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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菜肴相当精致,虽然只有六菜一汤,但色香味具全,荤素搭配让宋三才这个现代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足够看得出厨师是花了心思的——厨子早上也是找宋三才看过相的一员。
宋三才夹起一筷子毛豆,放在嘴里咬了起来。
夏季正是吃毛豆的好时节。青翠的毛豆和老醋蒜蓉简直是完美的搭配,只需将毛豆放入嘴中用牙轻轻一挤,圆润的小青豆就脱下了它毛茸茸的外衣,跳上了舌尖。
鲜嫩的豆子本身的清甜配上老醋的酸,让闷热的夏天似乎都清凉了起来。
宋三才颇为开心的往嘴里扔毛豆,吃得眉开眼笑,还时不时的和旁边的辟芷闲扯上几句。
倒是秦穆这顿饭吃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本就是心细如发之人,迅速的用了大半碗饭也就不再动筷子了,而是踟蹰了片刻开口道:“宋姑娘,你今后是如何打算呢?”
长久的寄人篱下终究不是办法。
宋三才吐了口毛豆皮,不急不慢的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急什么?”
秦穆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李昭按住了手,冲他摇了摇头。
见秦穆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李昭才转头冲宋三才微微颔首:“自然一切听师姐安排。”
被这么一打岔,宋三才也没了好好吃饭的胃口,扫兴的将筷子一扔,问道:“你们谁的字写得好?下午帮我个忙。”
于是李昭就被抓壮丁了。
用过午饭后,辟芷很快就买回了宋三才要求的布料。这种白幡粗糙又结实,但平日里人们用的不多,是以价格倒是低廉。
宋三才使劲的拽了拽,相当的结实,她满意的点点头后便问辟芷:“书房在哪里?”
辟芷想了想,这间私宅里似乎没有老爷办公的文册,夫人也没有特意嘱咐哪里不能去,便道:“姑娘随我来。”
张以炯不愧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这书房的布置也都透露着一股文人特有的雅致。书籍特有的墨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辟芷打开窗户,正对着一棵青翠娇艳的芭蕉。若是雨天,细雨打芭蕉更是格外的诗情画意。
而且从其书籍、用品的摆放方式就能看出这间书房的主人是一个很有效率的人。
辟芷回到书桌前,开始缓缓的磨墨。宋三才跟老爷一般大马金刀的往旁边一坐,冲李昭努努嘴:“喏,去帮我写四个字。”
李昭早已猜到她会做此要求,径直往书桌走去。
他伸出手,这只手虽因年纪的原因不显修长,但已经能看出文人常年握笔的美好形状。
李昭轻轻拾起桌上的一支毛笔,掌心恍若隔世的触感让他略微走神。
旁边的辟芷小声的质疑:“你是不是不会写呀?”
李昭回过神来,没有理会辟芷的嘟囔,当下笔走龙蛇。
宋三才挑眉,她还没说要写什么呢,这小子倒当真聪明。
白色的幡布上,“铁口直断”四个大字浓墨重彩、张狂至极。
“看不出来,你这手字倒是霸气。”宋三才凑上前,难得的夸奖了李昭一句,不过下一句话就让李昭脸上的平静维持不住了:“和你这张娘气的脸倒是反差挺大。”
娘……气……
李昭扯了扯嘴角:“师姐喜欢就好。”
一旁的辟芷不乐意了,小姑娘撇撇嘴:“姑娘怎么能这么说李公子呢?”
宋三才一听就乐了:“那辟芷你说说,我该怎么形容他?”
辟芷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脸红,狠狠的嗔了宋三才一眼,并不搭腔。
宋三才倒也没继续逗弄她,待到墨迹干透,便拿起白幡和之前找到的竹竿绑在了一起,晃悠悠的出门了。
安陆城的街道并不算十分宽阔,但却热闹非常。
久违的晴天让在家里闷了许久的老弱妇孺都忍不住出来溜溜弯,熙熙攘攘的街头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
许多货郎都背着自己的货架,向上街来的孩童展示着彩色的璎珞、风车,惹得孩子们全围了过去。
当然人气最旺的还要属那位坐在街边现场制作糖画的老爷子,四周围满了流口水的孩子不说,还有不少大姑娘看得津津有味。家里条件好点的,就掏钱买上一个,又漂亮又好吃。
看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子也更起劲了,居然拿麦芽糖浆做起了立体的糖画!这可是门技术活,看得人群不断发出阵阵惊叹声。
宋三才也拿着竹竿眼巴巴的瞅了半天,奈何囊中羞涩,只好先退出来务正业。
不过事情的进展却并不如宋三才想象的那般顺利。
虽然这幡旗是张了起来,但却许久无人问津。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个小姑娘,说自己铁口直断,谁信?总不可能让她当街拉住一个人演示一番吧?万一是个脾气不好的,岂不是要像小时候那样被追着打了。
虽说宋三才很庆幸自己来到了一个对女子要求并没有那么严苛的朝代,但到底女子抛头露面在大街上行这三教九流之事的极少,更何况人们在心中几乎已经对神算有了一个固化的形象——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
因此宋三才的状况就好像茶壶里煮饺子——肚子里有货倒不出来。
她摸了摸下巴:难道要请那些仆妇们帮忙宣传下不成?
但毕竟出门一趟,就这么空手而归也不甘心,她干脆收起幡旗继续压大街去了。
走到县衙门口,却发现这里排起了长龙,乌压压的全是人头。
宋三才好奇的扯了扯其中的一位大妈,问道:“大婶,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那大婶的衣衫并不鲜亮,面容憔悴,此时回过头来,倒还十分热心的解释道:“这是官府在登记整理户籍呢。我是从别处逃难来这安陆的,家中的人没了、屋子也没了,回去也没个盼头,倒不如留在这里谋条生路。”
那大婶又和宋三才聊了几句,道:“我听姑娘你也是外地口音,也得赶紧到官府来把这些东西给办了,不然倒时可是一个大麻烦。”
宋三才感激的冲那大婶道了谢后便转身离开。
她这种凭空冒出来的人,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得到户籍。家中那两个恐怕更是大、麻烦——这种看起来就受过良好教育的公子哥如今落魄至此,想来不是家中遭逢变故就是罪臣之子,这元鼎朝的户籍也不知是个怎样的规定。
宋三才甩了甩头,不爽的回去想对策了。
这县衙门口的气氛火热,里边却冷到了冰点。
“啪”的一声,在后院吃饱睡足的张以炯将手中的笔摔到了桌上,冲底下的人怒道:“这王老儿是什么意思?自己不捐也就罢了,还要稍带着这安陆城所有的富户一起不成!”
底下的衙差苦着一张脸,上司动动嘴,他们跑断腿。这不,县令大人希望这城中的富户每人捐出些钱粮用来安置留下的灾民,可这安陆首富王庚说什么都不肯。这人和县令大人当面打太极倒是和和气气,到了他们上门拒不配合不说,还硬气的将他们这些办事的人一顿臭骂,好不晦气!
他王庚的独女失踪了大半月都没找到,怨恨衙差办事不利,哪里还肯出钱。可是这老儿什么线索都提不出,让他们从何找起,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衙差在心中暗骂了句:果然活该这王老头断子绝孙。
张以炯发了一会火,也知道这事不能怪这衙差,便对他说:“你先退下吧。”
此时他身边的小厮进来问道:“大人,夫人问您是否要回去用晚膳?”
“行吧,我一会就回去。”张以炯挥挥手,现在他的确需要夫人的温柔乡来消消火。
后院。
柳芙蓉亲手摆好碗筷后不久,张以炯便大步的走了进来,身上还隐隐散发着怒气。
她让汀兰伺候他换了常服,亲手端来了净手的水,柔声问道:“什么惹得咱们县太爷这么大火啊?”
张以炯咬牙:“还不是那王庚,真当我不敢动他不成!”
柳芙蓉一听居然涉及安陆首富,便知不是什么小事,连忙问道:“发生何事?”
王庚与张府此前一向交情不错,平日里合作也不少,不然单凭张以炯的俸禄,是万万过不上这般舒坦的日子,听到夫君这话,柳芙蓉自然关注起来。
张以炯说的也是气话,接过汀兰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后总算气顺了不少,开口说道:“前段时间寻找他那失踪的女儿,觉得官府未尽全力,记恨上了。”
柳芙蓉一听就知道这事不好办,王庚没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本来是想招个上门女婿继承家业,哪想前不久他的掌上明珠居然不见了,一直查无踪迹。
柳芙蓉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开口:“妾身倒是有个法子,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