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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斩白,将彩色剁的粉碎,汁液浸出,转染上了一抹红,越剁,红色越多,但这红只是混在彩色中一层薄薄的汁液。
剁的散了,黑刀停下,去拢一拢,翻一翻,聚集在一块,然后周而复始。
“许衡”把蓝碗放到了砧板的另一侧,马奇得以看全了他剁“肉”的全程。
看到了一个个有具体形状的怪东西,在那把刀下,一砍就成了半固态的,无具形的彩泥。
非物理性的瞬时改变,但更像是改变了“质”,变成了理应更符合这一精神层确认的外形。
第六守则:“之前的精神层如何,跟新的精神层,是并无直接关系的,所以变化是精神世界唯一不变的规则,而变化的规律,也是唯一可以依仗的预测的方向标。”
黑白的刀板,然后出现的红色,也真地太像第一层的旋涡形成的过程了,还更直观——黑与白的对碰,在碾碎其他颜色的同时,碰出红来。
在餐桌上的制具,疑似是许衡精神世界演化逻辑的塑型,塑型的标准应该就是许衡最熟悉,在意识中很强烈,也在生活中占据重要部分的现实内容。
“好一朵美丽滴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剁着剁着,歌都唱起来了,“哒哒哒”的也渐渐打起了节奏,“许衡”的表情很放松,很快乐,很投入。
歌听起来,很温柔,很柔和,很顺耳,虽然“许衡”的音色不上佳,唱的其实也一般般,放在原世界就属于ktv能听级别,但曲风旋律和歌词,都相对完整。
这放在“深渊”,尤其一个“魅魔巢穴”里可就不寻常了。
马奇重听起后,感到的极大不寻常。
“许衡”从小就乐意唱一些歌曲,也只是偷偷唱,以前对此没有一个概念,只觉得是他自己编的,还挺好听,算是那时同在的,每一个男魅魔的音乐启蒙了。
篇幅不长,断断续续的,就好像兴起了就哼几句的偶然,但在那枯燥而难过的日子,是他们除美食之外的又一莫大的慰藉。
往往都是在许衡心情,在他的情绪感知器官下,是于一个愉悦状态时,才会去唱歌。
只是随着长大,许衡忙于各种周旋,处于越来越大的压力,私下的空间越来越少,也没有了那个心情,就好久没听到了,慢慢淡忘。
现在重新听到,带来的不只是一种温暖的复现,还有一种,基于现在有了一个相对成熟认识下的疑惑。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疑点。
衡哥是怎么唱出这些歌的——编纂的歌词的来源,旋律的参照等等,他可以是一个编曲作词的天才,但没有一个现实的对照,怎么可能无中生有的这么厉害?
“巢穴”里,可没有什么音乐会,甚至没有“女魅魔”唱过歌,只有日夜的哀嚎,违反常理——就例如这首歌,马奇很清楚,许衡在巢穴里唱过,甚至是经典的一首。
可“茉莉花”这花,马奇在巢穴根本没有认识,甚至于到金城了,也没有,“深渊”就没什么花,有的,多是极丑还有毒的,又臭的发昏。
何来“又白又香”?
从这个角度来看,还有许衡的各种“道言”和乱七八糟的,难以理解的“词语”,都是一个个疑点。
最显眼的还有“火锅”这个与其他制具区别过大的东西。
不了解许衡,不与许衡一起长大的人,或许可以忽略和强合理化这些,但马奇不能。
“‘衡哥’,您从小给我们哼的歌,都是您自己编的吗?”马奇忍不住发问了。
“许衡”重新把“泥膏”堆起来,但没有继续动刀,而是用空的手去拿过蓝碗,用刀蒯起尽可能多的“泥膏”,填入其中——砧板上还留了一些。
嘴里哼的歌,也到了尾声。做完这些,还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好像有汗似的。
然后一个激灵,看向马奇,有些尴尬地笑道:“马奇,你刚刚是问了什么吗?我有些投入,没听清。”
额……
马奇只得再复述了一遍问题,然后还加上了:“您为什么执着于烹饪?还有您为什么私下里给自己取名字叫‘许衡’这个名字?还偷偷给我们都分别取了不同的名字,可是都和您的有出入?我们没有姓氏,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您的名字有姓氏。”
在巢穴,只有有一定地位者,才能被巢穴的主人赐名,而赐姓,就又是另一种高度了,所有男魅魔中,只有许衡一人得到了赐名。
地位在明面上,是比刚刚降生的女魅魔要高的。
“嗯?你小子查户……算了,烹饪和音乐,或许因为我是超级天才吧,哈哈哈!……名字的话,我确实只帮你们取了名,等等,什么叫我给你们取,最后还是你们敲定的吧?
而没有姓,是因为,你们要给自己取姓啊,名字是你对自己的希望,而姓将会是你们意志的传承,是有所追溯的前置,是……对遥远过去的标记,是……我站在这里,还能站在这里的锚定……”“许衡”说着说着,神情中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神采,语气愈发地慢了下来,头微微低下,好像思绪飘了很远,但顿了一下,重新看向了马奇:“哈哈,扯远了,总而言之,我就是觉得,加个姓比较有意思嘛,有点象征意义,你们不也衡哥衡哥的,没喊我的姓吗?无所谓的嘛。”
骗,就继续骗,忽悠,就继续忽悠。
马奇信不得许衡后面找补的哪怕一点点,从问题上,是“执着于烹饪”,而不是“喜欢烹饪”,改变了修饰语,原因就在于,很多时候,他发现,许衡不是在研究烹饪,而是在尝试着还原,按道理,是有什么食材,然后研究处理食材的方式。
但在巢穴,许衡尝“百草”,是为了找到能符合烹饪方式的食材,就很奇怪,这点在现在一般人是不可能看出来的,这是一种“执着”,一种“复原”。
得亏马奇的“观察”本能,不然,这一点将永远被埋葬在不可知的过去,也有进入精神世界去直面“自我”的功劳。
因为不在现实中,没有一定的环境,没有利益纠葛,更纯粹,更能得到答案。
他想改变问法,从而套出东西来,可“许衡”直接略过了,不过,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过去”。
一个需要反复强调,才不会失去的过去,需要反复加强痕迹,才不会遗忘的曾经,一个他对能站在这里,能存在,而不至于迷失的信标。
一个,他相信自己是“许衡”,而不是其他什么人,能信服,但实际已迈向了虚幻的“过往”。
马奇由此得到的结论是——许衡在比他们出生更早的这段,不与他们有接触的时间里,幻化出了另一个“自我”,另一个幻想的人,而他需要去相信这一幻想的存在。
但但但!还是说不通,那些歌曲,那些烹饪技术,那些词语,他总得有一个模仿对象!
还有,这些观点和思想,不可理喻。
综合以上,这是马奇这个仅仅只有四阶的恶魔,不能得到更多猜测的疑点:
那些更深层,更需要探究的秘密之秘密。
难道,就在“上边”吗?
衡哥,真地有“病”啊,克罗里茨那个疯子所言非虚,不只是特殊,还有连他这个所谓自吹自擂的什么精神?哦,操纵系半神不能理解的地方。
“哦~,明白了,那您继续做菜吧,就是好奇而已。”马奇点点头,打着哈哈回应道。
先看完做菜的过程,后续……再行动吧,不知道衡哥是不是快醒了……
“现在才好奇?不早点问去,那时候给你们取名,一个个懵圈的,跟玩似的,诺兰当时想取名‘无敌之魔’来着,发音是‘斯沙比’吧?
无论是发音还是涵义,都有够好笑的,得亏改成了‘持刃之魔’(诺兰),就你认真点,选了个‘自由的羽翼’(马奇),‘坚韧无畏’(卡文)被那个小哭包说出来的时候,也很有意思啊,那段时光啊,总是不愿追忆,但不忍不去追忆啊。”“许衡”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自个聊了起来,拿起筷子,就开始搅拌蓝碗里的“泥膏”。
说着,搅了几下,测了测粘稠度,便放下筷子,捏起碗里的“泥”,放在手上,开始搓丸子,搓好一个相对他而言的鸡蛋大小,便扔到紫碗里——正是到了下一个步骤。
“是啊,取名字这个事,在当时,可是很稀奇的,是您让我们知道,我们不叫‘猪猡’,也不是那个‘黑毛’和其他什么毛……不过刚刚您说的,我啥都藏着掖着这点,我可不赞同,
是您教我得藏着点心事吧?结果后面藏了,您还老是来套我话,而且就算藏了,很多时候,您不也看的出来吗?”马奇来劲了——好久好久,没这么和眼前这个人这么轻松地聊天了。
没有什么任务,没有什么紧迫的目标,有时间,虽然不多。
“对啊,这是训练你嘛哈哈哈,现在不就藏的严严实实了?现在我可很难看出来喽,你们啊,都长大了,长大了呀,可以去追寻你们的‘姓’为何了,可以去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了,很好很好……”
蓝碗里的“泥”捏完,捏成一个个红色的“鸡蛋”,扔到紫碗里,然后‘许衡’再把留在砧板上的也给蒯到蓝碗里,但没搅,而是直接在蓝碗里捏,捏成比鸡蛋大点的球,就扔回砧板,用颇重了的紫碗底压成了一个饼。
“那要是,我们的‘姓’,跟您一样呢?我们不是没讨论过,您的‘姓’挺好的……”
“我的‘姓’?不,那可不行,那是我乱取的呀哈哈,你们跟什么风嘞?要有自己的主见。”
‘许衡’做完准备工作,便将紫碗往灰色的锅中一倒,而马奇也凑近了,便见,在灰铲的翻动下,那贴在灰锅锅面的红鸡蛋开始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那些红色在化开,慢慢如一层油,变得粘稠的同时,从‘泥膏球’上流到了灰锅里。
“乱取?我不这么觉得,您可一直都强调,我们私下里应该这么叫您的,还是说,加上这个姓,是前置的,与我们的名字加在一起有些违和,您给自己取名,用了区别于我们的方式,
并且,您想将这个姓抽离出来,虽然您说想我们找寻自己的姓,应该也是真的,但您更惧怕,这个姓变得广泛吧?这个姓,还有您的名,意义都很恪守,不是吗?
以及您准备好了赴死,也不希望这个姓捆绑在我们身上,我其实并不理解姓名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但从您的角度,好像很不一样。”马奇看着灰锅里,那些红色的“鸡蛋”,居然褪去红色后,有了现实中肉的颜色以及弥漫出来的香味,还不散形,变成了很真切的肉丸——发起了自己的攻势。
而那些红色的汁液,在灰色的锅里蒸发了般——但没有红色的白雾——逐渐在减少。
减少的过程中,“许衡”还用过铲子铲起这些红色的汁液,放入紫色和蓝色的碗里,涮一涮再把汁液倒回去。
等汁液减少到看上去像快“烧干”了,被马奇问得,保持了一段时间沉默的“许衡”,就将肉丸几个几个地铲到了紫碗中。
然后动作很快地再把“泥饼”给拣着,放进了还残留在灰锅里红液,溅起了一些水滴,不然说“许衡”动作快呢,没沾到一点。
“呼——”“许衡”不知是叹气,还是因为自己没被“烫到”而放松下来的呼气,用铲子给饼翻了翻面,就有些僵住了——他一直都蹲在椅子上做菜,也可能是麻了。
“小马奇,这饼,你要几分熟的?”但“许衡”最终还是转过头来,笑着对马奇说道,马奇本以为,“许衡”要扯开话题了,在此话上,服一下软,然而……
“还是说不重要?跟你对姓氏的看法一样?我承认,我的名字对我很重要,所以同样的,我觉得你们也应该认真对待它,
是,我是准备赴死,没有告诉你们,所以就像我也只希望我的名字成为传说,而不是传承一样,我要避免这种压力的产生,
我这么做就好了,你们没必要,我的死,不应该成为你们一种正向的东西,一种你们值得去纪念的,而更要看到,因什么而赴死,不是模仿我的死,而是那死背后的生,
就像姓名只是姓名,但其可以有所寄托不一样的力量。”
一套接一套,就是不谈论他自己,再转到一种更广大,一种于他人而言,于对他人影响的层面上来。
马奇在挖苦许衡和把他的隐瞒给刨出来,但挖着挖着,刨着刨着,是刨到东西来,但自己也掉进去了,得刨自己了。
被“许衡”给反向输出了一顿,不是一种对峙,是心理上的高低位,马奇在暗中谴责着许衡的赴死,而许衡直接以此来反驳他,再从高位上反教育他的这种暗中谴责的行为。
马奇难绷的不是一点,他都不知道怎么跳到“死后的生的意义”与“姓氏的意义赋予”这些玩意上来的……对“许衡”真是有“恼”不知道往那发。
“那您不觉得您这样的觉得很自私吗?”
“自私?嗯……的确,如果我个人想让你们继续存续下去,算一种自私的话,不过死了,就一了百了喽~……所以,你觉得这是自私还是无私呢?真地有无私吗?你要求我去理解你们,考虑你们,又得找其他方法,不也是种自私吗?
在我这,最好最轻松我最乐意的,就是那样的方案,也是成功概率最大的。”
“对峙”,打响第一枪。
“不……我并不是说,您那样做,单独那件事,是自私,而是您的想法,您一直以来,直到现在的这种想法,是,我们没有能力,没有实力,能帮到您,但现在,不一样了呀……”
“诶诶诶!小马奇,捂脸干什么,你怎么也学卡文哭啊,淦!你没哭过的!难道是我说的重了?别啊……”
“对峙”的枪熄火了。
“诶嘿,骗您的,揉一下眼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