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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瞎啊!”朝华顺嘴就骂,然而转念一想,这么说好像是在拐着弯骂她自己。憋红了脸,原是想假咳两声,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好一会儿。
薛小钗还是有眼力见的,忙伸手抚着朝华的后背给她顺气。恰好,出去给朝华摘薄荷草闻的翠浓进了屋,见状忙跑了过来,将揉皱的薄荷草往朝华口鼻处一塞,侧身将薛小钗一挡,自己帮朝华顺着气。
“小姐,您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翠浓只能哭着去找大夫了!”翠浓长吁一口气,却还是担忧道。
朝华摆了摆手,示意她停下,喘着粗气对薛小钗道:“即便本座的气质才情,哪怕身处浊世也定然是不同凡响,可沈碧沉哪有这眼光?竟能透过本座平凡的表现,一窥本座脱俗的内在?”
薛小钗嘟嚷了一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雀跃……”
“诶,别说沈碧沉,就算是隔壁老王感受到我独具魅力的灵魂,我也会雀跃的好吗?!”朝华拍了拍桌子,“再说,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明显!”若是下巴点上一颗痣,头上再簪朵大红花,翠浓现在的笑容活脱脱就是一个秉承着说成一百对姻缘,我就能成仙了的媒婆。而自家小姐和未来姑爷沈将军,恰好就是那九十九对之后的那一对姻缘。翠浓对朝华道,“小姐,依翠浓看,您就差将‘沈将军喜欢我’这五个字写脸上了!”
说完,还伸出五根手指在朝华面前晃了晃。
朝华伸手,摁下翠浓中间的三根手指,纠正道,“六个字。”
薛小钗当下嚎了一声,瞪着朝华,眼神十分的幽怨:“你果然骗我!”
“你听听,这语气,活脱脱是在控诉一个抛家弃子的负心汉。”朝华指着薛小钗对翠浓说道,随即叹了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转而对薛小钗说道:“沈碧沉他果然恨我,恨我至深啊!”
薛小钗道:“我看沈将军可喜欢你了,不然怎么会同意娶你?我可知道,城中泰半的贵女都有长辈去找沈将军说过媒,就连公主都跟月儿圆似的,每月固定在御书房里跪一次,求她那个当皇帝的爹给她赐婚。”
“一桩桩好亲事都让他给拒绝了,大家都在议论,沈将军这样风姿卓越,才貌双全的男子,究竟会看上怎样的姑娘,是不是只有九天之上的仙子,才能与他相配。”薛小钗醋意甚浓的说道:“可最后沈将军却与你……与甄小姐这样普通的女子有了婚约。”
薛小钗不敢说朝华的坏话,不然真怕朝华剪了自己的舌头。可薛小钗将甄高兴说得如此普通,朝华多少有些不高兴,忙纠正道:“哪里普通了?普通人能有甄家这么有钱吗?”
薛小钗瞥了朝华一眼,继续说道:“听说你染了风寒,他专程来看你,皇上赏赐了宝贝,还特意邀你来他家一块儿尝!这些还是我今天看到的呢,那我没看到的时候呢?”
提到这个宝贝朝华就气,抬头一看,冰鉴还在那儿放着呢,加上薛小钗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吃着味儿,朝华挽起袖子起身便走了过去。
“行了行了,别嚎了。”朝华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冰鉴正上方的拉环,朝薛小钗招了招手,笑得自认为春风十里人畜无害,在薛小钗看来却是十分的诡异。
朝华冲薛小钗十分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我给你看看这个大宝贝!”
别说薛小钗有生以来没闻见过这么臭的东西,便是她当游魂野鬼上蹿下跳的这十年,她都没闻见过这臭得恨不得让她将自己的天灵盖给揭了的冲动。
简直是臭得上脑,臭得差点让她灵魂出窍!
朝华居然还强迫她,欺负怕打扰了跟沈碧沉二人世界所以特意没带婢女的她,软硬兼施的让她尝尝。跟她说这种叫做榴莲的水果就跟臭豆腐一样,闻起来越臭,吃起来就越是觉得香的醇厚。薛小钗显然是不信的,毕竟说这话的时候,朝华自己都拿手指捏着鼻子。
朝华道:“你既然喜欢沈碧沉,当然得晓得沈碧沉喜欢什么口味了,区区榴莲都让你退却了,你还说你爱他爱的深沉?”
她还道:“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乖,张嘴,啊~”
朝华说的并无道理,薛小钗本来梗着脖子,一脸英勇就义的张开了嘴,是打算将这榴莲尝一尝的,可是那榴莲味道太重,还没喂到她嘴里,薛小钗就给这股劲道的臭味给熏晕了。
想起昨日自己让沈将军的“宝贝”熏晕了,前脚让人抬回了郡王府,而沈将军后脚却是亲自将朝华送回了甄府,薛小钗愈发觉得朝华是在骗她。
她越想越生气,便是晚饭吃了烤鹿筋,红烧肘子,人参乌鸡汤,还喝了两碗燕窝炖雪蛤,还是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一早,薛小钗就差人将朝华请来了郡王府。朝华甫一进后花园,就瞧见了眼下挂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的薛小钗。
朝华见薛小钗的第一句话,既不是你好,也不是B,而是问她:“你昨儿个是翻墙做贼去了,还是看了一晚上赤身肉搏的小人书?”
“我想沈将军了,相思成疾,夜不能寐!”虽然觉得朝华是在骗她,薛小钗自然不会跟朝华说实话,只道:“昨天黄昏的时候,那个叫慕容轻卿的过来看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名为探病,实际上却是来打听我与沈将军之间的事情。”
慕容轻卿来探薛小钗是真,薛小钗“哼”了一声,小声说道:“我要是再早逝个七八年,如今年纪加起来,都能当她老娘了,我能看不出来她有什么鬼心思?”
“她有什么鬼心思?”朝华明知故问,在薛小钗面前坐下。彼时薛小钗正在用膳,朝华便招手让丫鬟给自己添了一副碗筷。
薛小钗道:“长安城里未出阁的姑娘还能有什么鬼心思?南顾北沈,两头惦记!”
南顾,说的是长安城南边的大世家顾家,北沈,说的自然长安城以北的沈大将军府。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朝华一面将油条撕成小块丢进豆浆碗里,一面觉得薛小钗没有当场手撕慕容轻卿,已经是一件很玄幻的事情了。
“你没听她说话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娇娇滴滴的,我说话大点声,她都能给我哭出一片雨来。”薛小钗将嫌恶都写在脸上了,道:“她当我看不出来她对沈将军存着龌龊的心思,又当我听不出来,她名为探病,实则是来拉拢我,想借由我的手,来毁掉你与沈将军的婚约!当我不知,我担了这恶名之后,她便有办法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哪有人说自己是驴的。”朝华笑眯眯的看着义愤填膺的薛小钗,毫不吝惜的夸赞:“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那是!我做了十几年的人,又做了十几年的鬼,还怕对付不了这些个小狐狸精?不过,沈将军天人之姿,倾世风华,不怕偷人,就怕人惦记。”薛小钗挺胸收腹,郑重其事地说道:“所以,我不能懈怠!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如今为追求沈将军流过的汗,将是我成为将军夫人那一日,长安城中那一票芳心流的泪!”
“我看是你掉湖里的时候脑子里进的水吧?”朝华嘟嚷了一句,只“嗯!”了一声来敷衍她,只顾着吃她的豆浆油条。
“你来之前没吃饭啊!”薛小钗语气多有不满。
朝华道:“吃了,吃的可好了!吃了烧鹅腿、卤鸡翅、抓抄里脊、糖醋排骨,还有一碗红枣桂圆小米粥!”
“一大早你就吃这么多油腥?和着这身体不是你的,你就可着劲儿糟蹋是吧?”饶是薛小钗以前没吃过山珍海味,如今一夜暴富,顿顿都要吃好的,吃贵的,可也不像朝华吃这么多,一大早就吃这么多荤,她还是比较注重身形外貌的。
朝华喝了口豆浆,道,“我也觉得太荤了些,所以在吃完这些之后,我还特意吃了点素,吃了点绿色蔬菜。”
“你吃了啥?”薛小钗有些怀疑的问道。
“我吃了猪肚鸡汤上面飘着的两片芫荽!”
“……不就是两片香菜吗。”薛小钗懒得吐槽。
朝华又道:“再说了,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怎么了?”
“得了!”薛小钗说不过朝华,也没有兴趣吃东西,只道:“你快点吃,吃完了我们一起训练!”
“训练啥?”朝华有些懵。
“琴棋书画,行走坐卧!”薛小钗紧盯着朝华,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丝的心虚,“你既然要教我,那就得以身作则,我在刻苦学习,你却从旁打扰,这样非但不人道,更是大大降低了我的学习效率。”
朝华“哦?”了一声,和薛小钗想象的推辞不一样,咬了一口油条,眼神一扫,忽然笑了,居然就爽快的答应了:“好啊!”
更让薛小钗想不到的是,举手投足,琴棋书画,朝华做起来像模像样的!
“难不成,朝华内在便是这样的女子,沈将军喜欢的是她的内在?”薛小钗这样想,可又觉得不对,心想这里面肯定有鬼。
鬼倒是没有,却圆润的滚回来一个的神仙。
朝华翘着二郎腿,倚着美人靠,手里端着碗消暑的冰镇酸梅汁,不禁感叹道:“这冰鉴就是应该冰些酸甜可口的水果,去热消暑的汤汁,拿来冰榴莲,不是人性的扭曲就是道德的沦丧!”
“说的对!”司命星君腆着大脸附和,“试问这三界之中,还有谁!能有祖宗您这般的优雅超然的品味和大智慧?”
见朝华冷眼瞥他,司命星君赶忙赔笑,邀功似的说道:“祖宗,您看呐!小仙给您安排的那是明明白白。”
朝华抬眼看去,只见薛小钗依旧晃晃荡荡的顶着三碗水,扎小人似的绣着她的小菊花,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朝华如今坐在这里,而薛小钗旁边却又站了一个朝华,哦,不对,应该说是甄小姐,同样顶着三碗水,确实仪态端庄,岁月静好的绣着花儿。
“几百年不见,司命,你这障眼法颇有长进啊!”朝华诚心夸奖,倒将司命星君夸得是诚惶诚恐,“没弄得嘴歪眼斜的,总算变出个人样来了。”
“祖宗,您谬赞了,小仙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啊?不过是略施小计,障一障这些个凡人的眼罢了。”司命星君“嘿嘿”一笑,指了指薛小钗,又道:“那姑娘虽说不是新鬼,可小仙道行就算再不济,那也是虚长了她八九百岁,若是连她都唬不了,小仙我直接跳轮回井得了!”
“给你挖个坟,你还就真往下跳了是吧?”朝华说话难免带了些“地方口音”,这句话翻译过来,也就是人间那句:“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说是去问杨家二郎借哮天犬,实际上是跟司禄星君吃酒去了吧!”朝华白他一眼:“你走的这些天,别说哮天犬吃了白骨精拉肚子,他就算喝了子母河的水,生了一窝狗崽子,这月子也早该坐好了!”
“祖宗,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这双美丽又充满智慧的眼睛。”司命星君坦白从宽,“可小仙也是被逼无奈啊!您看看,这西王母要办蟠桃宴宴请众仙是福泽,四方神之一的执明神君嫁女儿是办喜事,连炎帝都给要给女娃办不知道第多少个忌辰,这一个个仙阶高得压死人,小仙不过只是一个拿笔杆子的文仙,哪有不去、不从之理?”
说着,竟还觉得有些委屈,冲朝华抖了抖自己宽大的一对袖子:“小仙还心疼自己的俸禄呢,光是泾河龙王纳妾,小仙都随进去五份份子钱了!”
“瞧你这可怜劲,哎,下次缺钱找黑无常要,他不给你就去他后院挖,往那立着一块‘此地贫瘠荒芜’的牌子那儿可劲挖。再不成,你跟本座讲,本座托人烧给你。”朝华认真说道,哎!谁叫她心软又心善呢!
“祖宗!我谢谢您嘞!”司命星君嘴上说着谢谢,面上笑容却是十分僵硬。
“别谢了,哮天犬呢?”朝华迅速切回正题,毕竟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甄高兴的魂魄,想办法把自己换出来,从此甄高兴走她的阳关道,她朝华没事逛逛她的奈何桥,从此两不相干。
“刚还在呢?”司命星君左顾右盼,“落地这才一会儿工夫,他跑哪去了?”
朝华作势就是一脚,“还不去找!”
“找找找!”司命星君障眼法虽然是进步了,可这么多年演技依旧浮夸,朝华还没踹到他,他就捂着屁股装作吃痛的模样撒丫子跑了。
亭中有司命布下的结界还有障眼法,薛小钗道行浅,暂未能看破。朝华便拐出了亭子,跟着司命星君满院子“嘬嘬嘬!”地找狗去了。
好在这哮天犬并未走远,依旧在这郡王府中,不,确切来说他趴在郡王府的墙头上,再往前一步就是隔壁尚书府的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