心和原空拉住,说等弘真决断。

    “该不会真是澄方他……”原心试探着问弘真道。

    弘真却好像心下暗自思量着什么,并没回应原心。忽而他又对原空说:“你去将澄方叫来,我亲自问个清楚。”

    安予再屋里走来走去显得异常躁动,不多久原空就带着澄方回来。

    安予一见到澄方进来,就要上前揪住他,却又被原心和原空拦住。弘真当即问他道:“你为何要在女施主的水中动手脚!”

    澄方吃了一惊,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环视着众人,接着便扑通一下在弘真面前跪下,哭诉道:“女施主平日里对我等款款有礼,人又和善,更何况来者是客,我又怎么会反下毒手呢!”

    “那你无缘无故送什么热水?”原心也插进来问他,“有什么内情你就实话实说。”

    “实实的没有什么内情。”澄方连口叫冤,“不过就是端了一盆热水让女施主洗脚解乏。”

    安予见他形表虽不像什么奸恶的人,可又想到人心难测,旁人的话不可轻信。上次那醒酒茶就是他送来的,致使他们喝了之后上吐下泻。如今又是他送来热水,而后苏玉又重病昏倒,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安予心想,肯定是那水里有问题。

    这时弘真又说:“平日里怎不见你给我端盆热水来用,无事献殷勤必是有原因的!”

    他刚一说完,澄方就将头死死地压向胸口,直到低地不能再低,生怕被旁人看到他脸红,与此同时,弘真仍在一旁不依不饶的逼问道:“这至关人命和寺院声誉,你若是有甚么欺瞒,安施主不饶你,我也保不了你!”

    弘真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澄方仍伏在地上哭告不止。苏玉见状早已心中不忍,她刚要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安予却怕她受寒气,又被安予按扶下去。她躺在那里已是按耐不住,便对弘真说:“澄方师傅绝不是……绝不是……”

    苏玉也有些激动,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干着急。

    澄方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然而正是这一眼,让他顿时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比起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傅,他心中对苏玉反而有着更多的感激之情。

    弘真见他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只顾哭泣,便急地站了起来。“你若是不承认,安施主追查起来,最后你也难逃罪责。还是早些认了,我也好与你说情!”

    这时原空也忙跪下向弘真求情,“澄方师弟心地纯良,绝对不会是他动的手脚。现在只凭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万一冤枉了好人,可真就让弟子们寒心!”

    弘真骂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只管煎你的药,休要胡说八道!”

    这时安予沉寂了半天终于又开口说道:“原空师傅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来让这位小师傅再回去好好想想。二来我再寻些证据,以免冤枉了好人,可若真查得是他所为,长老你也莫谈什么求情了,这害命伤身的事情可不比吵架斗嘴。”

    弘真见安予如此态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责令澄方回去反思,又叫原空时时地备好汤药,一天三次喂服,不得有缺失。

    几个弟子都散去后,弘真又将安予叫到外面,问他说:“苏施主曾说,你若不在人世,她绝不独活,可见其情深意重。如果换做是你,又当如何?”

    “她果真这么说?”安予惊诧地问道。

    他回头看看苏玉憔悴的模样,沉吟良久才黯然神伤地说:“我在世间早已一个亲人都没有,她真是余毒复发,天命寿终,我一个人在世上也没意思,自然随她而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弘真叹道。

    安予却一下子又正颜厉色,恶狠狠地对弘真说:“可话又说回来,她若是被人所害,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誓死也要为她报仇。将仇人剥皮挫骨,上掘他历代祖坟,下叫他断子绝孙,苏玉身上受的苦,我让他百倍偿还。”

    弘真腹热肠慌地便上去捂他的嘴,“休言休言!在我这修行清净地怎能说出这般恶语!口业恶报叫人始料未及,施主千万好自为之,勿做傻事,到头来害人害己。”

    “是长老明言问我,我当然坦诚相告,刚才说的自是我本心想法,请勿见怪。”安予不屑的答道。

    弘真忙又笑着辩解:“我所指的并非是苏施主离世,施主你错会了我意!”

    他手把手拉着安予来到木榄边坐下,对他说:“苏施主与我佛门渊源极深,我看她面目活是一副菩萨相,久后必皈正果。若是她剃度出家,离开你专一修行,你又该如何呢?”

    这话似乎戳安予心里,他沉默半天,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不会的……她不会的……我们夫妻两个相濡以沫,她虽平日里笃信佛祖,不过是为了求个平安顺意,她绝不会抛下让我自己入沙门去。”

    “施主你莫要生嗔也莫要生怨,更不要凭着一厢情愿来揣度人世之事。当下我只尽心将苏施主治好就是了。如今她体内枯心草毒素愈烈,就让她静心修养一段时日,再莫要提离去之事了。再者你夫妻两个必须暂时分居一段时日,若是同居于你也是极为不利的。”

    “这倒不妨碍,只要她能早日恢复如初就好,只是需得给她找个好些的住处。”安予说。

    弘真笑道:“那是自然,我这里正有一个好去处,虽比不上神仙府邸,却比我这院内强胜百倍。”

    “转烛寺我早已逛遍了,你若是说有个好些的客房我倒是相信。”安予语气中带着怀疑,“可你除了厢房就是殿堂,哪里还有什么神仙府邸?”

    弘真神秘地一笑,“施主莫怀疑,该当有时自然就有。只再静候三两日,等苏施主好些,我即带你们看去。”

    安予道了谢便回去照顾苏玉,苏玉急切的唤过安予对他说道:“我看澄方小师傅绝不是那种欺心害命的人,再说我和他无冤无仇,他根本没有必要来害我。人家不辞劳苦照顾了我们多日,你千万不要恩将仇报,冤枉了好人。”

    安予一听倒也有道理,可他转念一想脸上又变了颜色,“想来想去还是他的嫌疑最大,要不然总不该是被人施了降头邪术吧。”

    “呸!”苏玉有气无力地骂道,“胡说什么呢!佛门清净地哪有这些邪祟的道儿。”

    “不行,我还得去及早问个清楚,免得夜长梦多。”安予说,“刚才弘真长老一番言辞,已经打草惊蛇,如果真是他下的毒手,现在无异于留给他时间来应对。”

    “你若是去,千万请寺里人一道去。若是遇上什么事情,也好有个见证。”苏玉嘱咐道。

    安予连连答应,将苏玉安顿好便出了门。他见澄方的房间门窗紧闭,毫无动静,便先去原德房前叫门。安予早已在心中思量,若这澄方小和尚果真是受人指使,那幕后的黑手除了原德便再没有第二个人。寺里众僧对他夫妻两个敬如上宾,人人和睦,只有那肥胖和尚缕缕口出恶语中伤他们。再者说刚才弘真与原空原心都来看望,唯不见原德。要说有歹心的,就属他嫌疑最大,现如今正要趁此机会试探试探他。

    安予在门前敲了半天却没人应,这时正听见身后远远的有人朝他喊道:“不知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劳动施主大驾亲自找上门来,是我和尚的罪过,罪过啊!”

    安予听声音便知道是原德,他回头看时,正见他从外面回来。他边说话,便将手中提着的鞋穿上,尽管裤角已往上挽起,可仍看出是被水浸过的。

    安予迎上去客客气气的说:“师傅好有闲情,这么冷的天儿,还去海边玩耍?”

    “聒噪,聒噪!”原德边说着边朝屋里去。

    安予强压着心底的火气,又作个笑脸对他说,“我找澄方师傅有些事情,还烦劳师兄陪我去一遭。”

    “你找他有事,与我何干?”原德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找出一破旧的僧衣,将自己身上那件单薄潮湿的衣服换了下来。

    安予凑到原德跟前,“师兄有所不知,昨天夜里内子又患急症,恐怕与澄方小师傅有些干系。”

    “既然如此,你不去找长老说理,跑来问我干什么!”

    “长老正在休息,不方便搅扰,又恐独自去了招众师傅们非议,说我外人欺负他,所以想请师兄你一道去,也好做个见证。”

    原德见安予一副笑脸,自始至终都是个低下乞求的模样,心里得意,便就答应与他去了。

    于是两个人来到澄方的禅房,原德拍了拍门却毫无动静,安予用力一推才发现门窗都已被从里面反锁,他察觉到事有异样,也不询问原德,便自作主张猛地一脚将门踹开。原德见他鲁莽无礼,刚要骂他,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那澄方吊在屋梁上,脚下的凳子倒在地上,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安予和原德先是一愣,便赶紧上去一起将他解了下来平放在地上。安予见他面色淤青,气息断绝,尸体冰冷,已是死去多时了。原德见澄方已经没救,长长叹了口气,又指着安予说道:“你不要乱动!我这就去叫长老来。”

    安予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又看了看澄方的尸体,澄方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脸上发青没有一点血色,两个眼珠子突起的就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舌头也从张开的嘴巴里探出来,手腕上还带着苏玉给他的那串精致的珠子。这张恐怖狰狞的脸让安予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他绝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的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算什么?畏罪自杀?看来真是他在送来的水中动了手脚,可无论怎么说也罪不至死啊!如果和尚们把他的死归结到我身上,说是我逼死了他那可就麻烦了。

    不久前澄方还在地上哭拜不止,可谁又能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事态竟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安予心里虽有些害怕,可更多的还是内疚。之前虽然他当着弘真的面说了许多狠话,可那毕竟都是一时的气话,他纵然再是乖张狂妄,可毕竟是一介书生,只在嘴上泄泄愤罢了,总不可能真就要澄方的命。

    安予正陷入无比的内疚之中,这时屋外已经围满了人,原空和原心从人群后挤进来,看见澄方的惨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更有几个和尚见到澄方那吊死鬼似的面目着实吓人,竟恐惧地失声叫了出来。更有的连忙捂住嘴跑到外面树下哇哇大吐起来。回想当日清理青猿和罗鸟的尸体时,那样的惨状和尚们犹不畏惧,可如今只死了个普通人,他们就都怕成这般模样。

    爱与善本不应该以建立在物类、种族与阶级的衡量标准上为差别,须知万物生死都是同等轻重。在世间,人可以随意屠宰猪狗牛羊,踩死一只蚂蚁更是易如反掌,可若见到同类被杀即心存恐惧,看见人受欺凌便心生怜悯。却不知如此对众生有差别的爱与善乃是伪善,对生命厚此薄彼的思想是更恶业的根源。人虽能暂时凌驾于万物之顶峰,不过只是自然规律发展中的一个小小步骤,人不可将自己看的太高,因为我们终将被取代。只有将自我融入万物,无视智力与文明的差别,才能领会生命平等之真谛。

    寺里那些小和尚们虽托了个出家人的名却也都修为尚浅,只懂口中念善,手上拜佛,见了此情景,惊骇之余也免不了纷纷猜测议论。

    苏玉听见外面乱糟糟一片,便心中不安,怕是安予又闹出什么事来。于是也不顾病体无力,挣扎着起来,一个人软歪歪的走了过去。和尚们都将房门挤地严严实实,她看不到里面是何情景,本想要挤进去看,却被前面的和尚拦住,只告诉他澄方上吊死了,却并不让她进去,生怕吓坏了这个弱女子。苏玉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心底酸楚,顿时悲伤涌来,一阵头晕腿软,要不是被周围的几个和尚扶着便早瘫倒在了地上。

    但此刻安予心乱如麻,却已顾不上她了。这时原德带着弘真赶来,安予本想说几句软化平息了这场是非,也免得被寺里的和尚纠缠不饶,可这时原空却先发作起来。

    他平日与这澄方关系甚好,见到澄方这样的惨状他心底的情绪便一下子崩溃了,平日里低调内敛的他突然扑到安予身上,抓住他就开始扭打。

    “是你!是你逼死了澄方!”原空死死得扯住安予的衣服,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口口声声说别人是凶手,可你才是杀人的恶魔!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苏玉在外面听到原空的吼叫的话,便知道他这是和安予动起了手。“别……别打了……”苏玉被两个和尚扶着,却仍想强用力气往里走。

    安予本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却隐约听见苏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果然是苏玉被人拦在外面,于是猛地一把将原空推开,发了疯似的将门口的和尚咤退,一把将苏玉抱在怀里,接着又对原空吼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可没有要他死!要不是他在水里动了手脚害我妻子,做贼心虚,也不至于愧疚自尽!”

    “不是他!”原空一边哭着,渐渐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澄方的尸体旁,“不是他……你都没有证据就血口喷人,是你把澄方师弟逼死的。”

    “事已至此,”原心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

    “说得好!”安予紧紧地抱着苏玉,指着原心说,“好一个事已至此!反正你们人多势众,在这荒山野岛做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要是想报仇就冲我来,谁敢动她一下,玉石俱焚!”

    安予一只手紧紧抱着苏玉,另一只手来来回回指着他们。苏玉想出言劝他,可奈何胸闷气短,浑身无力,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

    弘真立在一旁久久没有说话,他注意到了苏玉的样子,忙喝令原心将原空拉出去,接着对安予说:“苏施主须得快些回去休息,她自己跑出来已经受了寒气,要是继续被足下这么折腾,恐怕……”

    安予忙看苏玉确实已是十分虚弱,心里却犯两难。

    弘真已经看出安予的顾虑,他知道安予是误以为他们要给澄方报仇。

    “莫要疑虑,莫要疑虑!”弘真说着,刚要上前却又被安予指着鼻子喝退回来,他急地两只手在胸前哆哆嗦嗦,“施主切莫误会!生死有命,澄方有此果也是造化注定,我出家人早已摒弃了嗔怨情仇,绝不会借此滋事,你们夫妻二人放心就是!再说如今真相大白,乃是澄方有错在先,害了女施主,如今觉悟以身赎罪,与人无尤。”

    安予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弘真忙说,“佛祖在上,我转烛寺僧众谁若是心存歹念,便生受烈火焚烧之苦,死遭无冢曝尸之厄,沉沦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安予见他言语城切,发愿狠毒,这才放下心中顾虑

    这次弘真对澄方之死是发自真心的难过,这小和尚深得他的喜欢和信任,也是因此才被派来照顾这夫妻二人的日常起居,可没想到最终竟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弘真也不忍再看澄方的的尸体,抚着安予的肩膀对他说:“这件事就此翻过,也算是因果相补,万望施主莫再追究。”

    安予心中有愧,自然连连答应,哪还好意思再说半个不字。

    于是弘真便派人将澄方的遗体收到山上厚葬,又叫原心将他夫妻二人送回,他自回衡园去了。

    安予见苏玉病体羸羸,便知道这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不如就静下心来住一段时日让苏玉好好调养。虽然自己在此间无聊至极,每天都是煎熬度日,可为了她,这一切都微不足道。

    他忽又想起弘真说寺里有个适合修养的神仙府邸,却又卖关子不肯说是个什么地方,看苏玉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哪里还等的了三五日,恨不得现在就让苏玉搬过去,于是他便将此事来问原心。

    原心听他形容完便对他说:那处的地方我知道,寺里倒是有个好去处,只是已经被封了许久,没想到师傅竟为了苏施主又将那园子打开了。

    安予听原心的话里似是有些门道,便问他:“此话怎讲?”

    原心道:“在后院有个小门通往山上,但那里严格来讲已不算我寺内的院室了。五年前师傅说那里是个灵吉佛光暗涌的地方,便叫我们用了半年时间在那里修了一座小院,名唤丘园。他老人家在丘园住了三年,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搬了回来,再后来原空师弟上山,他还未出家时也被安排在那里居住,自从原空落发皈依,丘园就一直闲置下来。如今他叫苏施主搬去那里,莫不是……”

    安予摆摆手笑道:“你多心了,他只是怕她受外界叨扰,让她搬过去静心调养,别无他意。再说她虽然信佛,那心思却远不及我夫妻之情深厚,全无出家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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