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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众人因听吴王已要着手开宴,故请了他们过去,本还说说笑笑间,如此倒也马虎不得,遂应了一同前往。可巧偏公子与姑娘又都会了面,远远瞧着也不好上去细说,只得互相颔首问安一番,也算不失礼数。
一袭人等皆被小厮引着往前院而去,只见佳木茏葱,隐隐有园林之风。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四处清风拂面,又兼香花馥郁,真是好个所在。
一面走,一面说,不禁惊叹这王府宅邸果真与别个不同,到底是到了那处地方,原都布置的极好,场地极为宽阔,倒能让他们各享盛世之欢,可咏桑寓柳,遥以心照。然则这处互相让座推搡用了好半天,才尽落了座,男女分席,各不相干。原先还说的信誓旦旦想要出风头的男男女女,此刻也随分守时,不肯胡闹。
此刻却有瓶插香花,炉降檀香,极能衬托雅趣,各人面前的小几上都摆放了瓜果肴馔、玉液琼浆以及蓝英流华,更不必说金樽玉盏。
众人端坐了一瞬,自都不敢胡闹,只等着吴王殿下临席歇泊,不肖一会儿,就有人高声提醒:“吴王殿下到!”
那些公子姑娘自是不敢松懈、怠慢一刻,全都起身转身往前看去,躬身与座上之人行礼。也有大胆些的仕女想瞧瞧是何等天姿,却也不敢被人给看去,因此万分纠结。这吴王殿下早先便有贤名在野,又是极随和的人,且至今尚未有正妃,因此这来的人中有些便是想着这一点,来之时就有好些卯足了劲儿的争奇斗艳,将那些花儿粉儿的往身上揽,也是想博些眼珠。
就算知道这人无意高位,日后也顶多是个闲散王爷,但也无甚关系。对于那些保守人家来说,却是极好,不管日后如何,总能安稳不是。但这些姑娘大抵是白费了心思,通上京城中多少大家仕女,或是温婉贤淑、性情端方,又是才貌双全、天姿国色,也未见他起过心思。
皇帝也曾想过为他纳妃,可这人总说:若非合心意,便断不肯婚配。皇帝说他胡闹,而他反是笑吟吟的说:“我又不喜欢人家,平白的娶到府里,我亦无趣,她也辛酸,不是毁了那姑娘的一生,这如何能行。”天子只当他没心没肺,日后便再不提这事,要好要坏,全由着他去了,左右也不承望他来延绵皇室血脉。
此时那吴王殿下一身白色直襟长袍,苏绣的银丝螭纹镶嵌其上,腰下系着一块上好的螭龙白玉,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笑如朗目入怀,立如芝兰玉树,既有皇室的威严,亦带着天然的风流,观之可亲,不使人望而生畏。
他亲母当年原是上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名叫方若瑶,且品性温婉端方,其父原是朝中清贵之士,为官清廉,本不愿将女儿送入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可巧皇帝也不知何处听得她的才名,硬要纳入宫中,为人臣子也不能忤逆天子旨意,最后也只能如此。宫闱之中,早先还是圣眷正浓,被封为瑶妃,但日久情浅,难免生厌。遂弃于宫殿,来往次数越来越少,终究是只闻新人笑,哪曾闻得旧人哭。
而在那番事情之下,却掩盖着另一真相,就是啊,那瑶妃娘娘原是有心爱之人的。奈何强权之下,来一出棒打鸳鸯,情也无疾而终,最终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瑶妃娘娘虽是出尘的气质,又是极好的秉性,入宫初时虽是极不情愿,奈何皇帝却日日温柔予她,虽未相知相许,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如此也还过得。可终究料不到,帝王心从来不会专属于一个女子,后来却是郁郁寡欢,留下总角之年的吴王就撒手人寰。
皇帝怜惜吴王少而无母,倒是多加爱抚了些,万事由着他作主。至于他心中有无怨恨,可就不得而知了。
且说众人既惊于吴王的天姿,必是垂首恭立,万般不敢随性动弹,那座上之人却是大手一挥,着他们坐下,自己也随意落座。
众人既坐,又有身份尊崇之人在前,少不得拘谨万分,他只笑道:“敝府今日宴会,诸位赏脸捧场,实是万分感激,不胜荣幸!只今日来此,不必顾忌本王身份,必要随意尽兴,万不可外道,亦是十分之好!”他只将场面话说了一通,又鼓动众人,如此下来倒也将那些拘谨除了大半,如今他先是举起酒樽,敬了众人。在场焉有不应之理,皆纷纷与之举起杯盏。
此后下面的气氛倒是活络了一些,却见吴王殿下又倒了一杯酒,只朝座下望去,便说:“本王记得新科状元也在列中,实乃莫大荣幸,不知可否一顾?”这话极其诚恳,且无半分逼迫气势,既是说到,当不得沈宁安不依。
沈宁安座下本听他话,自觉一震,先自整了心绪,方不卑不亢起身,行到中间,只躬身行礼。不说男宾处,只谈那些姑娘们便是低头细语,与旁边之人交头接耳。面露女儿家娇羞,只宋南诗一人深深望着,全无退缩之意。
萧景云细细打量一番,眼眸一亮,赞叹道:“果真人中龙凤,清新俊逸,品貌非凡。你写的那篇赋本王也看过'燕雀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知鸿鹄。程门立雪懿范兮,倾陆海而慕潘江。'满朝文武皆赞叹有加,确是好志向。”
沈宁安只说了一些夸赞太过,却当不起的话,一番推辞之下。吴王要敬酒,她自也端起酒杯来,一口饮尽,然后便自行退下。之后又说了些旁的场面话,便是走斝传殇,有射覆,亦有曲水流觞的,不亦乐乎。
“竖子有幸,奔赴琼宴。盛筵清逸,慕建安之长风,兰亭重拾,趋英才于门院。”有人出声言道,虽不甚好,倒有《滕王阁序》之风,少不得一众人等叫好。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壶殇饮酒醉,诗声妙入神。又学八仙聚,与友同席往。人生寄一世,快哉天地间。”又有人起声作诗,因此间随兴,不限韵,故只为心中志。
因到后来,男宾这处已是起兴了,或好或坏,大抵都有诗作,虽有人说是莽夫之勇,但当不得旁人不依,都罚了酒。吴王只高座于上,有人请他作诗助兴,他只说文采不及,不肯,倒也没有多加逼迫,亦有人上前去敬酒,到底是宾主尽欢。
而女宾这处可就稍显安静,都手执帕子,低头语喃,并不同他们一般高声作诗。也不知何人说道:“早先便听闻宋家千金乃京城第一才女,今日有幸得见,不知可有诗作,容我等瞻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