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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月城,属洛州史上最最古老之城,与溱州定秦城、渭州蘅沅城、泾州漪澜城、淦州汶泰城并称为‘千古五城’,其繁华熙攘自然不言而喻。
待得敖晟翎与慕容随着众多游人一道入得城门,已是午膳时候。慕容应是来过澹月城,故而带着敖晟翎拐了几个弯就寻到了一处清静客栈。
客栈掌柜是个年近四十的老板娘,原先正自一门心思拨弄着算盘,见到慕容赶紧客气相迎。当她听闻慕容与那同行青年只要一间房,并不多问,立时转头吩咐店里的婆子手脚麻利些将那间最舒服最宽敞最幽静的客房再次好好打理一番,又忙不迭地使唤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去抬热水澡盆子供贵客沐浴,还说先请二位贵客好生歇息一会儿将午膳送到房里来,待得晌午觉后会请得三个住在隔壁街尾的绣娘过来量尺寸裁衣裳。
看着客栈老板娘如此殷勤备至、伺候周到,慕容微微颔首,无声瞄了眼敖晟翎便风轻云淡地径自往内院走去。
敖晟翎对老板娘温和一笑以示感谢,随即乖顺听话地跟着慕容去了。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本就存了丝暧昧,看着慕容与敖晟翎那俩人形影不离的背影,显得更是意味深长。
在山林中跟个野人似的过了十数日之后,终于泡到了温暖香氛的热水澡,敖晟翎舒适得恨不能在澡盆子里头睡个一天一夜,周身放松之下不由自主地微微叹了口气,却听见隔了道纱帘的浴室外头,有人淡淡问道:
“为何叹气?哪儿不顺畅么?”
在热水中半坐半躺的敖晟翎,手指拨弄着水纹,透过朦胧水汽看着纱帘上那条纤细身影,含笑言道:“没有不顺畅,只是有些美中不足,若是此刻站在纱帘外头的那位姑娘陪我一道沐浴……那便是最最完美的了~~~”
“我已然沐浴好了。”
“嗯,琬儿是沐浴好了,然而……有否按摩过?按者,谓以手往下抑之也。摩者,谓徐徐揉摩之也。按其经络,以通郁闭之气,摩其壅聚,以散瘀结之肿,其患可愈。”看着自己的修长手指缝隙之间的水珠滴滴滑入温汤,敖晟翎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居然透出几丝蛊惑,“琬儿跟着我劳累了那么多时日,若是按摩小半个时辰,必会令你四体通泰、骨软筋酥、心旷神怡、物我皆忘~~~不如……”
待得敖晟翎的目光再次往纱帘看去,那儿已经没了人影……无声一笑,她屏住呼吸,将自己全身连着脑袋浸没于温汤中,希冀用这种方式,打消方才那暗中滋长的轻浮浪荡念头。
许是泡澡时间过长,出浴之后便有些瞌睡,敖晟翎随意用了些午膳就停了木箸,倒在床榻上睡了一个多时辰,睁开眼见得慕容背对着自己正挥笔写着什么,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轻声唤道:“琬儿?”
慕容搁笔,去水盆边挤了块帕子,递给敖晟翎。
敖晟翎接过帕子,擦了眉眼脸颊之后真是神清气爽了许多:“琬儿在写信?”
慕容侧坐床沿,将取来的那张薄薄雪花纸展于敖晟翎眼前:“你瞧瞧,还有漏了什么?”
一目十行阅完,敖晟翎心口一阵发烫,眨了眨有些微热的眼眸,她伸手握住慕容的掌心,深吸一口气:“谢谢琬儿……”
“昨日与卢村长说定,请他出面给我俩划一块地作建房之用,卢村长点头担保了说是有处旧屋可供翻新。虽说打桩地基都是现成的,然而建房仍需一些时日,我想着不如先在这间客栈住下,星河村那儿多请两倍伙计日夜赶工翻新建造。若是修成像卢村长家那般的房屋,最快个把月即可入住了。方才已然让老板娘留意可靠短工,明日一早就派去星河村做活……”说着说着,慕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在雪花纸上写下了一笔,“这些是我想着的物件,村里建房的时候逐模逐样订货添置,房屋完工之时即请商家直接叫伙计送往那儿去。又想着我们家与庄稼人为邻,总不能短了田地菜园子,故而打算请老板娘一会儿着人去趟课农司,问问星河村的水田价钱……”
慕容絮絮说着,却没成想被人猛地一把抱在怀里,正疑惑着却听敖晟翎在她耳畔哑着嗓子说道:“琬儿......有你真好......”
心中随即一片了然,慕容抬手捏了捏敖晟翎的右脸,轻声笑骂:“傻子。”
敖晟翎软香在怀没多久,客栈老板娘就来叩门,说是请了绣娘在外厅候着。她即刻下床穿衣,与慕容一道去了外厅请绣娘量尺寸,又选了喜欢的颜色和上乘质地的料子,她俩都是好洁之人,粗略一算每人至少十七八套,眼下还只说做的仅是夏衣而已。
三个绣娘没想到与这对小夫妻做了笔大买卖,光是那年轻夫人的一身衣裙就抵得了寻常人家的一个月饭钱……绣娘们各个笑容满面,记妥了尺寸和式样,竭力保证多找些巧手,定会在五日后全数送来,只希望先付三成作定金。
敖晟翎刚想着出去找家当铺把手上的几颗黑珍珠换些银钱,却见慕容随手拿了块银锭出来付了制衣的定金。待得绣娘们欢天喜地离去后,慕容又抽了三张银票给老板娘,请她为招短工、购水田之事相帮料理。
“金姨办事,姑娘放心!”老板娘金姨爽快应承了下来,接过银票即风风火火地去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外厅,一下子十分安静,敖晟翎愣愣看着慕容,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落在慕容眼里显得有些傻气。慕容这般心细如发的女子,心思略转便猜了个大概,她忍住笑意,为那人和自己分别倒了杯清茶,就着三四样糕点,轻松惬意地用起茶点。
终是敖晟翎绷不住,将那捂在手掌心多时的四颗黑珍珠放在桌上,又掏了两块青绿透澈的古玉出来,歪头想了想,手上神不知鬼不觉多了个印鉴,轻声嗫嚅:“琬儿...这几样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了,今后都归你保管花销,只是这枚印鉴.....是大姑姑的,日后要还她……我们还有银钱使,就不动用了,好不好?”
“北溟玄珠,南山翡石,这类有市无价之宝,随意拿出一样就能令得识货的珠玉商们趋之若鹜,那些衣衫水田值不了那许多。”慕容咬了半块蝴蝶酥,看也没看桌上的珍珠玉石。
“不是为了方才……”敖晟翎将桌上的珍珠玉石滚着玩,盯着慕容指间的剩下半块蝴蝶酥,咽了下口水,“从今往后,我俩在星河村住下,按着那儿的习俗应当是男主外女主内,我又是上蹿下跳的,钱财掉了都不晓得,琬儿自然是管家里头经济花销的。”
见得慕容仍旧恹恹地不甚搭理自己,敖晟翎抿了两下嘴唇,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况且……总不能老是让你出钱啊......”
慕容将剩下半块蝴蝶酥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擦了擦嘴角,轻描淡写说出三个字:“我乐意。”
“可我…………”
“怎么?你不乐意用我购置来的物件?”
“非也非也!”
“那不就行了?”
“可我……我怕掉了!上回明明有五颗黑珍珠的,你瞧瞧,现下只有四颗了!多费神啊?琬儿你就帮帮我吧!”
“坠下断崖又在龙鳞冢走了一遭,没全遗失已是万幸了。”晓得若是再不收下,敖晟翎的执拗性子就要上来了,到时候心里肯定不舒坦,慕容将珍珠玉石收入一个樟木匣子,对敖晟翎细细说道,“这家客栈的进项,有我一半。这间屋子,为我私用。以后这匣子就留在这间屋子里,你要使钱了便过来取用。星河村的花销你不必操心,我积攒的钱财,若非穷奢极侈,到死都花不完……”
“不准说‘死’!”
谁想到原先坐得好好的敖晟翎,突然诈尸那般猛地站了起来,急急打断慕容话音,“不准你说出这个字眼来给我听!现在不准!!以后也不准!!!”
被敖晟翎那突如其来的发作惊得有些心怔,慕容看着那人紧抿的双唇,微红的眼角,还有漆黑眼瞳中的倔强执拗,心头一阵刺痛,晓得自己失言所致,更是添了层内疚,然而却一时惶惶然,不知接下去该怎么说、怎么哄……
然而,敖晟翎见得慕容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她暗暗咬了咬牙,趁着眼眶还未发烫,转身开门而出。
慕容的心间,顿时空了。
整个下午都不见敖晟翎的踪影,不知慕容在茶桌旁坐了多久,直到金姨叩门来问晚膳做些什么菜肴,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屋子已然有些昏沉沉的……起身去往伙房,看了有哪几样新鲜食材,系上围裙,默不作声地动起手来。
瞧着以往面无表情的慕容,此刻她眉眼之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在一旁的金姨心中不禁一阵叹息……情之一字,绕指柔,蹙蛾眉,百转千肠。
六菜一汤,两碗米饭,一壶酒。
慕容一人对着一桌子佳肴,默默等着那人回来。
蜡烛短了一小截,慕容将六道菜回锅热了一次,重新做了碗汤。
蜡烛又短了一小截,慕容又将六道菜热了第二次,汤倒了,饭闷着。
瞧了眼越来越短的蜡烛,慕容仍旧等着,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杯茶。
难道……敖晟翎就这么离去了?
桌上那三荤三素都是敖晟翎喜欢的,可已然冰凉无温,慕容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是痛还是通?她无声闭上双眼,脑海中出现的是那人的清俊眉眼,有开心时笑得两眼弯弯的,有生气时瞪得双目圆圆的,却都令得慕容脸上扬起了笑容……
‘嗒嗒嗒……嗒嗒…’有人踏着疾速轻巧的步子正往这边赶来,夜深人静,方才那脚步声分明还在街口,可一瞬间便越过穿过后巷,越过围墙,纵过小径,紧接着稳稳站在门外,轻轻打开了房门。
敖晟翎的头发有些散乱,衣服更是散乱,靴子上都是泥灰,唯有那对星眸在皎洁月色之下还是那么炯然有神。
慕容仍是面对她坐着,见得她一路走来坐于自己身边,摊开右手掌心……是一枚平安符。
“琬儿,这个你贴身收好。”敖晟翎的嗓子有些沙哑,似乎很久未饮水了。
慕容看着那枚平安符,上头的纹路令她瞬间得知敖晟翎到底干什么去了,她咬了咬唇角,许久才稳着嗓音开口:“摩诘寺离澹月城甚远,寻常人需两三日的脚程,你是怎么.....?”
许是怕回来的路上遗失,故而她只敢将那枚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一刻不松,虽说平安符已经被她捏得有些歪,但右下角的求符日子还是能辨得清……也不知这傻子从哪儿打听出摩诘寺的平安符相当灵验,居然就这么一路飞驰往返,听她那嗓音,大抵是滴水未进.........这人怎地那般傻?!
“你先饮水解渴……”慕容为敖晟翎倒了杯水,看着她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给她,“喝得慢些。”见着敖晟翎这次一口一口缓缓喝水,慕容看了眼桌上的冷菜,又对敖晟翎说,“你先等会儿,我去下碗面条。”
一把握住慕容的手腕,敖晟翎摇了摇头:“我就爱吃你……吃你做的菜……更何况这些菜都是我喜欢的……”知晓是自己晚归使得这三荤三素坐了冷板凳,敖晟翎心中满是歉意,她起身将菜肴依次置入食盒,“别再回锅热了,放笼屉里头蒸,我一定吃完!”似是下了军令状般,她拎着食盒一溜烟地去了。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右手指腹摩挲着平安符,慕容的心间有股说不出的安定之感,眼中一片温软柔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抽空写下一章,打算 H (捂嘴偷笑)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