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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决胜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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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曈出了院门时,正见秦皓白飞身骑上白马。黑衣配上白马,真如水墨画卷般飘逸出尘。

    紫曈看得呆了呆,才明白过来他那戏谑眼神的用意——依旧只有这一匹马。

    “这梁县周围百里之内都无处买马,弄不来第二匹马了。”秦皓白对特意看她笑话这用意毫不掩饰,“你是不是打算追在马后面跑的?”

    紫曈暗自咬了咬牙,走上前来,以尽可能轻盈利落的姿态爬上马背坐到他身后,正迟疑着如何安置自己的一双手,秦皓白已然催开坐骑,让白马跑了起来。紫曈身子往后一仰,赶忙扯住他肋下的衣服。上次秦皓白牵了马带她赶路时,一直让白马慢步前行,紫曈这是头一回坐在奔马背上,自是慌乱不堪。秦皓白却如没她这人一般,很快纵马疾驰起来,离开梁县县城,顺着清净的官道朝西方飞奔。

    紫曈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身体跟着马蹄起落而震颤,随时像要被甩飞出去,心里紧张得无以复加,无措之下只好抱在了秦皓白腰间,也紧紧闭了眼睛,不去看那飞快跑去身后的路边景物。淡淡的男子气息飘进鼻孔,更是引得她心慌意乱,一塌糊涂。智取橘子的欢喜得意早已去了九霄云外。

    这样忍了好一阵子,白马总算慢了少许。紫曈心情稍松,赶忙放了双臂,又换为抓着他的衣服。迎面而来的清风携走她脸上的热度。白马已离开了大路,走到了崎岖不平、杂草丛生的野地之中。

    面前这个背对了她的人,既不说话,也不回头,对她是抓他衣服还是抱他的腰,都没做出任何反应。紫曈避开他飘在背后的长发,不让其扫在自己脸上,抬头看看他的后脑,开始怀念方才“不得已”抱住他的时候,脸颊又为此冒了一阵烟。

    回想当初刚随他离开玉柳苑那会儿,曾有过那么多与他亲近的机会,当时自己却丝毫没想“珍惜”,反而玩命地抵触,紫曈如今想来,深觉自己暴殄天物。

    善清宫少主的白马是匹良驹,背上乘了两人仍不显疲累,在山野之间也可奔行如飞,遇到深沟浅壑轻松一跃而过。也与它主人有一样近似的性子: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紫曈时不时便险象环生,又不好意思再去“不得已”,只得将他的衣服扯得越来越紧,打定主意若要坠马,也一定拉他这件外衣做陪葬。

    “下马。”秦皓白终于吐了两个字出来,也让白马慢下。

    紫曈惶然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从马背上跳下,僵硬的身子不听使唤,立时跌坐在地。

    秦皓白也下了马,回眸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万事都如骗我橘子那么简单吧?”

    不用照镜子,紫曈也明白自己此刻一定面如土色,狼狈异常,心里又羞又恼,愤愤然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土,跟在他身后。

    脚下是条未经修葺的崎岖山道。道旁一条清溪徐徐流淌,周围林木层叠,鸟语花香,景致清幽怡人。紫曈看看周围景色,再瞄一眼牵马走在前面的人,心里的羞窘不忿很快荡然无存,只余下畅然恬适。

    “既然还要赶路,你怎么不再骑马了?”紫曈问。

    秦皓白并不回头:“我怕衣服被扯破了,不好缝补。”

    紫曈登时面红过耳,暗自庆幸,他总算说的不是“怕腰被抱断了,不好接续”。

    谁知那位也在为吃了亏而不忿,哼了一声又道:“善清宫谁人不知,我秦皓白本是个不近女色的人。这次为寻神医招惹上了你,竟然将这名声毁于一旦。”

    他这明显是得便宜卖乖,而紫曈做贼心虚,想不起去指责他,只顾脸颊烧得冒烟,暗恨周围寻不见一处地缝,让她钻进去避难。而惶急了一阵之后,忽地醒悟了一事:“你是说,你从未近过女色的?”

    秦皓白冷淡瞥她一眼:“你还不信?莫非我生就一副采花贼的嘴脸?”

    面前的小丫头显然很高兴,浑身洋溢着喜悦,一时忘形,冲口问道:“那你也未有心仪的人了?”随后见他又将如刀的目光削过来,才心下一怯,忙道:“我知道,我又问了不该问的话,请你见谅。”

    秦皓白轻哼了一声:“罢了,我也该见怪不怪了。”反正她也没问过几句该问的话。

    两人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一汪潭水,鲜亮晶莹,清可见底,令人望之生凉。

    秦皓白将缰绳栓到树上,下到潭水边捧了清水来喝。这本是个极简单的动作,也引得紫曈痴痴看着。一旦对这人动了情,他的举手投足就都成了精彩表演,都值得欣赏玩味。

    见他又是一副看怪人的眼神扫过来,紫曈忙讪讪收了目光,也过来潭边捧了水喝。一条尺许长的鱼游了过来,毫不畏惧地朝她吐了个泡。

    紫曈两眼放光地叫道:“竟然有鱼!”

    秦少主若非定力过人,简直要被她这声爆喝惊得栽下水去,没好气地道:“看见鱼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紫曈又被他吆喝的缩了脖子:“我在玉柳苑后山住了好几年,一次都未见过活鱼。”随后从怀里取出携来的点心,掰碎了投到潭水里去,慰劳这位来客。

    秦皓白望了她,不觉有些出神。郁兴来竟将好好一个女孩子关了那么多年,将天资伶俐的她关成了傻丫头,实在可恶,真该杀了了事!不过……挺好的蛋黄酥饼,自己买回来还未尝一口,就便宜水里的鱼了。他又觉得可惜。

    “干粮都喂了鱼,你有没有想过,几日之内都无处打尖,你吃什么?”秦皓白问。

    紫曈一怔,看着水里的鱼越聚越多,争相吃了她的口粮,冒了冷汗道:“那么你这些时候便没打算吃东西的么?”没听过武功高强的人就更为耐饿啊。

    秦皓白捡了一根细细的枯枝夹在右手两指之间,朝水中射了出去。一条鱼翻起水花,溅到紫曈脸上,惊得她慌忙退后。秦皓白拎起被插住的鱼:“这便是我要吃的东西了。”

    紫曈见了他这手潇洒的卖弄,欢然笑道:“你果然好本事。我也来帮你捉鱼好了,多捉一些带着,也省的明后日再捉。”说着又掰了一点面点搓成一把碎末,朝水中洒了下去。

    水里的鱼本已被秦皓白那一招惊走,见到食物又忘了危险,聚回来争抢吞吃,却在吃下之后没多会儿,都翻了肚皮漂浮不动,一时间水上翻了十余条鱼肚白。

    紫曈朝秦皓白邀功地一笑,露了一口整齐白牙。

    秦皓白却写满一脸的匪夷所思:“你竟然下毒,是不是忘记抓鱼本来是要拿来吃的?”这丫头真有浪费吃食的癖好。

    紫曈将鱼一条条捞起,慢悠悠道:“不是下毒,只是少许麻沸散罢了。这一点点的用量,人吃了不会有何反应。”

    “神医果然手段高明。”秦皓白恍然点头,“但愿吃了鱼肉,我不至步了这些鱼的后尘。”

    “放心,要多少麻沸散才能麻得倒一个人,我心里有数。想要麻倒善清剑仙,一定还需大大加量。”紫曈笑着说完,忽然想到,若真能将他麻倒,如从前那些病人一样躺着任她宰割,貌似是个不错的主意。那样的话,自己应该先做点什么呢……她心里憧憬着,手里翻开药囊,取出了小刀,开始剖鱼。

    秦皓白聚敛着枯枝准备生火,看着她手法娴熟,有些奇怪,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这丫头没剖过鱼,却是惯会剖人的……

    “麻沸散捉鱼,切人肉的刀用来切鱼肉,这一餐当真吃的别具风味。”他说。

    “我说过我会帮得上你。”紫曈不无得意,下手更加利落——这次划开的伤口不需缝合,真好!

    秦皓白点起火堆,用树枝将剖好的鱼穿了,两人各拿两串放在火上烤着,不多时便闻见香气。

    紫曈欣喜道:“好香。可惜我只带了药品,没带作料,这麻沸散味道的烤鱼,也不知好不好吃。”

    秦皓白心头无端生出一点温热舒坦,不自觉地松弛了神情,牵了牵嘴角。或许被她骗了,不得已带了她出来,也算不得多坏的事。

    紫曈却及时留意上了他这与往日决然不同的神情,不可置信地盯了他,呆呆问道:“你……是在笑么?”

    直至此刻才想起,这人平素虽有着或阴森或讥嘲的几种不同冷笑,却从未露出过常人那欣喜开怀的笑意——他竟是个不会笑的人啊!

    “什么?”秦皓白没听清,抬头看过来,脸上那一抹温暖也随之散去。

    紫曈脸上一热,连忙摇头垂目:“没什么。”

    秦皓白又是狐疑满腹:这丫头自睡过长长一觉之后,就变得很不对劲,时时处处闪烁其词,遮遮掩掩,莫非这也是震雷掌的效用?

    “你为何坚持要跟我出来?”秦皓白单刀直入,先问出心里最大疑问。

    紫曈如被当头击了个爆栗,惊道:“出……都出来了,你怎还要问?”

    “这算什么回答?”秦皓白又拧了眉头,探究地盯了她,“你费尽心机骗走我手里的橘子,不怕与我露宿郊野,硬要随我出来,就说一句‘出都出来了’,便想将我打发了?快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素日里懒得多费心思揣测他人,可绝非生来愚钝。她这么执着于跟他出来,显然不是只为小女孩的新鲜,而有着未说出口的更深缘故。他体察的到。

    紫曈被他这目光刺得慌乱不堪。才知道这人较真起来,目光也如雨纷扬一样犀利刺人。

    其实秦皓白这目光向来冷冽逼人,当日在玉柳苑寿宴上就轻轻松松扫得众豪侠不敢出声。只不过紫曈这未见过世面的小神医无知者无畏,只有心里有“鬼”的时候才察觉的出罢了,当日初遇雨纷扬时,也是同解。

    紫曈迟疑着不敢作答。

    “你明明那么关心颖慧,为什么不留下陪他?”秦皓白不惯与人斗智,一个走神便自行歪了话题。

    紫曈猛地体会出了他的误解。当日在锦刀门花厅,若只为陆颖慧的关系,她也会竭力相助,但的确是出于让秦皓白自责的担忧,才会那么奋不顾身。当时她只一心觉得即使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能为他留下这个终身遗恨。而这副动机若不解释,任谁看了,都容易误解她是舍命去救了陆颖慧。

    紫曈惶然出了一头冷汗,她心仪的人居然误以为她看上了别人,这事该当如何是好?

    秦皓白则将她此时的怔忪都看做了被戳破心事后的不安,继续道:“颖慧他又没有心上人,虽然我从无兴致管这类闲事,但为了颖慧,也可以勉为其难,为你们递个话。我看他对你也是关心有加,这层窗户纸捅破,你们的事或许也就成了。”

    紫曈忙摆手道:“不不,我没有对陆公子生情,我救他是出于朋友之义。”他居然想为她与别人牵线,可见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一点份量。紫曈鼻子为之一酸。

    “你不用搪塞我……”秦皓白看她一眼,生硬地半路住了口,没敢再说下去——再多说几句,怕是又要将这丫头惹哭了。婚事不答应就不答应,有什么可哭的呢?

    女人当真古怪,果然不近女色才是正途——秦皓白如是总结。

    静默了一阵,紫曈的悲戚之感稍去,又拾起这两日来一直想要对他说的话,幽幽道:“原来那些事,明明错不在你,你自己也明白这道理对不对?活着的人,总也比死去的人重要,为了如陆公子这样还活着又关切你的人,你也该对从前那些事稍稍释怀,不再去怨怪自己了吧?”

    秦皓白却不接招,只蹙了眉,用手里插的烤鱼指了指她道:“你这都说到哪里去了?我问你的是为什么要跟我出来,你倒很会打岔。”

    紫曈正说得全情投入,忍不住还想继续苦口婆心,却听他道:“你的鱼糊了。”

    面前的火焰猛地一窜,紫曈大惊——自己走神之间竟将鱼直接送进了火焰,致使烤鱼化身为火把,整个燃起了火,连忙将其抽回“呼呼”地在空中甩着,蔚为壮观。

    秦皓白以掌风一扫,替她灭了火,脸上又挂上了暖意:果然带个傻丫头上路也有几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