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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拼命地抽打马儿,马车一路疾驰,路况十分不好,马车行得又快,桐月有好几次都被颠簸了起来,撞得她臀下生疼生疼的。她皱眉看向柳栖白,他斜着身子坐着,一脸的平静淡然。
桐月本想问他疼不疼,转而一想,这不是废话吗?他的伤口那么严重,再这么颠簸碰撞能不疼吗?她问了也不能帮他解决问题,所以干脆选择不问。当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受罪时怎么办?那就闭上眼睛。
桐月默默地闭上眼睛,突然马车又猛地一颠,把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她以为自己会磕到车壁上,没想到触到的却是温软的*——是柳栖白的胳膊。
桐月此时也不好再闭上眼睛了,只好泛泛安慰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尽管李江驾车的技术十分熟练,拉马的马儿也是上等好马,但击他们的人马也丝毫不弱,他们在前面急驰,对方紧追不放。
桐月无意中手一摸座位,只觉得黏黏的十分沾手,她一怔,往下面一看,原来是血。她再一看,是柳栖白身上的伤口震裂开了。血透过两层衣服渗到车座上,他静静地斜躺着,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桐月心中不由得一痛,没等她去查看柳栖白的伤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人喊马嘶、兵器相撞的声音。双方已然交上手上了。
李江大急,死命地抽打着马儿,马车驶得太急,桐月无法看清双方战局如何。
李江在前面拼命地抽打马儿,他突然大声说道:“小姐,你会不会赶车?”
桐月其实只跟荷月学会骑马,她根本没赶过车,但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她迟疑。她大声答道:“会。”
李江急急地停下马车,桐月迅速下车,坐上车辕,李江来不及多嘱咐,只说道:“小姐放心去赶,这马儿都是驯熟的了。”
说完这话,他已经跳下了车,提着大刀往回追去帮那几个伙计。
桐月抄起马鞭,生疏地甩了一下,叫了一声驾,马儿果然是驯熟的,不用她怎么费力,自顾往前奔。
喊杀声越来越远了。桐月也辩东西南北,见路就走。
先是走官道,再是走小路,再走岔路,可马儿毕竟不是铁打的,它们渐渐地疲了累了。任凭桐月再怎么抽打,它们也走不动了,只顾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桐月也不忍心再逼它们。她决定找个小店给马喂些草料饮饮水,可惜附近偏没有客栈,不远处倒是有个小村落。她只能好进村去。
桐月敲了一户人家的门,问男主人买些草料,又给马儿饮了水。
趁着马儿喝水的时间,她又问那户人家买了他家所有的杂面饼子带走路上吃。
她给的钱不少,主人颇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姑娘要不再等会儿,饭马上就熟了,吃点热饭再赶路。”桐月可不敢耽搁,她冲男主人笑,说要急着赶路。她见此人面相忠厚老实,本想拿钱贿赂他,万一有追兵来到,故意误导那些人。她随即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她能给贿赂,对方也能给,而且还有武力威胁,对方跟她只是个陌生人,凭什么会冒着危险帮她圆谎?
想到这里,她再次冲男主人笑了笑,问道:“大哥,这附近哪条路最好走,北边还是南边。”
男子想了想道:“当然是北边好走,不多远就是官道。”
桐月道了谢,爬上车辕,往北而去。
她刚刚坐稳,就听见柳栖白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你、你把马粪用水泼凉了,做出我们已经走远的样子。”桐月恍然大悟,立即依法照做。
她驾车北行一小段路,然后再往悄悄折回来往南。
可是很快,一个新的问题又来了。她的车技在平坦宽敞的官道上尚可应付,一到了小路就不行了。小路很窄,仅够两马并行,两边都是深沟水渠,万一掉落下去,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她不敢快行,只能慢慢地走。但是如此一来,后面若是有追兵,他们的危险又会增加一层。也不知道李江他们怎样了?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能与他们会和?眼下,她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不,还有车里那个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昏迷的人。
这时,柳栖白又开口了,他的每一句都显得十分艰难:“他们快来了,你跑不过他们的,快找地方躲起来。”
桐月一想也是,如果对方真的追不上,凭的车技是跑不过对方的,倒不如先躲起来。
桐月又强撑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前面有一片杂树林子。她跳下车来,小心地把马儿引到树林深处。
他们刚进林子不久,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中间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她能隐约听出这不是李江他们的声音。桐月的心里像拴了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的。她紧紧地攥着缰绳,僵立在原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马车里的柳栖白又一字一字地开口了:“我、们、没事的。”
桐月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柳栖白又十分艰难地补了一句:“万一……就放下我吧。”
桐月没回答他。但她的心开始渐渐平静了下来。
马蹄声先是渐远渐小,接着又渐近渐大,那帮人又折回来了。
桐月的心忽地又提起来,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了吗?
他们的说话声很大,周围又很静,桐月甚至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头儿,还追吗?万一不是这条路呢。”
“就算是这条路也跑远了,村口的马粪都凉了。”
……
那个被称作头儿的人骂骂咧咧了一阵,然后粗喝一声:“娘的,回去吧。”
马蹄声渐渐远了。
桐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兴奋地对着马车说道:“他们走了!”
没人回应她。桐月又叫了一声,车里还是没有回应。她心里一沉,赶紧掀开车帘爬上去查看。柳栖白果然又昏了过去。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她急忙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
这样不行,她得带他去医馆看大夫。其实在城里,荷月救下他时,她就考虑过要请大夫,不过,她担心会引起秦世容的注意就没敢去请,就连抓药,也是让伙计特意多跑了几家药店。
桐月小心翼翼地赶着马车,慢腾腾地走着。
路上,她遇到一个农人,那人说,十里外有一个小镇,那里有家医馆。
大约半个时辰后,桐月终于来到了农人说的小镇。她问了路人,直奔医馆而去。
医馆很小,只有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分不清是伙计还是大夫,旁边站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她进来时,那女人似乎正在叨唠。
一看到有客人来,遂赶紧闭了嘴,笑吟吟地迎上来问道:“姑娘是看病还是抓药?”
桐月道:“不是我看病,你们能帮我把人从车上抬下来吗?”
两人齐声说道:“当然可以。”
这夫妻两人帮着桐月一起把柳栖白从马车上抬下来。
老板娘看了柳栖白一眼叹道:“哎哟,这姑娘生得可真俊,这得了是什么病啊?怎地流了这么多血?”
桐月没有回答老板娘的话,只说道:“请大夫快帮他看看吧。”
大夫没说话,伸手去搭柳栖白的脉,又看了看他的喉结,这才意识到他竟是男扮女装,老板娘也反应了,两人都觉得稀奇。
桐月随口扯了一个慌:“两位,我看你们都是实在人,也就不瞒你们了。——其实,我们俩是私奔的。他是富家公子,我是他家马夫的女儿,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就让他男扮女装,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后面的,她不用说,两人自会去脑补。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笑了。
大夫满足了这个好奇心后,开始专心致志地给柳栖白包扎伤口,他在包扎伤口的同时又说了几样药材让胖妇人去抓药煎药。
老板娘虽然叨唠,但人很热情,在煎药的同时还给桐月热了晌午的剩饭吃。桐月从早上到现在也没正经吃饭,即便是剩饭,她也吃得极香。
老板娘一边看着她吃,一边说道:“妹子呀,要我说,你们这辆马车太招人了。还两匹马,你不如把马卖了,换头驴或骡子多好。俗话说,穷马富路的,你们卖点钱以后也好过啊。”
桐月听罢,眼前不由得豁然一亮。马车的确是招人注意,如果换成驴车那就太普通不过了。秦世容的追兵哪里会想到他们会换成驴车?而且,他们也可以换装。
桐月越想越激动,她一脸感激地对妇人说道:“大姐,你真是太好了。我都没想到,不如这样吧,由你出面帮我卖掉马匹再买一辆驴车或骡车。”
妇人一脸迟疑:“这一时半会的,价钱……”
桐月忙道:“价钱没问题,大姐看着卖就行。”
妇人爽快答应:“行,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我答应就是。”
桐月他们在镇上停留了一晚,他们的马车换成了驴车。柳栖白的伤口也包扎好了。趁着这当儿,桐月也采买了许多实用的东西,像锅、碗、煎药的罐子,各式干粮干肉干菜等等。医馆的老板娘也没少帮忙,当然,她也没少赚钱。桐月心知肚明,也允许她赚点。毕竟,现在钱不是主要问题,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没敢在镇上久留,次日清晨,桐月便赶着车离开了镇子。
深秋的清晨,白露为霜,日光未出,清寒袭人。
桐月默默地赶车前行,突然,车里轻轻飘出一句话:“马夫的女儿真的有你这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