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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累了。”曲烨说。
筱萌不敢说“我也是”, 闭上眼, 发出她这辈子最沙哑,最难听的声音:“求你了曲烨,别放弃我, 别放弃你自己,试着……再来一次, 行吗?”
曲烨不语,胸膛震动几下, 喉咙里发出无声的苦笑。
筱萌急忙又退让一步:“我可以签字, 离婚以后,咱们再重新试一次,行吗?”
这一回, 连他的笑都感受不到了。
半响, 筱萌听到了回应“还有这个必要吗?”
曲烨抓住筱萌的肩膀将她拉离胸膛,眼睛肿的睁不开, 瞪着同样萎靡的她:“你能做得到吗?”
“能。”她说, 试图微笑。
“可是我不能。”
这声判决轻飘飘的在筱萌的耳廓里回荡着,就彷如死神手里的镰刀,轻微一挥,尘埃落定。
下一秒,曲烨已经将她推开, 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拖着酸麻的双腿往门口走。
筱萌见状连忙要站起身追,却踉跄在地上, 磕中了膝盖,她大叫:“曲烨!”
曲烨神情古怪的回头望着地上的筱萌,傻呆呆的看着她狼狈的爬过来,抱住自己的腿哭叫着,身体蓦然震动。
记忆再次重回四年前发生在这个客厅里那一幕——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筱萌,为了他,跪在她父母面前,她说:“爸、妈,求你们成全我们。”
就是这句话,改变了他的人生,震撼了他的生命线,他们交握双手,看着生命线交错于彼此的手心中,温暖而冰冷的携手了四年,如今,竟然要生生将它撕裂、扯断。
“曲烨,你就成全我吧。”筱萌说,相比起四年前的坚韧,如今的她,脆弱不堪。
然而曲烨,只是微微张着嘴侧过身体,借由四指深深陷入掌心而要截断生命线的轨迹,望着近在咫尺的门口,缓缓挪动双腿,艰难地迈出一步、两步。
“放手吧。”他说。
边走边哭,曲烨就这样一路到门口,手抓在门把上,骨节泛白,裤管却依旧被筱萌牢牢抓在手里,她一路相随,不肯起身,不愿松手,也不能放弃。
“求你了曲烨,就算是可怜我,求你了!”
曲烨用尽了力气克制自己别低头,别心软,别内疚,却仍是莫可奈何的向下望去,握在门把上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大响的门铃声,打碎了门里两人的一切决定,震断了所有悔意。
“请问,是筱萌的家吗?”门外女人的声音陌生而清晰。
曲烨又是一抖,弯曲膝盖将筱萌半抱着带起身:“是,请问你是……”
筱萌平静的埋在曲烨怀中,顾不上理会门外是谁,她找到了如水的祥和,虽然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却因曲烨的动作而喜悦——只要他留下,一切都好。
“我姓秦,是于本生的太太。”
这声惊雷一下子在筱萌那块儿才被抚平的湖面上掀起滔天巨浪,也劈醒了曲烨,他正要抚摸筱萌头发的手愣在半空,身体瞬间作出了最直接自然的排异反应,那只才放下的手毫无犹豫的按下门把将它扭开,另一手也正缓缓地,不容拒绝地将依附在他怀里的温暖推开。
门外的女人艳丽而笃定,在见到两张震惊且满脸泪痕的脸时,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们好。我是秦如是,于本生的太太,想找筱萌谈谈……谈谈她和我先生的事。”
曲烨肩膀一缩,点点头,面无表情的侧身让开,用力抽回正依恋在自己无名指上的筱萌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她,只是望着门外空荡荡的楼道,在秦如是踏进门里的顷刻间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抬起灌了铅的腿一脚踏出门外,然后是另一脚,背对着大门,只顿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拐出两个女人的视线。
而筱萌,也再无挽留,她靠在门框上,已心如死灰,看向秦如是时嘲弄的笑了:“你赢了。”
秦如是沉静不语。
筱萌合上门,虚脱的靠在门板上,垂下头:“这真是我的报应。”
秦如是实现了她的誓言,找回了因于本生而流失的尊严,并且高姿态的出现在已经跌入人生谷底的筱萌面前。正如同筱萌所说,秦如是确实赢了,因为她一出马就摧毁了被筱萌护在怀中岌岌可危的沙丘城堡。
一个女人的城池修修补补残败的维系着,另一个女人的城池已经彻底崩塌,废墟之上烟雾弥漫。
筱萌给秦如是倒了一杯水,她惊讶自己竟然还能清醒的维持待客之道,更惊讶于秦如是面不改色的喝光了那杯水,好似已经笃定了筱萌是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再愚蠢一次。
身为女人,她们都清楚,在这场没有硝烟,没有战火,没有血肉横飞的战争里,她们都是牺牲品,是失败者,表面的风光无限或艳丽娇媚都是伪装和假面具,男人才是赢家。
可是谁又能改变现状呢,她们所能做的仅仅是竭尽所能的维系所能维系的,去除该去除的,倘若不能,就要学会放手,就算代价是一辈子的时间。
筱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在她的手被曲烨推开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死了一半,面对秦如是本该有的愧疚感,也显得不那么明显了,麻木是她现在仅有的情绪。
“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来声讨我的,我愿意向你道歉,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向我发泄。我……虽然没有和他开始过,但站在你们夫妻的立场上,我确实对不起你。”
说罢,筱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睛干涸的抬不起来,就好像垮台的堤坝,存水流的一干二净,余下的只有燥热的疼,仅仅是半睁着也成了一种痛苦。
“我本来是想先小人后君子的,但是刚才见到你们……我现在也改变主意了。”
秦如是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厚厚的一层,她看了筱萌一眼,觉得自己手上的东西额外烫手。
同为女人,秦如是第一眼就看出刚才那一幕的背后意义,结果是那样鲜明,过程无需细究也可猜出七七八八,就只说曲烨在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后的表现,便说明了一切。
秦如是不得不承认那句“谈谈她和我先生的事”是自己故意后缀的,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促使她在那个瞬间说出了那句话,仿佛就是为了要报复,或是为了在这个满脸泪痕的女人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总之,她就那样说了。
而现在,秦如是也打消了前来奚落并威胁筱萌的念头,试图和她和平演变。
“这个信封里装的都是我曾经派人调查你和我先生的记录,有照片,有文字,我连底片一起带来了,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是真心诚意的和你交换条件的。我愿意补给你二十四个月的工资,作为请你离职的条件,当然,再加上这些。”
秦如是将信封推到筱萌跟前,又说:“我看得出来,你丈夫已经知道了一切,是吗?身为女人,我能不能劝劝你?”
“请说。”筱萌笑笑,有些艰难。
秦如是也回以微笑:“我想说,每对夫妻之间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精彩和坎坷,那是两个人的世界,就算将来还有后人替代,也不能将那些历史像粉笔字一样完全擦掉。好比说我和于本生,我就算再恨他,却不会离开他,因为他给了我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还有痛苦。我为了他尝试过试管婴儿,失败了,没想到却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怀上了。哺乳期我得了乳腺炎,痛哭的时候却几天等不到他出现。后来我想,我是不是欠了他的?因为他暗恋了我十年,所以我也要以痛苦十年作为回报?”
“于本生第一次出轨时,我就像你现在一样,万念俱灰,我当时想,还不如死了算了,何必结婚呢?可是后来又想,人们都说女人可以为了男人而变傻,或变聪明,我为什么就非要当那个变傻的呢?我想了很久,竟然想不出一个还能延续婚姻的理由,连当初要嫁给他的原因也忘了大半了,更想不起我到底爱他什么。后来,是我婆婆说了一番话开导了我,她说‘女人找个男人过日子,和男人找个女人过日子的意义是一样的,年轻的时候花花草草自然吸引人,可是年老了玩不动了,除了守着身边那个人走完人生的最后阶段,还能蹦q到哪儿去,比起老无所依,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她还说,要是离了这个婚,我能有把握过得比现在更好,有把握不再爱,不再恨,那么她乐见其成。于是,我把她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几遍,决定不离这个婚。”
“于本生比我小十岁,很有可能在将来我已经老的走不动道的时候,他还在幻想外面的小姑娘。男人嘛,能做到思想和实际行动都不出轨的,我还真没见过。我可以为了一时之气和他离婚,但是再过十年呢,我的孩子那时就十岁了,我却五十五了,一个将要步入老年的女人,我怎么带他?我还有能力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么?与其那样,我为什么不守着现在这个家过一天是一天?往好了想,爱情在生活的别处,更不是生活的唯一追求,它只是和我无缘,我是过日子,不是谈恋爱。往坏了想,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的孩子就绝对享有这个家的一切继承权,别的女人进不来,就算她们有了孩子,那些孩子也进不来,她们苦苦巴望着,等到我终于将于本生耗到油尽灯枯,她们也没指望了。”
“比青春,我曾经赢过,如今尝到了输的滋味,以后还会继续输下去。比爱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谁没爱过,谁的爱情没精彩过?现在赢了我的女人将来不见得不会输给后来人。比生活,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那些小姑娘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未必能拥有。于本生的钱已经有一半交给了我,他生意上的伙伴也都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和他周旋几年的结果,也是我要和生活谈判的筹码。因为这些,他不敢轻而易举的离开我,除非他想身败名裂,那么我也愿意成全他鱼死网破的决心,将这碗残羹剩饭留给后来人。”
“我不吹嘘曾经如何陪他一起创业,为他铺关系网,又要独自守他的大后方这些过程多么辛苦,每个女人都有自己蜕变的过程,我的不是唯一的范本。但是我却很想将心比心的让别的女人看看,偷摘别人胜利果实或是半路截胡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负担的起的。我的这些话不是在向你示威,如果你还爱你的丈夫,请你不要放弃,如果你已经不爱了,看在你们之间的情分上,不要轻易沦为离异的一族。当然,我要是像你这么年轻一定敢结敢离,但是你可以看看现在的我,在我经历过第一次的失败后,要经历第二场婚姻的难度和关卡,远远要多于第一次的,不仅要承受新的考验,还要承担旧的遗留问题。虽然那时候我已经无路可走,但是后来想想,如果当初坚持,或许也并不比现在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