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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德伯特只是想要从安妮维亚的记忆中寻找到幕后的那个人,而且到这一刻位置目的已经达到了,德伯特收回了尖牙,试图爬起来,然而记忆的碎片依然在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那有着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美丽面容和僵硬的木偶身体的男人坐到安妮维亚面前,尽管他脸上在温柔地笑,可是目光却是冷的,他的声音带着恶魔交易时一般无二的蛊惑意味:“假如你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你所怨恨的人都会成为你垫脚石,整个白银之城将会成为你践踏在脚下的东西,你的父亲将会以最残忍的方法死去,你的一切愿望都能够轻松实现。”
诅咒的本质是怨恨,即使安妮维亚最终选择的愿望,是天真地要一个美好的结局,这也不能改变这一切的开端她心中的怨恨。
而那个金发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已经看透了一件事——
安妮维亚的怨恨,连带了她自己,那个无力反抗,只能接受这一切肮脏与污秽的她自己。
所以她乞求的婚礼总会在最后一步之前被她自己打断,她心心念念的愿望其实根本不可能实现。
因为她在心底里认为肮脏的自己没有资格被拯救,她的怨恨远远超过她向往美好的意志,她会用无止境的轮回来折磨她说怨恨的所有人,而后她会在轮回中燃尽自己的生命而死,拖着被卷入她的轮回的所有人一起坠入地狱。
她毕竟只是一个用来完整捕获特萨·茨威格的工具,一个用来确保特萨·茨威格完好无损地沉入地狱,去往她父亲身边的工具。
随着鲜血流入身体,吸血鬼的恢复能力慢慢占了上风,圣光渐渐变得微弱,他胸前的诅咒刻印已经快要修复完成了。
得在诅咒刻印修复完成之前漱个口,德伯特这么想着艰难地迈动步子向外走,却察觉自己的裤子下摆动不了——安妮维亚瘦弱的手死死地握着他的裤子,尽管并没有醒过来,这只手却握得如此牢固。
德伯特怔了怔,差点忘了自己原来是要做什么,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赶时间,努力想把裤腿抽出来——没能拉动。
因为生命力的微弱而几乎瘦得如同干尸一样的女孩枯槁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裤子,就像是抓着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都没有松手。
“我知道你听得见,安妮维亚,所以你知道的,你的生命力只剩下两天了。”德伯特垂下头,凑到安妮维亚耳边,“你不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拯救么?那不就是已经放弃希望了么?你不是已经决定自毁了么?现在正是时候,放开我的衣服,安静地躺下去,就能安静地离开你怨恨的这个世界。”
安妮维亚的眼皮颤动了两下,似乎是努力想醒过来,却又放弃了,然而那只手却没有松开。
“松手,安妮维亚。”德伯特继续说道,“安妮维亚,你自我厌弃,你仇恨你的父亲并且迁怒给整个白银之城的人,你懦弱到连实现愿望都不敢自己实现!带着这样的怨恨,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获得安宁了,不如趁着现在回归到死神的身边。”
依然无动于衷。
德伯特暴躁起来:“放手!你不是已经不想活了你对这个世界不是已经没有期望了!假如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难道希望我能够拯救你么?!你……”
他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骤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迁怒,他把安妮维亚当成了那个自杀的母亲,他把这一切迁怒给了安妮维亚。
下一个瞬间,他看到安妮维亚的眼角落下来一滴鲜红的眼泪,然而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残留在口腔中的血液传达过来最后一段属于安妮维亚的意志: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即使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即使她曾经懦弱到连自己的愿望都不敢实现。可是她还是想要活下去,不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离开白银之城,去看看这个世界无限的可能性,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地活过。
她想要活下去啊!
吸血鬼之间流传着古老的传说,在诸神尚未远离的时候,吸血鬼的先祖曾经向掌管了智慧的布拉吉询问:“假如创造了我们的光明之神都已经认为我们毫无价值,我们的生活只能在卑劣地窃取他人的血液中苟且偷生,我们还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权利么?”
拥有着这个世界的智慧的神祗微笑着看向悲伤的生灵:“我亲爱的孩子,我从不认为任何生物没有资格看一看这个世界。我从不认为人类是比黑精灵更差的生物,就如同我不认为血族、哥布林、半兽人是失败品。就如同黑暗之神霍格尔牺牲了性别与*,来让黑精灵变得完美,可是没有与*的争斗,黑精灵又要靠什么来前进呢?每一种残缺都是另一种机会,我的孩子,所以请相信每一个生物都有存在的价值,都有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权利。”
毒液从伤口中被注入那具瘦弱的身体,德伯特勉强支撑着想要确认转变完成,然而胸口的圣光已经被彻底侵蚀干净,诅咒刻印重新运转了起来。
熟悉的眩晕感一下子涌了上来,德伯特在心里骂了一声“该死”,一下子晕了过去。
————
“那就是德伯特小少爷?”
“‘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他会继承厄尔半岛么?”
“可是戴顿大人已经十二年没去看望‘那个女人’了,听说是对她绝望了,戴顿大人以后还会有别的儿子吧。”
“小少爷真可怜啊。”
“‘那个女人’真过分啊。”
十二岁,或者折合成人类的年龄大概三岁多一点的德伯特被女仆抱在怀里,听着那些以为他还什么都不懂的佣人们肆意地议论着这一切。
父亲说过,不是母亲的错。
老师说过,母亲她只是懦弱而已。
她是个不算很强的诅咒师,在当年的纷争中被俘虏,因为害怕被杀,不敢拒绝父亲的求爱并且接受初拥,因为害怕会被抛弃一个人过日子,她一直假装接受父亲的爱,假装爱父亲,然后在心里,将仇恨和恐惧发酵。
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她想要杀死这个带着那个她所恐惧的吸血鬼血脉的孩子,偏偏这个孩子如此强大,固执地留在她体内。懦弱的女人只敢每一天每一天,躲在角落里,将长久以来的恐惧和怨恨都用来诅咒这个胎儿。
父亲总是对他心怀愧疚,会摸着他的头说,要是他能早点意识到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他就不会遭到那样可怖的诅咒。
德伯特出生时身体虚弱,胸口的诅咒刻印让本来欣喜等待着自己长子的父亲戴顿几乎晕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异常,他只是觉得,他的爱迟早能把那一点异常抹消。然而德伯特收到的诅咒终于让他彻底对自己妻子绝望,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来探望过这个被他给予了全部的爱的女人。
不过,德伯特倒是经常来探望母亲,不是其他原因,而是他能感觉到,很诡异的是,母亲爱他。
母亲,在后悔。
不是源自其他,而是单纯的母爱,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让这个母亲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做过多么残忍的事情。有人说,一个女人在见到自己的孩子之前,并不存在母爱,那个时候,孕育和生下这个孩子的力量源自于对丈夫的爱。
在他母亲身上,恰好相反,在听到新生儿的啼哭、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醒来之前,她把这个孩子当做了仇恨的延续。可是等她后悔的时候,她却不能抵消自己的诅咒。
假如我死了,诅咒一定会解除的。她在痛悔和绝望中,用她错乱的精神那么想着,然后冲进了光明之神的遗迹。
————
“感觉怎么样?”兰斯洛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德伯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稍微挪动头部,看到床另一侧躺着一个昏迷中的陌生女孩,长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看起来异常地漂亮。
“这是……”德伯特觉得莫名地熟悉,又非常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
“我新的学生。”兰斯洛特语调轻快,“安妮维亚·科内拉。”
吸血鬼变异的生命力让近乎油尽灯枯的身体恢复了生气,之前特萨已经给她灌了一杯牛血,因此安妮维亚立刻就从那种极度瘦削的状态中恢复到了健康红润,几乎认不出原来的样子。虽然精神还在损耗殆尽的边缘所以没有醒来,不过这已经是一个健康的吸血鬼了。
德伯特咽了口唾沫,盯着那张恢复正常后变得清秀漂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转头问兰斯洛特:“老师,你当初发出的让我去诅咒系的邀请,现在还有效么?”
兰斯洛特:“……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黑精灵。”
德伯特立刻激烈地反驳:“怎么可能!我的爱如此博大,我热爱一切美人!”
兰斯洛特:……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兰斯洛特才好不容易找回了说话的声音:“对了,你胸口的那个诅咒,还在疼么。”
德伯特怔了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然后摇了摇头。
“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兰斯洛特挑了挑眉毛,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好像这并不是传说中最恶毒的诅咒之二,而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由母亲对胎儿下的诅咒,也不是完全解不开的。”
这是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听说原来这个诅咒有可能能被解开。不过说这话的人既然是兰斯洛特,想来应该也不会死假的。德伯特惊讶地张了张嘴,稍微停顿了一会,轻声说道:“谢谢。”然后稍微偏开了头。
这是拒绝了?兰斯洛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别说你也觉得这是个礼物所以不忍心消掉,虽然你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这么想的人,不过之前那一位的诅咒可对生活没这么大的影响。诅咒一个吸血鬼晕血,我真的很好奇你母亲当时是怀着多大的怨恨才想得出这么有创意的诅咒。”
虽然心情萧瑟,不过好奇心和八卦心这种东西似乎并不会受到心情的影响,德伯特眨巴着眼睛,忍不住追问:“你说的之前那一位是谁啊?”
兰斯洛特轻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雷伊·修拉。”
“我之前还有两个人?”德伯特好奇地继续追问,“那他们俩的诅咒分别是什么啊?”
兰斯洛特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解释:“我说的是一个人,雷伊·修拉,特萨的召唤骷髅雷伊,或者*师修拉,随便你怎么称呼他。”
德伯特“刷”一下坐了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