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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疏星在前头一边走,一边掰扯了两旁的花木,撕碎揉捻了又扔在地上,后头跟着的拜云与弄月对视一眼,又不敢上前劝阻,弄月心上念头一转,转过头对落后她们半步的一个侍女低声道:“参光,你往日里最得娘娘信任,你去劝劝娘娘?”
那叫参光的侍女听见弄月回头对她说话,还没听清弄月说的什么,面上就先含了三分笑,待听清弄月的话,面上笑意不变,心头却是在嘀咕,“谁人不知如今漪澜殿最吃香的就是你和拜云两个姑奶奶,拜云也就罢了,明明我才是从小跟着小姐长大的家生子,进了宫合该我与拜云最受信任,却不想被你这个小姐半路捡来的贱婢给抢了我的福分,平日里有什么露脸的活计,你就抢着做,生怕不能在小姐面前占了鳌头,如今小姐吃了闷气,你却退到一边,让我来出面,没那么好的事!”
参光这样想着,面上的笑意却是加深了几分,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得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我当是谁有心在此踏湖赏花,原来是贵妃姐姐。”
弄月、拜云与参光以及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齐齐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却原来是庄妃带着她的一大帮子宫人从这里经过。
拜云脸上颇有些焦虑之色,贵妃如今心情不好,庄妃又是个素来与她有嫌隙的,这两人无论谁吃了亏,倒霉的也只是自己这些无辜的宫人,主子啊主子,您可千万别与庄妃一般见识啊。
而弄月嘴角微微一勾,面上却瞪大了眼睛低呼了一声,讶然地看了看走在前头还并未回头的贵妃,又看了看后头正施施然走上前来的庄妃,鬓发鼻尖渗了一些汗出来,也顾不得擦了,领了贵妃的一众宫人便朝着庄妃拜了下去。
“免了免了,你们退下吧,本宫要与贵妃姐姐好好说说话呢。”
贵妃这时才转过身来,倨傲地抬起下巴睥睨着比她稍稍矮半个头的庄妃,“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
庄妃和贵妃的一干宫人,知道自己主子素来户不对盘,庄妃的宫人们听了庄妃的吩咐,又都是些惯于听命的,便退到了路旁,但又担心庄妃的安危,也不敢离得远了,都躬着身子竖起耳朵,生怕一个不察,让自己的主子庄妃吃了贵妃娘娘的亏。
庄妃见自己的宫人们从善如流,自己发了话,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见贵妃的人仍低着头直直地站在路中间,不由得嫣然一笑,眼波流转,芊芊素手掩了唇轻笑道,“贵妃姐姐的宫人们真是忠心,瞧瞧,生怕妾身对姐姐不利,这般直愣愣地站在路中间,不如都围上前来,挡住姐姐你的左右前后,也好显出贵妃的威仪来。”
柳疏星一听这话,顿时就黑了脸,冲着挡在路中间的拜云等人吼道,“怎么,本宫很没用吗?!还不给本宫滚一边去!”
被柳疏星这般一吼,除了领头的拜云、弄月与参光三个,其余人等都缩了缩脖子,有了退意。拜云见柳疏星因着自己等人被庄妃奚落,心头不忿,但见柳疏星不欲她们上前,也只有领着众人慢慢退到一边,但也学着庄妃宫人的样子,躬身在路边支着耳朵听着动静。
庄妃又才往前走了几步,只听见她笑着朝柳疏星问道:“今日是吹的什么风,倒是将姐姐您吹到这条小路上来了。”
柳疏星的声音状似不屑:“怎么,这条路只有你走得,我却走不得?”
贵妃还是一惯张扬跋扈的样子,说完这话转头就要朝花径深处走去,却又听得庄妃咯咯一笑,蔓声细语:“哪能呢,这花径上虽无名花,但鲜花绿草恣意,也别有一番风味,妹妹常从这边回宫,倒是觉得路途寂寞,无人陪着妹妹赏一赏这美景呢,今日姐姐前来,不正是恰好的时机?那条转角有几丛月桂,正是灿烂,妹妹愿请姐姐同赏,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柳疏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拂衣袖,语气傲慢森然,“既然庄妃妹妹有心,不如就好好为本宫介绍介绍?”,说罢,径自朝前头走去,庄妃也抿唇一笑,跟着贵妃深入了那花径。
躬身在一旁的拜云见柳疏星竟一人与庄妃去了那花径深入,不由得有些着急。按理说,贵妃在这后宫里也算是能一手遮天的人物了,才入宫第一天的当口就能扇庄妃一耳光的人,庄妃对着她只有小心翼翼服侍恭维的份,但目下,庄妃颇得陛下宠爱,小皇后禁足这些时日,陛下虽不曾去庄妃处,但也不曾去别人那里,因此也不能说庄妃就不受宠了,加之太后娘娘对着自家主子很是不耐,今天主子在皇后娘娘那里又吃了挂落,难说主子会因为心绪烦躁与庄妃起了冲突,拜云见庄妃也是个动不动就要红眼睛掉眼泪的娇柔样子,怕就怕冲突大了到了陛下、皇后、太后那里,主子吃了平日里傲气凌人的亏,到时候都偏着庄妃去了!
更何况,皇后娘娘如今正看主子不顺眼呢,这庄妃往日里和主子抬头低头互不相扰的,今日里可怎么就要邀着主子一同赏花了?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一想到这里,拜云立时就要直起身子跟着柳疏星去那花径,还未有动作,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
“你要干什么去?”
拜云转头,却是弄月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皱着眉头低声问着自己。
拜云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也低声回话,“当然是去跟着主子,你没见主子一个人去会那庄妃了么。”
弄月却是没发现她语气不好,小声说道,“姐姐,主子心情不好,又说了不用人跟着,你现在去了,不是又要吃主子的挂落么?”
“咱们做奴婢的怎可能因为主子会罚我们,就不去伺奉主子?弄月妹妹,你可是想差了!”
说到这里,拜云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自己是从小跟着主子一起长大的家生子,这个弄月却是主子几年前从外头捡来的流浪儿,主子难得发了个善心,叫她跟在自己和参光的后头学着服侍。弄月倒也是聪明,不过几年光景,就从当年那个骨瘦如柴什么都做不好的小丫头成了和自己姐妹齐平的大丫鬟,主子还合了自己与参光名字,起了个弄月,要知道参光当年想讨个有‘月’的名字可是磨了主子好久,主子都没有同意,却不想被一个外来的丫头给轻轻松松地就取走了!更何况主子入宫以来,对这弄月的倚重已经超过了参光,更是赶得上自己了,怎么能让自己与参光心头舒畅!
而现在,主子待她不薄,她竟然因为害怕惹了主子生气罚自己,而不去护着主子周全!这样的奴仆要来又有什么用!
弄月可不知道不过短短须臾,拜云已经转了无数的念头,她又压了压自己的声线,“姐姐,妹妹不是那意思!咱们要伺候主子,目的就是要让主子开心,”说到伺候主子,弄月顿了一顿又才说道,“只有顺着主子的意,才能让主子高兴。咱们这样跟着去了,主子罚了咱们是小事,可是庄妃娘娘若是说上那么一两句,说咱们擅做主张,主子已经差遣不了了,主子面子上过不去不说,还在庄妃面前受了委屈,这委屈竟是咱们给主子带去的,这样,是对主子好么!”
弄月这一说,拜云瞬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思忖了片刻,才又侧过头来攀住了弄月拉住自己的手,神情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妹妹,原是我想差了,对不住,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弄月面上慢慢噙了一个笑,“姐姐说什么呢,都是为着主子着想!咱们就在这里候着吧,主子那般聪慧,又比庄妃娘娘高贵,想来庄妃也不敢造次,庄妃身子也是娇柔,她都放心地留了所有的宫人在这里候着,咱们怕什么?”
“不错,要我说,庄妃更该害怕得罪咱们家娘娘,她都敢只身前往,咱们可不能失了贵妃宫中和侯府的气派!”一旁的参光也适时地加了一句。
拜云见弄月与参光都这样说,心头也不那么紧张了,点点头蚊声道,“这倒也是,主子是谁,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庄妃?”说罢自己又点了点头,再朝参光和弄月笑了笑,直直地盯着前方只见人影的花径,专心地听着动静。
弄月见她定了下来,也放了拉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个笑,半句话也无,默默地与参光等人一起等着柳疏星出来。
弄月与拜云这里一磨蹭,柳疏星与尉迟嫣然已经走到了花径最深处。
庄妃尉迟嫣然已然没有了刚刚在外头跟贵妃对着干的架势,婉然地朝柳疏星拜下,“方才妾身为求真实,多有得罪,还望娘娘恕罪。”
柳疏星倒是不改往常的倨傲模样,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方才就在宣德宫对我使眼色,到了这里,左右又没人,你也就没墨迹了。”
庄妃又掩了唇柔柔一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想问问姐姐对小皇后今日的异动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难不成她做什么我还要绑了她不让她不成?”
柳疏星回话倒是毫不客气,像是没明白尉迟嫣然暗示的是什么似的。
尉迟嫣然袖中的手紧了紧,“姐姐就不担心,那扬兮供了指使她换药的主谋,姐姐也讨不到好?”
“哼,你没听见柔贵姬说吗,扬兮换药和那罗茜换药方,可是两回事!”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都知道,那罗茜可是被冤枉的,若是让那小皇后借了此事要在后宫立威,将罗茜这事翻来覆去地提出来,恐怕对娘娘也是不好······”
柳疏星心头一凛,那罗茜不过是自己发现了那人留在宫女阿然身上的踪迹,唯恐查柔贵姬换药下毒一事查到这上头来,便咬了牙决定推罗茜出来顶罪,本来人手罪证都布置好了,却不想却又出来一个老宫人,自己当时情急,看着那宫人的口供确是有利自己且无懈可击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便将此案和着阿然的案子草草结了。却不想如今正主文清婉倒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又提了个新的线索出来,自己倒是知道,那罗茜必定是没有换药方的,难道说,这指使这扬兮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这线索,倒似越理越乱。
想到这里,柳疏星双眼一眯,“那罗茜一事,咱们为着让她认罪,布置了不少人力物力,虽说没有用上,但嫣然你也参与其中,若宋弥尔硬要再查此案,本宫讨不了好,你可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有什么好主意你尽管说一说!”
庄妃尉迟嫣然虽不满柳疏星的语气,但表面上却仍然是笑意盈盈,“主意倒是没有,可妹妹却知道,谁是那个换了药的人!”
庄妃此话一出,柳疏星身子一晃,上前一步抓住尉迟嫣然的衣襟,“你若知道真凶,为何当时并不曾说与我听!还是你有意隐瞒,好让本宫提前动用了侯府的人脉!”
庄妃被柳疏星提了衣襟,只得随着她的力道奋力踮起脚尖苦笑道,“姐姐,您也说了,推罗茜出来,我也有份,若是我早早就知道了这换药之人是谁,我怎么还会瞒住不说,难道说瞒住不说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妹妹也想让事情更为复杂?”
“那你现在又是何意?你又是如何得知换药之人的?”
“姐姐不知,那扬兮与我身边一个丫鬟本是同乡,那换药之人借了扬兮的手做了这件事,自始至终,扬兮都未曾被发现,因此这件事也被死死地瞒了下来,直至罗茜一事出了,扬兮也误以为除了自己换药,也还有人——就是那罗茜,换了药方,见罗茜东窗事发,又快速地定了罪,便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却不想那文清婉不知从何处发现了她的异状,也不让她贴身服侍了,还借口她做了错事,成日将她关在耳房里闭门思过。我那丫鬟近日没有见到扬兮出现,担心她出事,于是偷偷支使了银子买通看守扬兮的宫人去看了她。谁知那扬兮关了几天,早就担惊受怕,见自己的同乡来了,痛哭流涕,我那丫鬟又有意引导,不出几句话,就套出了真相,我那丫鬟便才将整件事告诉与我。”
“哦?”柳疏星扬了扬眉,“那你说说看,那换药之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