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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蓦地皱起了眉头,马上就懂了,她心底一怒,狠狠瞪了眼曹公公,低声骂道:“哀家不是让你悄悄的去吴家打探的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没用的东西!”
曹公公惶恐的低下头,背脊压的颇低,“奴才知错,请太后恕罪!”
安姑姑也反应了过来,孟银秋这个时候过来赔哪门子得罪,除了她给自己下药就没旁的事了,她这是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太后在查她的事,想要先发制人及时止损,再卖一波惨挽回名声呢。
安姑姑问太后道:“太后,您要传见她们么?”
“当然要见!”太后将手中的佛钏往膝上一甩,厉声道:“让她们进来。哀家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曹公公麻利的退下传话,没多久皇后领着孟银秋就进来了。
“给太后请安。”皇后行了福身礼,跟在她身后的孟银秋直直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请安。
太后一个人也没看,专注的盘手中的佛珠,喉中不冷不热的发出一声嗯来。
安姑姑从幕帘后搬了绣凳来摆在皇后身旁,轻声说:“娘娘请坐。”
皇后瞥了眼绣凳,没有动身,抬眸看着太后说道:“太后,臣妾今日仓促求见,实是有要事要与太后禀报,请太后听臣妾一言。”皇后与太后同在后宫相处这些年,早摸清楚了她动怒时的模样。
何况她也并未故意遮掩她的不悦,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后心中有怒,本还存着点侥幸心理的孟银秋,现在也不得不正视事实,她几天以前给安怡下药的事果然是被太后发现了。
埋头跪在青砖上的孟银秋恨得磨着后槽牙,她分明做的很谨慎,事后几天她还特意假做探望去看安怡的情况,她分明信了吴皋的话没再怀疑那天的事,她也已经把所有证据都除掉了,怎么还是让太后抓到了马脚?
孟银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沈若华一定查了那天的事,是她透露给了太后和安姑姑。
孟银秋面上不显,心中的杀意却越积越深。
她正想着,蓦地听见头顶传来太后的冷语:“既然人都来了,便别再兜圈子了。孟银秋,你做的好事,你来和哀家解释。皇后,犯不着你在这替她引荐,即便你今日不来,哀家也已经要让人去找她来了。”
皇后笑容一顿,立即问道:“太后找永平,是又有什么事吗?还是……”
孟银秋也顺势装出懵懂的模样,“太后……”
她故意装傻,太后也不计较,顺着她的反应走,别过头,淡淡道:“你先说你过来做什么,哀家再看看是否是一件事。”
孟银秋点了点头,她吸了吸鼻子,挤出几滴眼泪,磕磕巴巴的说:“太后,秋儿有错,今日来,是请太后和姑姑降罪。”
安姑姑在气头上,接了太后的余光暗示,立即冷飕飕的开口,阴阳怪气的说:“奴婢不敢当,县主突然请皇后引荐,来寿康宫和奴婢赔罪,奴婢实在是一头雾水,不知县主赔的是哪门子的歉。”
孟银秋也不尴尬,垂着眉眼说:“回姑姑,姑姑可还记得,一候前王爷离京那日,姑姑腹泻的事?”
孟银秋直起腰身跪坐在地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都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之前来给太后请安时,看姑姑神情疲倦乏累,时常头痛,心中十分担忧,臣女特意去打听了如何能治姑姑的头疼,让姑姑舒坦一些,就擅自去找了吴太医……”
“吴太医帮臣女找到了一味草药,说是能缓解姑姑的病,秋儿才每日将磨成粉的草药偷偷加在姑姑的膳食之中……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太后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孟银秋抬眸与太后对视,带着哭腔道:“可是臣女没想到,姑姑那天腹痛不止,是因为臣女给姑姑治头痛的药,和姑姑早膳中的一味药,药性相克害了姑姑,这都是臣女的错……”
安怡眼珠骨碌一转,似是想到什么,眼中的厌恶更深的看了她一眼。
一句“谎话连篇”辗转在嘴中,被她恨恨的咽了下去。
她提步走到太后身侧,伏在她肩头嘀咕了句什么,在场的人都没听清。
皇后看着安怡退下,才适时张口:“太后,银秋这丫头素来小心谨慎,做什么事都谨小慎微的,她是想替安怡治头痛症的,没想到本是好好的,结果阴差阳错下好心办错事了。”
太后没有说话,安姑姑瞪圆了眼,忍着气道:“县主说是找吴太医帮忙挑的药,巧的是那一天替奴婢诊脉的人也是吴太医,他根本没有告诉奴婢为何腹痛,反而说只是染了风寒而已,敢问县主,既然县主只是想替奴婢治病,那为何吴太医要瞒奴婢!”
“姑姑,秋儿也不知道啊……”孟银秋哭着摇头,“太后,姑姑,你们相信秋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姑姑那天早上腹痛是因为我让人放了草药的缘故,吴太医也并未告诉我此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皇后叹了口气说:“太后,臣妾这阵子也是身子不舒服,总是头痛难忍,这丫头今早来给臣妾请安,听了这事后告诉臣妾,将那草药研磨成粉放进膳食中有助缓解头痛症,臣妾就寻了太医来问,太医也说有用。”
“正巧御膳房送了早膳来,臣妾让太医把研磨成粉的药草放进去,谁知太医却说那草药不能放进杏仁粥中,会导致腹痛。太医刚说完臣妾就看她掉眼泪了,臣妾好一阵询问,她才说她办错了事儿,臣妾就急忙领着人过来了……”
皇后说完后,见太后没有搭话,便试探着问:“太后方才说要见银秋,难不成……太后已经知道这事了?”
太后扫了皇后一眼,喊了声安怡。
安姑姑上前一步,将芷云的事复述了一遍,孟银秋瞳孔微缩,袖下的手指痉挛了一瞬。
她满肚子的怨气,没想到自己暴露居然是因为一个小小宫女一时的贪念!
孟银秋的表情狰狞了一瞬,又立即恢复了正常。
她故作诧异的抬眸,一脸的震惊,“难道太后以为,此事是秋儿故意的吗?”
她惊慌的看着太后,又看向安姑姑,如遭什么打击一般,“太后,秋儿真的是无心之失啊!姑姑待秋儿这么好,秋儿怎么可能害姑姑呢!秋儿又怎会故意给姑姑下腹泻的药,秋儿冤枉啊!”
“哀家还什么都没有说,你的反应倒是快!”太后将佛钏砸在了案几上,冷冷扫了过去。
“孟银秋,你当哀家是傻子!”
“太后!”孟银秋声音凄厉的喊,哭的梨花带雨甚是可怜,一边磕头一边说,“如果太后不信臣女的话,太后可以找吴太医前来和臣女对峙啊!吴太医和臣女是同乡,在羌平有过交集,所以臣女才找了他帮忙,臣女说的话绝对属实,太后可以查啊!”
安姑姑冷飕飕的吐出一句话:“县主难道不知道,吴太医已经死了吗?”
正磕头的孟银秋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下,身子猛地颤了颤。
她僵硬的抬起身子,双眸空洞的吓人,两行眼泪蓦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吴大哥死了?怎么、怎么可能呢……”孟银秋紧张的连称呼都变了,立即看向太后似乎想确认什么,奈何太后一眼都没看她,无情的样子和之前对她的温柔宽待判若两人。
孟银秋眼角抽搐了一下,继而闷声哭了起来。
皇后皱着眉问安怡:“吴皋死了?他不是告假回府休息去了么?怎么死了?”
“回皇后娘娘,吴太医前几日淹死在了西街的内河之中,他的夫人前天已经卖了宅子,启程回羌平去了。太后前几日得知下药的事,就派人去吴家查过了。”安姑姑向皇后行了个礼,替她解惑道。
皇后顿时犯了难,“这可怎么办,吴皋死了,秋儿岂不是有口难辨了。太后,您跟秋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合该知道秋儿是什么样的人,安姑姑,秋儿待你向来温和,秋儿没理由害您是不是?”
安姑姑退到了太后身边,垂着头没有搭皇后的话,皇后被下了面子有些不痛快,正要发难,太后便开了口。
她看着痛哭的孟银秋,冷冷问道:“永平,你和这个吴皋好像交情匪浅,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银秋:“回太后,那是因为,因为……”
孟银秋结结巴巴的说了五年前的事。在她的说辞中,当年吴皋用错药的事实际上是被人陷害。
当时羌平王府请了不少的大夫前来治病,有几个妒忌吴皋的医术高超,生怕他先一步治好了孟轻罗,抢了他们的头功,所以那几个大夫联合,偷偷换走了他的药。
这事被孟银秋知道了,她没办法替吴皋声张正义,看他被羌平王和王妃下令打的皮开肉绽之时,生了愧疚之心,就在那之后偷偷的塞钱帮他,看他在羌平过不下去以后,给了他一笔钱帮他离开了羌平。
没想到吴皋居然能考过太医院的考试,进京来做了太医。
皇后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轻罗当时的事本宫也有所耳闻,她病好后不久你和她来了京城,本宫还特意询问过当初的事呢。原来当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隐在其中。”
“真的吗?”太后在她说完后,便质疑的反问,“这和哀家听到的,可不大一样。”
孟银秋心中一跳,顶着一双泪眼看着太后,颤抖着声线问:“敢问太后知道的,是什么事呢?”
“哀家听说,当初孟轻罗病中时,是你在帮着吴皋照顾,还经常以帮忙之命动他给孟轻罗开的药膳,哀家实话告诉你,哀家找到当年的证人,她说,亲眼看见了你,更换了吴皋给孟轻罗的药丸。”
皇后心尖发抖,忙说:“太后,这证人来历是否准确,可别是信口胡说的……”
“先帝留给哀家的人,皇后认为是寻常人等吗?”太后凤眸微眯。
皇后哑口无言,呼吸渐促,目光有些微妙的扫了眼孟银秋,搅了搅手中的绢帕。
孟银秋眸中泪光闪闪,呼吸轻的细不可闻,“太后不信秋儿?”
太后看向孟银秋,转移了话题,上下扫了她两眼,淡淡问了句:“你说你近日一直在安怡的膳食中放了那味草药,是么?”
孟银秋咬着唇颔首,“秋儿本是出于好意,只是……”
“县主真的每日都放了吗?”安怡打断了她,温声问道。
孟银秋攥了攥拳,她摸不准太后和安怡是在诈她还是在做什么,孟银秋故作镇定的点点头。
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纯洁而且无辜。
安怡冷笑了一声,幽幽道:“县主何必撒这个谎呢。果然,想要隐瞒一件事而撒谎,便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来。”
安怡收敛了笑容,板着脸道:“县主不知道,奴婢之前得了太后赏赐的杏仁,一直没得空吃,剩下了许多,所以这阵子才一直让小厨房做杏仁粥。奴婢已经喝了接连一个月了。按县主的说法,如若真的每日都给奴婢的膳食中放那药粉,恐怕奴婢现在早就没了。”
孟银秋心口一跳,眼神已经开始闪烁,哆嗦着唇瓣还想继续嘴硬:“姑姑何必骗我,秋儿真的没有说谎,姑姑一定要这样试探秋儿吗?”
太后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最后的挣扎,“安怡所言是真是假,寿康宫小厨房的宫人都能作证,你想哀家把他们一个个找来吗?”
孟银秋一愣,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太后看着她的双眼,缓缓道:“孟银秋,当着皇后的面哀家不想给你难堪,哀家知道你为何在这件事上说谎,也早就查清楚了你为何要大费周章的给安怡下药,哀家不说,是想给你一个体面。”
皇后眼珠转了转,低下头没有开口。
“当初留你在京城是哀家错了,留下你,让你心思活泛,是哀家的放纵让你成了现在这样,现在哀家要及时止损。至于当年的事,哀家找不到确切证据便也不和你追究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孟银秋仍不死心,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太后又道:“而且据哀家所知,没有治头疼的药草,磨碎成粉的时候,是黄色粉末。而巴豆粉正是。”
孟银秋傻了。
太后眼睑稍垂,面无表情的说:“哀家给你最后的体面,你自己去和皇帝提回羌平的事,且没有哀家懿旨,此生不得回京!”
“滚吧。”