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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轩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反省一下重生以来过于儿戏的态度。即便自己大权在握,为天下至尊的时候,也会因为一时松懈而让景炎和萧毓有机可乘,更何况是毫无根基现在,稍有差池就可能粉身碎骨。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后的变数可能会更多,需要更加谨慎。其他的,比如远离争斗当一个逍遥王爷什么的,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至于皇甫靖,要尽快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在京城。若是怕失去,就牢牢控制在手里,放任自己的恐惧,绝不是景轩的做法。
景轩回想了一下,前世皇甫靖是因为屡立战功,从亲卫被提拔到副将的,此时他应该还是舒为笑的亲卫。舒为笑是舒妃的堂兄,原本驻守周国与楚国的边界,因拒绝了齐家和叶家的拉拢而受到排挤,被从前线调去“剿匪”。实际上所谓的“匪”不过是几伙小毛贼,王岳更是躺着中枪。
于是六皇子景轲难得出现在书房的时候,景轩与他攀谈了几句,不经意间聊起那日中秋宴上似乎见没见到舒将军。景轲说是路上延误了,八月十六早上才到京城。舒将军交还兵符后,所掌的军士除了几伍亲卫外都归了东营,目前赋闲在家。
舒为笑的经历与前世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也就是说前世的皇甫靖此时也在京城,甚至很可能也去了灯会。只是前世,景轩与萧毓相谈甚欢,离开观鹤楼的时间晚了不少,因此才没有遇到。而这一世的偶遇,把他们初次相见的时间提前了五年。
现在,景轩很有冲动去舒府拜访一下,但是皇子与大臣交往必须谨慎,舒为笑他虽然见过两次,却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贸然前去十分不妥。不过现在开始结交起来,倒是好时机。舒为笑被收了兵权,而且得罪了齐、叶两家,起复无望,门庭冷落,此时若是雪中送炭自然比锦上添花效果好。
于是景轩让刘维给舒府也发一份帖子,邀请舒为笑参加自己的生辰宴。
中秋后,聻渊弟子入仕周国传来出来,让朝野上下一片沸腾。不过随后又有消息传来,说周皇与此人相谈了不过半个时辰便拂袖而去,随便给了这人一个工部的闲职。于是聻渊弟子出仕这件事就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对此,景轩表示一点都不惊讶。
九月初二早上,景轩禀告过陆昭仪后,便出宫去了去往刘府。这一次带的侍卫多了一些,林远也跟了过来,不过还算是轻装简从。
刘侍郎老早就出府相候,见到景轩的马车连忙迎上前,向景轩行礼。
景轩一把扶住了他:“舅舅不必多礼。”
严格说起来,只有皇后的兄弟才是正经的国舅,刘侍郎虽是刘选侍的兄长,但景轩可以直呼其名,尊敬些便称呼他的官职。所以刘侍郎连连摆手,不敢受景轩的称呼。
不过就像景轩尚未封王是便有人称呼他为三殿下一样,有些事情是朝野上下默许的,因此景轩劝道:“今日是家宴,来的都是亲朋好友,不要紧的。”
刘侍郎方才点头,引景轩入府。
景轩的这位舅舅名为刘文山,是刘选侍的长兄。刘家父母早亡,只剩下他与刘选侍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很不容易。后来刘选侍被选入宫,时常托人把银钱带给刘文山,他便以此为本钱,做起了行商。
刘文山肯吃苦,心思又活络,生意逐渐做大。时常走南闯北,他也长了些见识。后来刘选侍
被周皇宠幸怀了身孕,他也依例被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毕竟一个皇子的母家是商户,说出去并不好听。周国商户属于良民,但仍然是士农工商之末。
刘文山在工部居然干得不错,本人又会钻营,升迁到了工部侍郎。景轩即位后,他便成了工部尚书。刘文山还是很知道自己斤两的,老实在工部呆着,同时注意约束家人。他虽然不能给景轩帮多大忙,但也没拖过后腿,两个儿子日后也成立景轩的重臣,因此景轩不介意对这位舅舅亲近些。
时辰尚早,刘侍郎请景轩先在为他准备的雅室休息,顺便叙叙旧。正当他讲到在北疆收购羊毛的趣事时,刘府管家忽然神色匆匆地赶来,对刘侍郎耳语几句。
刘侍郎神色不变,向景轩告罪:“府里有些琐事不得不处理,怠慢殿下了。”
“舅舅不必在意,先去忙吧。”
刘侍郎离开后,景轩优哉游哉地端起茶盏轻吹茶沫,知道好戏已经开场了。
果然没过多久,景轩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刘维的书童清溪被门外的侍卫拦住了,他也顾不得同侍卫解释原委,直接在门口大声喊了起来:“殿下,殿下,我家公子求你救命啊!”
于是,景轩放下茶盏,走到门口阻止了正要把清溪拖下去的侍卫:“清溪,你家公子出什么事了?”
“回禀殿下,不是我家公子出事,而是我家二公子……总之一言难尽,求殿下先去救人!”
景轩装作沉吟了片刻,道:“好吧,我就跟你去看看。”
听到景轩的话,林远连忙吩咐侍卫贴身保护,却听景轩道:“你和卫齐跟着我就行了,其他人留在这里。”
林远虽有犹疑,但也看出来了侍郎府里怕是出了大事,不敢多话。于是三人由清溪领路,往府里走,沿路的下人自然不敢阻拦。
刚靠近主院,便能听到刘侍郎的怒吼:“维儿让开,今天我便要打死这逆子!”
“这是出什么事了,让舅舅发这么大的火?”景轩跨入院内,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在院子中央,身上血迹斑斑。刘维跪在少年前面,此刻看到景轩,似乎松了一口气。下人们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刘侍郎手里拿着杖责用的木杖,一脸怒容的瞪视着少年,听到景轩的声音,惊讶地抬起头:“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舅舅,有话慢慢说,何必如此动气,莫气伤了自己的身体。”景轩上前,伸手去拿刘侍郎手中的木杖。
刘侍郎不敢用力,立刻放开了木杖,请罪道:“刘某教子无方,养出了这等凶恶暴戾、目无尊长的逆子,一时气急忍不住亲自教训,不想冲撞殿下,望殿下恕罪。”
“舅舅,我早说过了我们是一家人,无需说什么请罪之类的话。”景轩说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这位应该就是刘绍表弟吧,你闯了什么祸惹得舅舅如此生气?快些向舅舅请罪吧,我好劝舅舅免了你的板子。”
刘绍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景轩的话。事实上无论刘侍郎要打他的时候,还是骂他“凶恶暴戾”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眼睛执拗地盯着前方。
狼一样的眼神呢,景轩忍不住轻笑起来:“看来我的这位表弟还有些犟脾气。”
“这个不知好歹逆子!”看见刘绍这副样子,刘侍郎似乎又要抄起木杖冲上去。
“好了,舅舅,今天是我的生辰,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表弟吧,看他这样子伤得不轻,还是先找大夫要紧!”
“既然殿下开口,今日便饶了这逆子罢!”刘侍郎叹道,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仆人上前把刘绍架走了。
“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去门口迎接宾客,就让维儿在这里陪殿下说说话吧。”弄走了刘绍后,刘侍郎觉得此时见到景轩有些尴尬,便找个借口告辞。
景轩自然不会拒绝:“一切都麻烦舅舅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景轩从刘维那里听到了他早已知晓的事情经过:刘绍在向刘侍郎的正妻魏夫人请安时突然发难,用暗藏的短刀刺杀了魏夫人身边的张妈妈。
原来,刘绍的生母王姨娘前几日与张妈妈发生了口角,争吵中张妈妈推了王姨娘一把,结果她的头正好磕到了桌角,当场就昏了过去。王姨娘被抬回去后,撑了几日,昨天半夜里断了气。
王姨娘的院子本来就冷清,在加上刘绍有意隐瞒,居然没有人发现王姨娘已死。而刘绍这几日都在王姨娘跟前侍奉汤药,请安的时辰晚了,魏夫人也没有觉察出不对,更没想到刘绍这半日是找刀去了。
太宗早就定下了律法,不许主人家随意打杀奴仆,不过侍郎府的少爷杀了个仆妇一般也没人会追究。况且这件事是刘绍占理,本朝是极重孝道的,即便按律法追究起来,刘绍也不会受什么惩处。甚至后来这件事传出去了,大部分人都称赞他孝顺,其他的也只是认为他因年少而行事过于鲁莽。
刘侍郎会发这么大的火也不是因为刘绍杀死了一个仆妇,而是因为他杀死张妈妈之后并没住手。如果不是被正向魏夫人汇报宴会事宜的管事按住了,那把从张妈妈身上抽出来的血淋淋的刀,很可能就捅到魏夫人身上了。
王氏虽然只是姨娘,但终究是半个主子,张妈妈先动的手致使王姨娘重伤昏迷,只被不咸不淡地罚了几个月月钱,魏夫人心偏得也太明显,难怪刘绍要记恨。刘维也知道这件事上自己母亲理亏,只是碍于孝道不好表露出来,含糊带了过去,只说是魏夫人因受到惊吓而昏倒了,所以刘侍郎才会大发雷霆。
魏夫人出生东阳魏家的一个偏支。各国的世家豪门,在各国开始科举取士后势力便大不如前,但名声仍在。刘侍郎娶她,是典型的没落世家与朝廷新贵的联姻,各取所需罢了。
说起来,侍郎府里姨娘不少,庶子庶女也不少,像魏夫人这样的世家嫡女自然不会把姨娘和庶出子女放在眼里,她格外不待见王姨娘母子也是有原因的。
刘侍郎的父母还在的时候,曾为他定下过一门亲事,便是王姨娘。刘侍郎的父母相继病世后,刘家穷得几乎揭不开锅,王家人便毁了婚。这件事一直被刘侍郎视为奇耻大辱。
后来刘家发达了,王家人又厚着脸找上了门。刘侍郎也不多说什么,付了些银子,一顶小轿把王姨娘从偏门抬了进来。
开始刘侍郎也没刻意薄待她,只是王姨娘不过是普通村妇,姿色一般,性子又木讷,哪里斗得过府里的其他莺莺燕燕。王家人又贪得无厌,几次三番上门要钱,王姨娘便彻底被刘侍郎厌恶了。而王姨娘曾与刘侍郎有婚约这件事,始终是魏夫人心里的一根刺。
刘侍郎厌恶,魏夫人不喜,王姨娘母子在府里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这一次王姨娘的意外可以说是偶然,也可以说是必然。只是没有人想到,刘绍平时沉默寡言,被人欺到头上也只会隐忍,却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故事的走向与上一世基本上没有差别,景轩只能感叹一句贵府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