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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烟雾袅绕之中,陆风竹来到一处庭院前,只见匾额上写着:韵珠楼。
好熟悉的名字,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可是在哪儿听过呢?陆风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罢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楼内房间都装饰的极尽奢华,只见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缀成帘幕,红木柱子外面都漆上了金,地上则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屋子四角都摆放着巨大的青瓷花瓶,里面插满各类鲜花:桃花、桂花、梅花等等错季的花簇拥在一起绽放。
穿过几间庭院,一路上无数红男绿女在嬉戏,有的在猜拳作对,有的在抚琴吟唱,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没人与他打招呼,恍惚间他来到一座红色的阁子前,一个老妇人上前在他身上搜刮了一番后,冷冷地道:“要命的话就别待太久。”说完用力拍了他一下。
陆风竹十分愤怒,心想你一个下人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他转身挥出一掌,这一掌用了十层功力,刚一出手他就后悔了:怎么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对人下死手。
哪知他这一掌打在老妇人身上,好似打在了幻影上一般,老妇人毫发无伤,飘然而去。
陆风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并没有太过计较,他只想快点见到房里的人。
房门自己打开了,刚一进屋陆风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跟着看见一张沉香木做成的阔床,上面边悬着轻纱罗帐,帐上遍绣海棠花,一个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女子端坐在床上,她面前摆着一张琴,一只香炉。
香炉内飘出的烟雾缭绕在她的周围,陆风竹看不清她的长相。
女子淡淡地道:“辛苦三月所得,换我弹奏一曲,公子觉得值得吗?”
陆风竹想要看清楚女子的样子,刚上前两步,女子手指一挥,无形的琴音好似有形的鞭子一样抽打在陆风竹的腿上,他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整个人跪倒在地。
女子笑道:“这里的规矩你不懂?你给的银两只能在二十步外听我抚琴。”
陆风竹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发现一两银子,一定是刚才全部被那老妇人摸去了。
他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怎么才能上前?”
女子笑道:“你们男人平日里把海誓山盟挂在嘴边,都是在哄骗我们女人,其实没有一个是真心的。若是真心,你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在我看来都比银子值钱多了。”
陆风竹听了这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便将自己左手食指砍断,拿起断指后奋身向前走了十步。
这时他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她正是顾庭月!
顾庭月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立刻拨动琴弦想要阻拦他继续向前,哪知此刻琴音对陆风竹完全无效,眼看他越走越近,顾庭月此刻脸上神色大变,拨弦拨的越来越急,忽然,“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顾庭月急道:“我们不可在梦中相见!”
忽然,脚底的地板化成了湖水,两人又一起掉入了湖里,旋涡将两人分开,陆风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他感到身上寒意阵阵,伸手摸了摸,佩刀还在枕边,这下他安心不少。
起身后他感到口干舌燥,来到桌边举起茶壶猛灌了几口,随即暗自笑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尤其是梦见了顾庭月,自己怎么会对她魂牵梦萦呢?
无论如何这个梦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惊醒后陆风竹睡意全无,便来到庭院中散步,此刻他身处在仓平驿,仓平驿在京城以西三十里,乃是帝国无数驿站中最普通的一个。
刘振嵩的案子完结后过了半年,物议逐渐平息,陆风竹从十里坊调到行捕司成为方正昊的副手,两个月前他受方正昊的委派追捕盗墓贼申二,这申二十分狡猾,他费了不少劲才在边境将其抓获。
他押着申二连续赶了十天路,过了今晚明日就能回到京城了。
不知为何陆风竹十分想回京城,但是京城有什么让自己如此记挂呢?每次想到这点他都强迫自己打住。
陆风竹穿过庭院来到后院,关着申二的囚车就在后院墙角,此刻申二正倚靠着车栅栏,半躺着睡觉,这申二乃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见他口中流涎,鼾声如雷,胸口挂着一块黄色的玉佩,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看便知是上等宝玉,这样一块玉在随着申二的呼吸上下起伏,这付场景着实滑稽,陆风竹忍不住想笑。
“陆捕头,你睡不着吗?”申二忽然醒了过来,而且他的语气沉稳,丝毫不像刚睡醒的人。
陆风竹道:“我半夜起来就是想看看你老不老实。”
申二笑了:“我被锁在这囚车当中,还能做什么?陆捕头你这样费神可别伤了身体。”
多日相处下来陆风竹已经清楚申二的性格,此人就是个狗屁膏药加话痨,若是惯着他,他还不知会怎么攀扯,当即冷冷地道:“对付你这样的惯犯必须得打起精神,不然一不小心让你跑了我岂不是要更费神。”
申二道:“栽在你陆捕头手里我认了,绝不会逃跑。况且我算过自己接下来这三年都会走霉运,若是还继续在外面闯荡怕是会有血光之灾,还是待在牢里安耽。”
陆风竹冷笑道:“你倒是心大,以你犯下的罪起止在牢里待三年,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呢。”
申二撇了撇嘴:“我不就是挖了几座坟嘛?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活着的时候享受荣华富贵,死了还要带那么多宝贝去地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把这些宝贝挖出来,让它们重见天日,实是在做好事。”
陆风竹怒道:“你这回挖的是钱阁老的墓,钱阁老一代名相,朝野上下莫不敬仰,你挖他的墓简直是丧尽天良。”
申二笑道:“钱阁老算什么?比他身份高贵许多的人的墓我都挖过….”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不妥,立刻把嘴闭上了。
陆风竹却来了兴趣:“哦?你还盗过哪个大人物的墓?”
申二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刚才吹牛吹过了头。乖乖,盗一个阁老的墓就要砍头,要是真盗了更大人物的墓不得诛我九族啊!盗不起,盗不起。”
陆风竹笑了,其实他对申二并不十分厌恶,跟杀人越货的强盗相比,申二的行径虽然令人不齿,到底没对任何活人造成实质的伤害。
“你胸口这块玉也是从哪个坟墓里盗来的吧?”陆风竹问。
谈到这块玉申二脸上立刻有了得色:“这块玉的成色很不错吧。这可是珍品,有人出三千两银子我都没卖。”
陆风竹道:“死人身上拿下来的东西你整天戴在身上,难道真的不怕晦气?”
申二又笑了:“陆捕头,亏你还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呢,死人有什么可忌讳的?你们打仗时若是被敌人围住陷入了绝境,难道不扒死人身上的东西来用?比如衣服,水还有食物。”
这句话刺痛了陆风竹,让他想起了当年在战场上一些悲惨的往事,他陷入了沉默当中。
“陆捕头,你刚才做了很奇怪的梦对不对?”
陆风竹本来还在发呆,申二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答道:“是啊,你怎么….”
申二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知道你做了怪梦对不对?”
陆风竹道:“晚上做梦原本是寻常事,你猜中也算不得什么。”
申二道:“陆捕头,凡是坟墓中挖出来陪葬的宝物都有灵性,身上带有主人生前的执念,各有神通,有的宝贝能让人心想事成,有的宝贝能让人家破人亡。你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里有一件青玉狮子炉,凡是把它带在身上的人晚上都会做梦,而且是很奇怪的梦,在梦里你会见到一些你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陆风竹笑了,心想顾庭月怎么会是自己想见的人呢?况且就算自己真的想见她,她人就在行捕司,等到明天会到京城不就能见到了嘛?
“你挖墓挖多了整个人也变得神神叨叨,说起鬼话来跟真的一样。”
“怎么你不信?还是被我说中了不敢承认?”申二非但是个话痨而且似乎很在意别人对他讲的话的反应。
陆风竹不愿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道:“还有好一会才天亮,我得再去睡一会。”
眼看陆风竹要走,申二急了,此刻他谈兴正浓呢,当即叫道:“陆捕头,我可以教你念法咒,你学会了就可以把那些宝物中附着的魂灵都召唤出来,甚至可以驱使他们帮你做事。”
陆风竹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念咒,把他们都叫出来放你跑路。”
申二又道:“陆捕头,我尿急,放我出来方便一下。”
陆风竹冷冷地道:“憋着。”说罢他转身离开,这回任凭申二再如何胡言乱语他都没再搭理。
回到房里,陆风竹打开一个皮箱,里头摆着的几件物事都是抓住申二时缴获的赃物,他从一个木盒里取出了那件青玉狮子炉,点燃蜡烛后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个炉子的用料和做工都是上乘,不愧是宰相用的陪葬品,打开盖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鼻而来,反手一扣,里面倒出来一些像破烂棉絮一样的东西。
陆风竹哑然失笑,自己刚才居然还信了申二的话,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有灵性的宝物?若是宝物真的有灵就不会搞得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他盖好盖子后将这件青玉狮子炉放回到木盒中。
此刻天色微亮,已近破晓时分,陆风竹忽然又有了睡意,他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很快他又开始做梦了。
在梦中,他来到一片草原,纵马驰骋好不快意,忽然有人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一鞭子,他从马上重重地摔下来,再回过神来自己置身于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之中,一起跪在路旁。
有人骑马呼啸而过,陆风竹抬头就看见了顾庭月,她衣着华丽,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冲到奴隶当中举起鞭子就朝着陆风竹头上砸来,陆风竹飞身一脚踢在马脖子上,马匹受惊高高抬起两只前腿将顾庭月从背上颠了下来,她人在半空,却嗔道:“你又使坏!”
陆风竹上前接住她,忽然脚底一沉,两人一起落到了湖中,不一会陆风竹就浮了上来,却没有看见顾庭月,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她在草原长大,不会水!
陆风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下潜了一会,看见顾庭月正在往下沉,他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刚往上拉了一会,头发就变得滑溜无比,怎么也抓不住。
他反复试了三次,都是抓住了头发把人往上提了一会,头发就会从手中滑走,无奈之下只得看着顾庭月慢慢地沉入湖底。
他游回岸边,忽然眼前亮起了一道光,一个身着白衣,容貌端庄的女子出现在陆风竹眼前,冷冰冰地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就把你想要的人还给你。”
陆风竹恼怒无比,骂道:“你算老几!”冲上前就是一个巴掌甩出,女子忽然不见,一个身穿金甲的人一把抓住陆风竹的手腕将他摔倒在地,然后挥剑划过了他的脖子。
陆风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整个人好像真的刚从水中上来一样。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比自己前头刚睡下去时亮了一些,看来自己没睡多久。
可是这梦….这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想了想自己做的这两个梦,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不管含义是什么,顾庭月这个人时时刻刻都会在自己脑中出现却是不争的事实。
陆风竹起身来到桌前再次打开那个木盒将青玉狮子炉取出来心中暗道:难道这件东西真的有灵性?
念及于此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惧意,随后他摇了摇头,叹自言自语:“陆风竹啊陆风竹,你离开战场太久了,以至于变得越来越怯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