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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朝着这宫女摆了摆手示意让其退下,继而走到沈宝音身侧开口说道:“皇上之前一定是瞒着婉太妃将我们接回宫的消息,所以这会儿召见您准没有好事,奴婢看还是不去为好,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也行。”
沈宝音想了想摇了摇头却说:“既然是迟早要再碰面的人又何必去躲,何况该躲的人也不该是咱们!”
她带着毓秀去了寿康宫,门口的几个宫女将毓秀拦了下来,由着出来的雪雁领着沈宝音进了屋内,婉太妃正坐在凤榻上怀里抱着一只纯色的猫,那猫见到进来的沈宝音露出凶狠的目光凄厉的叫了一声,不等沈宝音行礼问安,婉太妃倒是阴鹜着一张脸忽然将怀里的猫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不长眼的畜生,哀家平日里供他吃穿这会儿却是反咬一口起来,畜生终究是畜生!”
雪雁见势走过去忙着开口询问:“这畜生可是伤着太妃您哪里了?”说完朝着门口站着的几个宫女呵斥了一声:“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畜生扔出去宰了,真是畜生的胆子连太妃都敢动!”
几个宫女闻言急急忙忙走来将这只猫带了出去,沈宝音瞧着眼前的这一切,嘴角微微勾了勾,再抬头时正对上婉太妃朝自己看来的眼神。
“什么时候回宫的?”
“回太妃的话,臣妾也是昨儿刚回的宫。”
“过来坐吧。”
她顺势朝着旁边的凤榻上坐下,雪雁替她斟着茶水,她望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青花瓷茶壶未说话。
“你这不声不响消失了几年,这会儿怎么又想起回宫了?”
“臣妾这几年虽然流落在外,但时常思念起皇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自离别后才会更加想念,好在臣妾遇到了永和长公主。”
思念?婉太妃闻言冷笑一声:“当初哀家可是记得皇上生命垂危都是拜你所赐,这会儿竟说起想念来了?”
“臣妾当年失去秋月满怀悲恸,一时丧失了理智才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来,每当臣妾想起这些时,心里总是对皇上愧疚的,在闫贞观的四年里,臣妾都在终日忏悔,替皇上祈福。”说着不免潸然的挤出几滴泪出来。
旁边的女人在听到这些话后似乎再也忍不住心里愤然的情绪,她沉声开口说:“沈宝音,你没必要在哀家面前这般惺惺作态,你突然回宫到底想干什么?你又对皇上说了什么?”
她低眉垂泪,听着婉太妃这番斥责声,拿着帕子擦拭了几滴眼泪,嘴角轻轻一扯说道:“臣妾不懂太妃的意思,臣妾回宫后跟皇上聊了许多话,不知太妃想要听的是哪一句?”
“那就说说你从闫贞观逃出来被人追杀的事情,你想在皇上面前挑拨哀家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你想都别想!”
她侧身看着旁边怒气已经失了仪态的女人,曾经的端庄优雅此刻却是丑态百出,沈宝音放眼看过去,鼻尖冷哼一声开口道:“臣妾哪敢挑拨皇上与太妃之间的感情,只是皇上问起,臣妾总要据实回答,臣妾可是半个字眼都没有提起太妃您,至于皇上为什么会想到是太妃所为,臣妾又岂能知道呢,难道太妃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婉太妃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再要掌掴的时候却被沈宝音一把遏制住。
她冷着一双锋锐的眸子应声说道:“您当年把臣妾发落闫贞观的时候就该想到我有一天或许会回来,这一巴掌算是我先前奉承您的!”说着起身朝着婉太妃恭敬的福了福。
她昂首走出寿安宫,身后传来打翻的瓷器声,她闻声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这不过才刚开始,有些人便已按耐不住了。
毓秀跟在身后走来,不放心的追问道:“您跟婉太妃说了什么?瞧把她给气成那样,奴婢守在外面的时候还真担心婉太妃会对您怎么着,心想着要不要去通知皇上。”
“她现在能对我怎么着,不过是气我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罢了,她要真对我怎么着了反倒好了。”
“主子这话奴婢就听不明白了。”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旁的毓秀,继而小声在毓秀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毓秀听后忍不住笑出声,直说这主意甚好。
花园旁传来追逐声,仔细听应该是太子的声音,沈宝音走过去见太子正带着几个陪读的侍童玩着蹴鞠,身后的一帮太监急得团团转,这样的场景却让沈宝音想起当年自己与穆皎和索哈尔相遇时的回忆。
其中一太监看见走来的沈宝音急忙带着众人纷纷跪下,太子见势看过来,见是沈宝音便走近问道:“宝娘娘可会玩这个?”
“本宫倒是很想试一试。”
太子一听喜上眉梢,拉着沈宝音就加入了蹴鞠的行列中,这下可是吓坏了旁边那一帮的太监们,欲言又止的退缩在一旁,这该如何向皇后娘娘回复是好?
也许是同样的年纪总能让沈宝音从华烨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秋月,若是秋月还活着也应该是在这里的,微微收紧的瞳孔带着全身的仇恨,脚下的球也渐渐加重了力道,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惠妃娘娘,沈宝音停下动作看去,姜钰带着几个宫女已经走来,站在不远处翘首朝这边看来。
姜钰走近朝着沈宝音福了福说道:“姐姐真有闲情逸致,竟想起陪着太子玩起了蹴鞠,皇后娘娘一向将太子看管甚严,没想到姐姐刚回宫不久就跟太子打成了一片。”
她接过毓秀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嘴角莞尔一笑:“本宫之前有过秋月,自然懂得如何跟孩子相处,倒是惠妃入宫这么多年怎就不见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呢?等你有了孩子后就会懂了。”
姜钰听着这话面色顿时僵住,这些年自己不是没有努力过,但就是怀不上,此刻听着沈宝音的嘲讽脸上自然挂不住,她嘴角苦涩一笑却是说道:“只可惜小公主早逝,不然也正当时。”
“秋月命薄躲过那么多次要害她的人也没能享受几年的养尊处优,所以本宫见到太子才会心生亲切。”
姜钰听着这话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顺着沈宝音的目光朝不远处的太子看去,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说:“难怪姐姐对太子这么上心。”
她听着这话侧身看向姜钰,仔细逡巡了一眼,笑说:“岂止本宫对太子上心,妹妹又何尝不是。”
眼下穆高炽后宫嫔妃不少,可所有子嗣中唯独只有太子一个人丁单薄,对于这样的局势柳欣欣自然是惶惶不安,其他人却是虎视眈眈,姜钰心里的想的什么,沈宝音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么多年姜钰竟然没有下手成功,还真有些出乎意外,姜钰也不傻,看着沈宝音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她心里一面是猜测,一面更是试探。
姜钰忽然僵硬的笑说着:“姐姐回来后还真是会说笑。”
她噗嗤一声回笑着,拍了拍姜钰僵硬的肩膀开口说:“逗你玩呢,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还真没意思!”
她掩唇含笑着带着毓秀转身离开,身后留下姜钰一众人,她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想到此刻身后的女人脸上该有的表情。
回了长安宫见到杨硕正站在院子里,穿着官服背手而立,听到宫女的说话声回过身,走来朝着沈宝音拱手行了礼。
她瞥了一眼前来的杨硕:“杨大人怎么来了?”说着搭着毓秀的手臂走进殿内。
杨硕跟在身后小步走了进来,恭敬的站在一侧开口说着:“微臣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给贵妃娘娘送东西的。”
“这种事交给太监宫女们就好,怎能劳烦杨大人亲自送来呢。”打发了守在门口的几个宫女,这才示意杨硕坐下,“昨儿你在皇上面前替本宫说了话,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杨硕抬眼看来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浅笑着未接话,只是兀自摇了摇头。
“在闫贞观的四年里我一直感谢你的帮忙,若不是你时常送书给我打发时间,我想那个时候自己是很难坚持下去的,所以你在我和毓秀心里便是最好的朋友。”
“贵妃娘娘这话可是折煞了微臣,当年我随同皇上去了闫贞观,大火扑灭后发现的那两具烧焦的尸体,也许别人认不出但我知道那两个人并非是贵妃娘娘和毓秀,所以当时我断定你们定是逃了出去,只是这件事我隐瞒了皇上。”
她看向说出这话的男人,心中一时惊讶之余倒也镇定自若,聪明如他哪里瞒得过去,沈宝音嘴角苦涩一笑:“看来杨大人今日来并非全然是奉皇上的旨意送东西了。”
“如果贵妃娘娘私下里真的愿意把微臣当作多年的老朋友,那么可否容微臣斗胆问一句,贵妃娘娘此番回宫目的是什么?”
她抬眼看着杨硕一张严肃的脸,握着茶器的手指紧了紧,良久松开来开口说道:“当年你替我隐瞒了皇上想必也知道我当时的处境,这些年我带着毓秀逃亡三番五次差点丢了性命,被索木烈抓去的时候受尽了沈秋莲的折磨,我当时想干脆不如死了算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毓秀差点被······我当时毫不犹豫的杀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杀了人,手上沾满了血,我带着颤抖的身体拉着毓秀就跑,可是那些人却不肯放过我们,逃亡的时候我拿起弓箭杀了沈秋莲,那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说到此处她泛着泪水的眼睛模糊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哽咽在喉间,伸手指着床榻边带着撕心的仇恨,“秋月躺在那里,她冰冷的躺在我的怀里,她还那么小,那么无辜,杨硕你告诉我,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宝音看着不说话的杨硕,他低着头皱着眉心,沈宝音阴冷着一双眼擦掉落下来的眼泪,她不要再哭,因为那是弱者的表现。
“我知道你一向视皇上忠诚,为皇上效命,当年先皇驾崩一事你没少出主意,你是皇上的心腹,现在更是深得器重,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其次,我只是舍不得毓秀罢了!”
杨硕牟然抬起头看着沈宝音,他紧张的一双眼不由的看向不远处毓秀的背影,她背对着自己守在殿门口外,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微微收紧。
“贵妃娘娘要做什么,微臣自然不会管,只是微臣还是想要告诫一句,皇上这些年对您的情意可谓是至深,只是有时候迫不得已罢了,还望日后贵妃娘娘能念在皇上昔日对您的这份情意上。”
她听着杨硕起身的这句话不由的嘴角泛起苦涩,继而吩咐毓秀亲自送杨硕离开,只是心中的这份惆怅与失意又该对谁人述说,她并不想拿毓秀来威胁杨硕,只是眼下她不能让任何人阻挡了自己的道路。
晚上穆高炽来到长安宫,刘公公跟在身后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他夹着尖细的声音谄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这可是皇上特意命奴才给您准备的。”
穆高炽说:“瞧瞧可否眼熟。”
沈宝音伸手从刘公公怀里接过来,低眉看了看笑说道:“长得还真像当年的灰崽,臣妾记得当初要把灰崽带回太子府的时候,皇上还死活生气来着。”
“皇上正是按照灰崽的模样万众挑选的,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沈宝音听着刘公公这话笑了笑未说话,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穆高炽,倒是想起白天杨硕临走时的那些话来。
穆高炽领着沈宝音朝一旁坐下,思虑了一番叹息一声:“朕知道你回来必然会思念往事,所以便命人找了一只和灰崽一样的兔子来陪伴你。”
睹物思人,穆高炽想得真是面面俱到,他话里绝口不提秋月,那仿佛是自己与穆高炽之间不能被轻易提起的过往,搁在沈宝音心里就是一根刺。
“朕听说白天婉太妃召你去了寿康宫?”
沈宝音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哀伤的神情。
“婉太妃可是责备了你?朕知道你必定又是受委屈了。”
她拉起穆高炽的手,看着他一脸替自己心疼的神色,苦笑着开口说:“臣妾不委屈,臣妾时隔多年又重新回来必然会引人猜疑,婉太妃先前对臣妾有着过多的误会,可是她毕竟是疼爱皇上的,如今对臣妾来说,只要皇上愿意守在臣妾身边相信臣妾,那么这所有的委屈就不算什么了。”
穆高炽伸手抚上沈宝音的脸,见她躲闪借着烛火的灯光才看清脸上那道巴掌的手印。
“婉太妃打了你?”
她低眉欲欲垂泪,白天婉太妃确实打了自己一巴掌,可是那巴掌还不足以停留到现在,这映出的巴掌手印不过是自己让毓秀后来加了上去。
她伸手握着穆高炽抚上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就不要再过问了,臣妾不想刚回宫再惹出一些事端出来,臣妾只想安安静静的守在这里。”
穆高炽蹙着怒气的眉头,随即将眼前的女人抱进怀里,久久的叹息一声。
“臣妾想向皇上提个不情之请。”
“你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臣妾想去趟皇陵看看秋月。”她说完看见穆高炽那双渐渐退下去的双眼,见他怀疑的眼神朝自己看来,沈宝音便又说道:“臣妾在外的这几年时常梦见秋月出现在我的梦里,这几日更是屡屡梦见这样的场景,臣妾想去皇陵祭拜一下,否则臣妾心里整日不安,还望皇上能够答应臣妾这个要求。”
她说完这话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落在旁人眼里更是潸然泪下,穆高炽见势伸手替她擦着眼泪,又是一声长叹起唇说道:“朕知道你思念秋月,你若真想去趟皇陵祭拜,朕答应你便是,不过朕得命人选个吉日才能过去。”
“一切全听皇上的安排。”
之后的几天里穆高炽命人挑了个日子,选在了五天以后,那日由万书卿领着一批锦衣卫护送着穆高炽和沈宝音,此番前去竟动用了五军都督府的人马,随同前去的还有高骑在马上的杨硕等人。
马车里沈宝音坐在穆高炽身旁,她不时掀开车帘朝外望了望,交替在胸前的那双手死死交叉扣着,此刻她心里是万分的紧张,一旦事情败露可就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尤其是看着外面浩浩荡荡的五军都督府人马,这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测内,可是皇陵的那一侧却是自己苦苦等待的答案。
“你在看什么?”
穆高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宝音回过身看到穆高炽正盯着自己,为了不想引起身旁的男人多疑,索性摇了摇头说道:“臣妾只是想到要去见秋月了,心里总有些不安罢了。”
“不安?不安什么?”他拉起沈宝音的手握在掌心间,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的问道:“告诉朕,你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