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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5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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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起伏不断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三天后, 邵承的封疆大吏老陈终于顶不住了, 前后来了十三通求救电话,足以媲美当年宋高宗赵构连发十三道金牌召岳飞回京的急切,老陈用尽了法子威胁利诱, 阴招邪招都用上了,终于成功的把邵承请出了家门。

    邵承不清不愿的拿着机票, 被宁橙开车送到了机场,临走前还斜着眼疑神疑鬼的嘱咐:“我过几天就回来, 你一个人在北京可别生事啊, 小心我回来收拾你。”

    宁橙学他不阴不阳的口吻道:“我能生什么事啊,我要是想生事早生事了,用得着等到现在么?”

    等到飞机起飞了, 宁橙确定这个男人不会突然从闸口杀出来, 这才松了一口气。被紧迫盯人的感觉实在是绑手绑脚,让已经过惯了一个人的婚姻生活的她, 实在是眼花缭乱, 应接不暇,再加上连续几天的吵嘴,她也再没多余的力气应付旁骛,只想回家睡上一大觉养养神儿。

    哪知,偏偏在此时来了一位程咬金——秦如是。

    秦如是用于本生的钱在北京的郊区买了一栋小别墅, 上下三层总共256平方米的实用面积,花园和停车位另算,很适合年轻的小夫妻共享二人世界。

    房子钥匙到手后, 从装修、散味儿到今天,已经过了大半年了,秦如是开着车请宁橙去参观,顺便在这小别墅里尝一尝造的感觉,最主要的是,别墅外的俱乐部里吃的玩的极丰盛,壁球、保龄球、网球,什么球都有,就是没有“混球”,自然这是秦如是的话。

    宁橙犹豫了几分钟,动了心,她正想透透气,再顺便跟秦如是探讨一下她和邵承的关系,正巧就赶上了这个机会,于是赶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上了秦如是的车。

    两个女人窝在别墅一层的壁炉旁,这个季节是不用开火的,但是却可以靠着小桌坐在纯白色的长毛圆毯上喝着红酒,就算红酒染了地毯也能潇洒的说一句“没事,这种东西跟男人一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她俩天南地北的聊着,聊着天南地北的男人。秦如是就像是宁橙的眼界和窗户,透过秦如是,宁橙可以放心的坐井观天,可以胜读十年书,她完全可以化身为一块儿海绵,不断吸取水流就像吸取养分一样充实。她愿意和秦如是频繁的来往,秦如是是她的坐标,是她心目中的高人,因为她更懂得人要跟比自己强的人多来往才会进步的道理。而秦如是,则当宁橙是自己的学生,是个培养皿,是块儿试验田,她没实现过的,她想实现却没有经历和冲劲儿去实现的,都可以寄期望于宁橙。就这样,她们的微妙关系始终用一种微妙的方式维系着。

    话题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邵承”身上,“碰”的一声,秦如是跟宁橙碰了一下杯,说道:“你怪他把你扔在北京这么久不能陪你?”

    “怪,也不怪。”宁橙矛盾的皱起眉:“他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是现在多少女孩儿梦寐以求的老公典范啊,可是她们都只是天真派的世故,看不到现实的实际。要想自己爱的人无时不刻的陪着自己,还能吃饱穿暖,连那些皇室宗亲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普通人了?这样的丈夫要是总能陪着妻子,谁去赚钱啊,两口子总不能喝西北风吧?贫贱夫妻百事哀,当然,我也不图他的钱,可是男人本该以事业为重,他的事业做的大,给我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可是最近他老不去公司,我都开始有点担心了,生怕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王国出了什么岔子,结果他自己却一点都不急,让我白白为他操心。”

    秦如是连笑容都流露着老练:“傻姑娘,别愁了,你现在的生活就够不错的了,知足吧。”

    宁橙也跟着一笑,自然不敢在秦如是跟前说自己不幸,问道:“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我没见过比你更天真的姑娘,那个筱萌就比你世故很多。”

    说起筱萌,宁橙呼吸一窒,试探道:“秦姐,你怪她么?我是说筱萌。”

    “和你刚才的答案一样。怪,也不怪。”秦如是不假思索的说,好似早像看透爱情、婚姻和男人一样,看透了这个问题。

    这一回,是宁橙跟秦如是碰了杯,秦如是将红酒一口饮尽,说道:“如果换做是我,在她这个年纪,这个位置,这个处境,我不会比她做得更好。设身处地的为她想想,她的丈夫在她人生里最关键的那一年对她不冷不淡,一见面就是吵架,再来就是要钱,换做别的女人肯定早就崩溃的离婚了。而我们家那位呢,生性就多情,怎样对女人体贴入微,怎样用最省力的方式攻陷女人的阵地,怎样让女人为他着迷的日思夜想、茶饭不吃,他可是个中翘楚啊。否则我当初怎么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居然敢拿一辈子投注在他身上?你说,在女人人生最失意,最需要一个肩膀靠靠的时候,这样一个男人跑去别有用心的呵护她,爱护她,这个女人能不动摇么?一边是冷冰冰的老公,一边是温柔体贴的成功男人,哪个女人把持得住?哪个女人不想被人疼,被人爱,被人宠啊?”

    这话真不像是出自一个老公出轨的女人口中,尤其还是秦如是,宁橙也有些始料未及:“秦姐,您是说真的么?”

    “自然。”又抿了一口酒,秦如是微微仰头,笑着闭上眼:“于本生本性如此,他在此之前就出轨不知道多少次了,就算没有筱萌,也会有别的女人,一个巴掌拍不响,责任不可能都归于女人。于本生坏就坏在,在一个女人最失意的时候趁人之危,就像当年他对我的手段一样,如果不是我当时刚离婚,正对生活感到迷茫,他突然跳出来对我示爱,还说什么我是他‘此生唯一的梦想’这种是女人就会感动实际上却狗屁不如连一块钱都不能兑现的废话,我会上当么?看看筱萌,就跟看见当初的自己,一个字,蠢。”

    话音落时,秦如是又猛灌了几口酒,最后也不知道是她想喝醉,还是真的醉了,身体下滑的同时,她断断续续的念叨:“我上爱情的当太久了,上男人的当太久了,也该清醒了。”接着就醉倒在毛毯上,手边打翻的酒在白色的长毛毯上划出瑰丽的图案。

    宁橙没有抢救那块儿地毯,放任的盯着毛毯上不知像是哪国地图的酒渍,分不清秦如是这句话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只知道秦如是所说的“该”可能将要到来,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来,而最主要的是,秦如是怕是仍在上当中,才会这样说。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宁橙也有些醉意蒙蒙,呆呆的望着远处的仿哥窑的瓷器摆设,脑子里好似缓慢的越过零星散碎的画面,又好似残留在空白地带不留瓦砾,直到手边的手机震动了半分钟,才从这种茫然懵懂的状态中半醒了一阵。

    来电是邵承在上海用的号,这几年,他们夫妻俩早已习惯了凌晨还在视频,或是通个电话互报平安,简单说说一天的经历,作为前一天的结束,以及下一天的起始。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你在哪儿?”

    “在家呐。”宁橙想也没想,就这样说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这么顺嘴,若非要追究出所以然,只能说酒精已经上了头,她已经累得懒的交代和解释为什么不在家了。

    “哦,在家啊,那你用座机给我打过来吧,那座机不是有每月两百的免费呼叫套餐么。”邵承的声音难辨喜怒,却透着玄。

    宁橙从善如流道:“这个月透支完了,我手机也是包月的,就手机说吧,你上海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行,挺顺利的。”他淡淡的交代了白天处理的经过,然后又将话题绕了回来:“对了,你去书房打开电脑,咱俩视频说吧,我想你了,想看看你。”

    “你忘了?电脑让你带去上海了。”宁橙心里一惊,死撑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早想好了说辞,她颓唐一句,他立刻就能接上下一句:“那你去书柜上帮我找一本书,那书里夹了一张纸,纸上有个地址,你念给我。”

    她小心地问:“什么书?”

    他胡乱想了一本:“醒世恒言。”

    “哦,那书里没有地址啊,我前两天还翻过。”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但是不知怎的,宁橙却好像听到他在那儿咬牙切齿的磨牙以及摩拳擦掌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眼前甚至浮现了他两颊用力咬合,太阳穴青筋暴露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而他的声音却好似从阴间过滤了一遭:“你真的在家?”

    她做出了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的最后挣扎:“真的啊。”

    “我不信,你现在拍一张咱家的照片发给我看看。”顿了很久,长吐一口气,像是厌倦了这种游戏,邵承从牙缝里逼出这句话,将她逼近死角,结束了这场无间道。

    宁橙悬在半空的猜想也得以坐实,被人查勤并当面戳穿的难堪感成了燎原的星火:“你怀疑我什么啊?我说你有病吧,我就不拍,你爱信不信!”

    骂声方歇,“啪”的一声,她那端先切断了通话,接着关机,效法秦如是也恶狠狠灌了几口酒,颓力的在地毯上。

    第二天上午,宁橙在返回的路上,又一次接到邵承的电话,他的声音依旧阴郁的不显温度,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在哪儿,宁橙说她在秦如是的车上,然后还不忘将电话凑到秦如是嘴边,让秦如是当她的时间证人。

    不想,邵承并不知足:“那昨晚你不在家是去哪儿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宁橙声音一紧,右眼皮开始抽动,第一反应就是她被远程监控了,但转念一想,邵承也不太可能用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

    邵承那边顿了几秒钟后说:“我打电话让楼下邻居上去敲门了,你确实不在家。难怪我老觉得心神不宁,我前脚走,你后脚就给我戴绿帽子。”

    “你有病吧?我说你就不嫌丢人啊,子虚乌有的事,非要弄得连邻居都以为我出轨了是吧?”宁橙的火儿一下子窜了上来,也不顾秦如是在旁边,吼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吧!你哪只狗眼看见我给你戴绿帽子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北京几年不闻不问,吃饭、睡觉、看病都是我一个人,你倒好,现在倒想管我了?”

    邵承也怒吼道:“我把你一个人扔在北京,也不是让你跟别的男人睡觉去的!”

    他说一句顶她说一万句,永远可以用简单几个字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宁橙的脑子轰的一下被炸开了,耳朵嗡嗡的来不及消化,便又听到他的警告:“我现在在机场,一会儿就飞回北京,你最好给我想好了怎么解释!”

    若要问让邵承印象最深刻的一夜是哪一夜,他大概会说,是发现老婆不在家跑出去不知道和哪个混小子厮混的那一夜,尽管这仅仅是他的猜想,但是这种猜想却像是毒药一样滋生着,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一寸寸掐熄了残存的理智。

    前一天晚上,当邻居告诉他家里确实没人后,他整个人都傻了,跌坐在沙发里胡思乱想,脑子里蹿出来的全是宁橙正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亲亲摸摸的画面,闪的很快又很清晰,心脏被嫉妒的火种恶狠狠地凌迟了一整夜。

    彻夜失眠后,邵承倒在床上,木着脸看着窗外渐亮的天际,满腔的愤懑逐渐被疲惫打散,理智也悄悄回流,他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户口。

    结婚后,邵承的户口就落在了宁家,和他们一家三口牢牢的绑在一起。他那时说,这让他更有了归属感,这是他的根儿。然而此时,他又想,要真是因为这件事和宁橙离婚了,他的户口可怎么办啊?她要是跟了别人,他能去哪儿?他的根儿谁接受啊?

    直到坐上了飞机,邵承仍旧沉浸在“假设他和宁橙离婚了”,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的问题中,假设了不下十种以上的去处,一个比一个凄惨。

    三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邵承坐着计程车回到家,拖着沉重的膝盖爬上了五楼,抖着手试了三次才将要是捅进门眼里,却不料门先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宁橙就站在门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