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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头, 乔广澜可不知道路珩最后又跑去替他狠狠出了一口气,他按照原主的记忆自己回了家, 满身狼狈的开门进去,家里人正围坐一桌吃饭, 屋子里面都是饭香,颇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感觉,这更显得他十分格格不入。
他这一次的家庭结构有点复杂,虽然不比路珩是高官出身, 但他家里从祖父那一辈开始就经商, 财产颇丰。
原主的父亲乔楠没什么大本事, 好在办事也不出圈, 继承了父亲留下来的财产之后,依然可以养尊处优地享福玩女人, 每天过着纨绔子弟的生活, 刚开始被乔广澜怼走的那个郭思就是被他玩回来的。
两个人早在乔楠结婚之前就认识了,乔楠一方面非常迷恋有手段会奉承的郭思, 另一方面又很理智地知道自己不应该跟她在一起,所以在有了长子乔克振之后他选择隐瞒了这件事, 跟原主的母亲结婚,直到原主的母亲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去世之后,狗男女才终成眷属,喜结连理,并且有了最小的女儿乔慧慧。
乔广澜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原主之所以会成长为一个茁壮的哭包, 基因只是少数因素,多半全是他这个后妈捧杀的功劳,祸害人从娃娃抓起,不动声色地将孩子养成了内向软弱的性格。
从他进门之后,家里良好的气氛立刻受到了影响,乔广澜就像是个突然闯入的乞丐,一身狼狈地站在华丽的大厅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惊异,又难掩厌恶。
气氛尴尬地凝滞了片刻,最先说话的还是郭思,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从饭桌前站起来,快步走到乔广澜身前,关切地说:“广澜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来,快去换件衣服收拾收拾,我让阿姨给你盛饭去。”
乔广澜“唔”了一声,倒是先没说什么别的,把自己脏兮兮的外衣脱下来,自然而然地扔给了郭思,吩咐道:“脏了,洗洗。”
这衣服在看守所里蹂躏的不像样子,郭思碰到它的时候,表情空白了一下,她跟乔楠结婚这些年养尊处优,连活都不干,更没碰过这么脏的东西,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脏衣服扔到地上去,然后狠狠地洗上十遍手。
可是她刚刚萌生了这个想法,又很快意识到这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要扔衣服的手一抖,迅速将衣服抱到了自己怀里,勉强保持着平时的温柔笑容,干巴巴地跟另外几个正在吃饭的家庭成员说:“这孩子,肯定受了不少罪,我先把衣服拿进去。”
乔广澜说完这句话也没再搭理任何一个人,径直凭着记忆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先洗个澡再来说话,他走到二楼,余光向下一瞟,正好看见郭思的表情,忍不住坏坏地扬了扬眉毛,心里觉得好玩这可是她自己找的,既然要假装献殷勤,那就不能怪别人捉弄了。
不过他当时没顾得上注意,现在看看那件衣服确实挺脏,乔广澜想起路珩的洁癖,微微垂眸,忍不住笑了一下。
郭思抱着衣服走出饭厅,立刻嫌弃地扔在地上,吩咐阿姨拿去洗干净之后,就冲到洗手间去洗手。
在之前接到警察的电话时,郭思就已经知道不好,她说了假话的事情多半要被揭穿,但好在她从来都足够机灵,跟警察说了几句话后意识到这一点,就一直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口风往“记不清”这个借口上面带,好说歹说没让警方判定为自己是“主观上故意作伪证”。
也正因为这样,她虽然没能成功让乔广澜顶罪,自己却也没有因此承担任何后果。
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郭思已经跟乔慧慧对好了口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她也实在没想到乔广澜回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甚至让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安抚。这小子的态度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
这样一想,连刚才抱过脏衣服的恶心都有些让人忽略了,郭思一方面觉得乔广澜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应该很容易掌控,一方面又隐隐察觉到了他近来的反常。她就这样不安地反复思量着,等洗好了手再走出来的时候,别人已经快要把饭吃完了。
乔楠疑惑地询问郭思:“那小子不是在看守所关着吗?现在这是没事了?”
郭思只好笑了笑,含混地说:“可能是吧。”
毕竟那是他的儿子,之前听说乔广澜进了看守所,乔楠一点也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这担心实在有限乔广澜平时畏畏缩缩的,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是很亲近,乔楠又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所以他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勃然大怒,觉得非常丢人,一点也不想插手这件事,任由原主在里面关着。
也正因为如此,郭思和乔慧慧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乔楠也一概不知。
本来乔广澜出来了是件好事,可他进门之后连个招呼都不知道跟父亲打,被关了几天之后还涨脾气了。乔楠想到这里一抬头,正好看见乔广澜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楼上下来,于是冷哼一声,把筷子一拍,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乔广澜没看他,走到饭桌边坐下,看了看桌子,询问郭思:“你刚才不是说要让阿姨给我盛饭吗?饭呢?”
郭思就是随口客气一下,哪还会真的想着让他吃饭,被乔广澜问的一愣,才连忙说:“马上,马上,我这就给你盛。”
乔广澜吃了几天清汤寡水的牢饭,本来就有一半的原因是被这个女人给坑了,再加上现在也的确很饿,听她这么说就不耐烦地皱起眉,颇为不快地说:“盛个饭又不用你动手,就是吩咐一声的事还磨磨蹭蹭的,合着养你白吃饭的啊?”
郭思:“……”
她之前被乔广澜呛的那次还可以勉强找到解释,想着乔广澜是被关进去了心情不好,再加上自己确实做了伪证,也就算了。但这一回又当着全家的面听见继子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简直就像被当众打了个嘴巴子,第一个反应甚至不是羞耻难堪,而是觉得不真实。
这是那个遇到事情就会哭哭啼啼的乔广澜?吃错药了?被刺激疯了?
一股怒意从她的心里涌上来,但是郭思知道,以自己这么多年来“温柔慈爱,对继子比对亲生孩子还要好”的形象,是绝对不可以发脾气的,乔广澜既然想作,她就配合着装可怜,当然有人出面替自己治他。
郭思拉住了皱眉从桌边站起来想替自己出气的长子乔克振,暗暗冲他摇了摇头。
果然,坐在沙发上的乔楠勃然大怒,指着乔广澜骂道:“你去了趟看守所还光荣了是不是?丢人现眼的东西!我都恨不得掐死你,你倒能耐上了。混账东西,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
乔广澜不爱听了,耿直地说:“我说的有错吗?她不上班,花的都是家里的钱,那不就是被白养活着?哼,白吃白喝还不干活,我要是娶了这么个懒婆娘,早就给打死了,你真没出息。”
乔楠气的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畜、畜牲!你混蛋!你他妈就没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有什么脸说这样的话!惹急了我我一分钱都不给你!”
郭思的脸同样涨的通红,怒气简直快要将整个胸腔炸开了,她心里恨的牙根痒痒,但随后就听见了乔楠这番话,立刻转怒为喜,心里暗暗叫好。
骂的太爽了!如果能这样就让父子两个人感情破裂,那自己就算是挨十顿骂也值得!
可以她得意的时候,忘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
相比父亲的满脸愤怒口不择言,乔广澜依然游刃有余,嗤笑道:“你说得出,又做的到吗?爷爷立下遗嘱亲口说了,你死了之后家里的钱有我三分之二,你不给都不行。装什么大瓣蒜,就知道骂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进去呢?要不是你媳妇和闺女跟警察撒谎,我至于的吗?”
乔楠被他气得暴跳如雷,又实在词穷,站起来就想踹乔广澜,只是腿还没抬起来,他突然反应过来,动作一顿,僵硬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谁跟警察撒谎了?”
乔广澜也有点惊讶:“你居然不知道?”
他本来以为乔楠是知道的,觉得这个父亲也太完蛋了,心里颇为不满,杠了一通之后才发现对方居然一无所知。可没想到啊,郭思还挺有手段的,不过端详着乔楠这一脸愕然的神情,乔广澜初步判断,原主的死应该跟他父亲的关系不大虽然乔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郭思的心里也开始慌张了,她设想过如果按照乔广澜以前的性格,肯定是一声不吭,挨了骂就哭,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会吐露出这件事。但因为他最近有点难以把控,那么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推断,最坏的可能性也是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跟自己谈条件。
但两种可能性居然都没有命中,这小子打了个直球,想什么说什么,张嘴就来,说话又利索,根本就没办法招架。
乔克振同样不知情,已经在旁边看呆了。
乔楠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乔广澜到底也是他的儿子,他大男子主义惯了,最恨别人欺骗和忤逆,就算是喜欢郭思,也不能容忍她兴风作浪,当下怀疑地看向对方,正好对上妻子苍白的面色。
郭思被他看的一哆嗦,连忙调整了一下,露出一个略带委屈的表情,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个话要怎么说。但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乔慧慧就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了,见到父亲瞪自己,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躲到母亲身后,战战兢兢地道:“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乔楠一下子就明白了,怒吼道:“郭思,你可以啊!”
郭思本来还想着推脱,结果被乔慧慧打乱了计划,她立刻明白这个时候再装傻只会让乔楠更加生气,当机立断,简略地把整件事情依照冲警局的说法讲了一遍,哀伤地说:“你想想,人一天到晚要做那么多事情,当时的小细节我怎么记得清楚,慧慧和我说的不一样也是很自然的。广澜从小是被我养大的,我怎么对他你又不是没看见,如果真的想害他,我能等到现在,用这种办法吗……”
乔广澜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心中一动,本能地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个什么非常重要的点。
对啊,乔楠看这样子一时半会死不了,远不到分遗产的时候,郭思这么有心机的女人,为什么要选了那个时机,用这种并不算太高明的方法来陷害她软弱的继子呢?
他脑筋灵活,立刻想到了郭思或许跟张岭东之间有什么交易,但这女人一看就不好说实话,看来明天也许还要找张岭东问一问。
郭思说到这里,看着乔楠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点,于是再接再厉,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孩子如果犯了错就应该教育,而不是包庇他让他误入歧途,所以才会这样做。老公,你相信我啊!”
在乔广澜穿越之前,她也是用这番话来忽悠原主的,胜在情真意切,唱作俱佳,要不是乔广澜过来,原主恐怕就相信了郭思这番鬼话,也就直接被坑到底算完,不会再有后续这么多的事情。
乔楠当然不会像自己的小儿子那样容易忽悠,他能感觉到郭思话里面的漏洞,但这么多年的夫妻,想想她过去对乔广澜一直温柔以待也不容易了,不太忍心仅仅因为这一件事过分苛责,他带着思量看着郭思,神情莫测。
乔广澜围观了一会,觉得没意思,自己找到了厨房的位置,用微波炉热三明治去了。
乔楠:“……”
郭思被丈夫这样带着审视盯着,紧张的脊背发凉,她全部的荣耀和财富都是来自于乔楠,心虚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仿佛万分委屈一样垂着眼睛,任凭对方打量。
乔楠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很喜欢郭思的,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在妻子去世之后执意要将这个没有学历也没有背景的女人正式娶进门来。他能力平庸,经常受到父亲失望的斥责,因此也就格外喜欢性格柔软、条件也不怎么出众的人这样可以让他在对方的眼神中体会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乔广澜的母亲,太强势了,也不知道她那么强势,为什么会生出一个如此软弱的儿子当然,今天这个儿子有点反常。如果真的能由一次挫折让他改改这个性格,乔楠其实还乐见其成。
乔慧慧忐忑不安,同样一声不敢吭,母子三人中只有乔克振的心情比较放松一方面他是长子,一直很受父亲重视,地位不同一般,另一方面也是在他的心目中,从小自己的妈妈就什么事都能摆的平,根本就不用担心。
他甚至还有功夫用眼角瞥了一眼自己倚在厨房门上吃饭看热闹的小弟,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颇为新鲜。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无论是进看守所还是作伪证都不光彩,就谁都别提了。”
乔楠终于缓缓开口:“广澜,你妈妈从你小时候就去世了,要不是你阿姨照顾你,你能不能活到这么大都难说,她不是有意害你的,你妹妹就更不可能了,别不依不饶的。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如果真的有人陷害你,你以为你还出的来?”
他这话一出,乔慧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乔克振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有郭思的心沉了下去。
夫妻这么多年,她最了解自己的丈夫,乔楠这样说虽然是放了她一马,但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看自己,话也是冲着乔广澜说的,这说明他到底还是心里面有隔阂了。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塑造的好形象毁于一旦!她明明想的很好,那个方法虽然有点冒险,但用在乔广澜这种软蛋身上再合适不过,现在真是倒霉!
心里虽然愤恨,但郭思很聪明地没有为自己争辩,那样只会让好面子的乔楠觉得威信受损,本来已经是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放过她了,现在绝对不能再做错事。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低着头,看起来还挺可怜。
乔楠扫了郭思一眼,脸色果然好看了一点,威严地说:“广澜,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你也是,以后好好上班,工作是你自己一定要找的,就别总是给我丢脸!”
乔广澜用纸巾擦了擦嘴,随手团起来,漫不经心地一扔,纸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垃圾筐里。
他答应的很爽快:“嗯,你放心吧,你是爹你最大,你说什么是黑的,那肯定漆黑漆黑,你说什么是白的,那肯定煞白煞白,我完全没有意见。”
没有受过这样的顶撞,乔楠的脸色真的因为他的话而变得“煞白煞白”,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喝道:“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子!”
乔广澜道:“我没有不孝啊。爸,我最心疼的就是你了,年纪轻轻就得了睁眼瞎,这么大岁数也没治好,脑子还跟着坏了,啧。”
他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乔楠气的用甜白瓷的茶杯砸他,乔广澜随手一架,茶杯正好砸在乔慧慧的脚边炸开,乔慧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声说:“妈妈,妈妈,我的脚”
有一个碎瓷片划破了她裸露的脚腕,伤口倒是不大,但出血了,郭思大惊,顾不上再想别的,连忙说:“天哪,怎么流血了!别哭,阿姨,阿姨,快把医药箱拿来!没听见慧慧受伤了吗?!”
乔克振皱眉道:“慧慧,你喊什么,吵死了!这点伤死不了!”
客厅里面乱成一团,乔楠只觉得一阵头疼,按了按太阳穴。
郭思把乔慧慧交给阿姨,讨好地凑过去:“老公,我帮你揉揉吧?”
她本来想借机献殷勤,正好把这件事揭过去,可惜赶上了乔楠有脾气没地方发,一把挥开她的手,白了郭思一眼道:“你先把孩子的事管好再说吧!少给我假惺惺的。”
郭思脸色一白,乔楠已经气哼哼地摔门进了书房。
乔广澜则没想到茶杯的碎片会把乔慧慧划伤,听见她的哭声,连忙吐了吐舌头,迅速溜了。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第一件事是反手把门别上,跟着实在忍不住也哭了刚才那一下茶杯打中胳膊了,砸的他好疼,又激发了哭包属性,真他妈的,呜呜呜。
整个乔家因为这件事都弄的不太高兴,整整一个晚上,家庭成员们之间都没有再互相交流,乔广澜好不容易不哭了,给路珩发了微信,跟他讲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路珩那边几乎是秒回,看法和乔广澜一样,都觉得第二天应该再去问一问张岭东。
乔广澜看了一眼时间,笑着回了他一条信息:“你怎么还没睡?”
路珩:“孤枕难眠。”
乔广澜:“你可以多摆一个枕头。”
路珩:“……我想过去找你,想你了。”
乔广澜笑了,忍不住换成了语音:“得了吧你,大半夜的怎么那么有病呢?还是明早见吧,明天我过去找你,警局有人上班了咱们就一起去找张岭东。”
路珩没说话,连发了三个满地打滚的表情耍赖,表达自己内心的渴望。
看着满屏幕不停翻滚哭泣的小龙猫,实在要比路珩可爱多了,乔广澜大笑,顺手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就径直关灯睡了反正如果路珩想来的话,绝对用不着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